“我对你母妃,始于容貌,倾于才华,忠于人品。”
“她性情温和,坚韧刚强,行事有度,端庄娴雅……”
“我从未见过任何比她更好的女子。”
“若她是燕国人,也许如今仍安在。”
“可宿命如此,朕虽富有江山,却无逆天改命之法。”
燕皇说着,带我进入一个常年上锁的房间。我曾对这个房间好奇过,如今终于得见。
里面堆满了画像,纸墨香气萦绕。
我一一看过去,慢慢在心中描出母亲的样子。
以前让父皇画出母亲的样子,他是骗我的。
他那时只画出了三分容色。
她眉目清湛而绝美,笑时灿若星辰,怒时气势凛然。
“我母妃真能在鼓上跳舞吗?”
“是。她跳的是将军令,并非你看过的那些靡靡歌舞。苍国与燕国不同,那里的女子,更加坚韧一些。甚至能学骑射,能上战场。”
“你母亲会剑舞,在鼓上舞剑,飒飒剑光,飞云出岫。朕虽在剑法上稍有涉猎,哪敌得过她。北国的女子,像浓烈的酒,朕醉得不成样子。”
原来我母妃竟这样厉害。
这样我不羡慕十二的母亲会枪法了。我有这样好的母妃,心中温暖而酸涩。
“是朕无能,护不住她。”
父皇摩挲着画像上的人,眼神已有些浑浊。
“昭昭,你要记得她。不止父皇疼你,她比父皇更疼你。”
“她怀你时正处战乱,她无力为你做些什么,临终前让我一定照顾好两个孩子,否则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燕皇笑中带泪,凄凄难言。
“这一副,是朕为她画的第一副画像,送给你。好生保管。”
“好。”
我把那副美人舞剑图收了起来。
她那时眼中并无情意,坚定无阻,后期的画像,眼神越来越柔和,亦是情根深种。
离开时天色已晚,王大力送我。
后面跟着一群父皇安排的人手。我让他们先回华翎宫,自己还要散步。
又与王大力走到玉清池边。
“我已经想出来了,在此之前,要与你说一件事。”
我们站在亭中,宫人都隔了十步左右,静默垂首。
“何事?”他问。
“我是菱妃娘娘的女儿。”
“我母亲是苍国人。”
王大力沉默。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变得灰暗起来,心也跟着颤抖。
“这并不是你的错,殿下。”
他转头看向湖水,轻声说道。
我们对坐亭中,一齐望着月下泛着银辉的湖水。
早春已过,湖面偶尔冒出几支细尖的小荷。
夜风吹过,湖水粼粼,正如心中思绪,翻滚无止。
我在想,最坏也不过一句,婚约就此作罢。或者是,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两不相干。
他总不会来一句,苍国妖妃的女儿,休想蛊惑我。
彼此无言。
白天温煦,我穿得不多,湖边风大,已有些冷。不知是心冷,还是身体更冷。
他侧脸立体,轮廓分明,不言不语时,有几分坚毅,看起来仿佛一樽没有感情的石像。
他突然解下外袍,披在我身上。
残余的温热,酣淳的气息,像是某种木香。
我看向他。
一时间心乱如麻。
“国仇家恨,不该由殿下来负责。”
这一刻,他的声音恍如天籁。
“我想娶殿下。一约既定,万山无阻。殿下是我燕国的公主,王琅娶得。”
我站起来,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劲瘦有力,结实精韧。
“王大力,你不能骗我。”
“要是我骗公主,就天打雷劈而死。”
“你说这么快干嘛?骗就骗了,说什么死不死的?”
我揪住他腰间一块软肉,转圈一拧。
王大力气息一乱,并不吭声。
“我该早些说的,吓到殿下了。”
“我叫明昭,这是母妃为我取的名字,你是否介怀?”
“明明如月,昭回于天。与殿下很相配。”王大力温言称赞,语气真挚。
“两国交战,不该用女子为质。若我为将,必不会如此行事。”他认真说。
“我相信你。”
这一刻,我觉得他可以托付终身。
他值得我倾心。
他是我要找的良人。
“明昭,我字珩之。”
“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
“我以为你更喜欢叫我王大力。”
“珩之也很好。”
我仍然抱着他,一时间舍不得撒手,直到他无奈道:
“殿下,我脚麻了。”
我也脚麻了,最后他背着我回华翎宫。
迷迷糊糊在他背上睡着,听他对宫女说:
“殿下睡着了,明日再叫醒她。”
我甚是满意,一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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