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相泽灯矢关了灯，屋子里猛地安静下来，窗帘没有完全合拢，漆黑的夜幕上星芒闪烁，一时间寂静的夜色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中原中也面朝窗户悄悄的翻了个身，手肘冷不丁的碰着了个滚烫的东西。
少年呼吸一顿，胳膊下意识的往回一缩。
无事发生。
中原中也在被子底下露出小半张脸，钴蓝色的双瞳偷摸看了一眼睡在几米开外床铺上的相泽灯矢。
黑白发色的青年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银白的月色流泻下来，在青年俊秀平静的脸庞上打下一层阴影。
中原中也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但又后知后觉的反思自己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
不管怎么说，他加入「羊」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
食物和住处两大生存问题都被解决了，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只要相泽灯矢不傻，他就不会赶走一个天赋强大的异能力者。
他没有必要……
橘发的少年在词语匮乏的脑袋里搜寻了一会儿，把自己的行为错误的定义为讨好。
紧张对方的一举一动，在乎自己有没有留下给人不好的印象。
不是讨好是什么？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就算、就算「羊」是唯一一个不在乎自己背景不明的组织，条件也不错，首领相泽灯矢也很——很会收买人心，但是他……怎么说呢。
就好像在似梦似幻的美梦中紧攥着手里的沙子一样。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快的措手不及，他下午还在担心明天的午餐在哪着落，晚上却已经躺在温暖的床铺上，拥有能守护的同伴了。
就是明天清晨他睁开眼睛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街道上，现在只不过是他饿晕了以后的虚假梦境，他也不会奇怪。
思及此刻，橘红色发丝的少年慢慢地移动手指，掐了一下自己。
疼痛让中原中也小脑袋里四面八方狂奔的思绪静止了一秒钟。
这样就好。
中原中也放松了身体，然后伸手往下摸索了一会儿，拽上来了个什么东西。
月色下，钴蓝色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惊奇。
这是……热水袋？
橘发的少年眉目间掠过一丝恍然，细看过去，光芒又化成打动的水意在蓝瞳中闪动。
中原中也把晃荡着发出胡咕噜咕噜水声的温暖物体揣到怀里。
感官上有点类似下午抱着「羊」的那只白猫。
都是一样温存，沉甸甸的存在感。
说起来他忘记问了，为什么那只大白猫的名字这么奇怪，是有什么寓意吗。
视野中可见的黑色渐渐遮挡了视线。
橘色发丝的少年侧枕着枕头，慢慢闭合上了那双形似瑰宝的眼瞳，湛蓝的光辉逐步在挣扎似的开阖间黯淡下去。
中原中也本以为今夜后会是一个激动难耐的晚上，但实际上，在周身被暖意包裹起来的情况里，入睡简直是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几分钟，他就开始感觉到困乏伸出触角，环抱住了身体。
没怎么强烈抵抗，清醒的意识沉进黑暗，脑海里意识流断断续续的放缓速度。
最后中原中也挣扎着皱着眉头，有气无力的提醒自己。
热水袋大概是相泽灯矢的主意吧，真是的……一看就是把他当做小孩子了，明天……明天他得记得……
小小的少年蜷缩着身体，压在绒被底下，卷着被褥蜷成一个团，漏出了小小的半张脸庞，鼻翼间的呼吸终究归于沉静舒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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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原本计划的很周到，加入「羊」的第一天，他必须向其他组织成员，尤其是羊的首领相泽灯矢展现出自己的强大和价值，不管是武力方面，还是服从方面，都让他们知道吸纳自己进入「羊」绝对是一个稳赢不熟的决定。
但是……
中原中也“砰”的推开房门，暗红色的光芒淡淡的包围着身体，拐角转身，一步跨过十几层楼梯，急促的落到地上，毫不迟缓的冲进客厅。
“咳咳咳，”中原中也呼吸错乱，弯下腰咳了两声，但没等两秒，就迅速站直了身体的时候，神情很是崩溃。
——“为什么……”
橘发的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为什么没人叫我起床啊！！！”
不，正确说法是为什么一向醒的很早的他在这么关键的表现时刻会睡得这么沉这么久才对！
中原中也内心抓狂。
相泽灯矢：“……”
黑白发色的青年偏移视线看了看客厅墙面上挂着的钟表——恰好九点二十分——又看了看胸膛不断起伏的中原中也。
“嗯……”相泽灯矢眨眨眼睛，“因为给你留饭了？”
“哈？”
中原中也收住脚步，看了一圈，客厅空荡荡的，只有相泽灯矢一个人，拿着手机，抬头一脸莫名的看他。
相泽灯矢站起来去拿饭，让中原中也坐下。
过程中白色的小母猫追着跑在前面的黑猫一溜风的跑过客厅，期间两只猫都偏头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橘红色发丝的少年走过去想要帮忙，被拒绝，只能坐回位置上，尴尬的等着相泽灯矢把饭端过来。
两个人又变成昨天晚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的状况。
曾经流浪的孩子都不会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在被告知其他人都吃过了之后，中原中也摸了摸肚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这时候白色的猫咪咬着黑猫的后颈，试图以一种叼小猫崽的姿势把黑猫拖过来，但是因为黑色的猫咪本来就和白猫身形差不多大小，就造成了这个状况。
——黑猫动弹不得，像一块抹布一样，被白猫咬着脖子在地上拖了一路。
中原中也不由自主的一边吃，一边把目光投了过去。
相泽灯矢注意到了，“哦，忘记跟你说了是不是。”
青年走过去温柔的抱起了正在努力的白猫，在怀里颠了颠，“这是妈妈。”
黑色的猫咪失去了后颈的禁锢，立即站起来抖了抖浑身的毛，跳到了中原中也吃饭的桌子上，随后颓废的趴成长条，闭上了眼睛。
相泽灯矢：“黑色的是爸爸。”
猫妈妈在空中四肢挣扎起来，显然不是很高兴被相泽灯矢这么对待，黑白发色的青年无法，只能把白猫在沙发上放了下来。
“当然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这么叫他们俩，”相泽灯矢摸了摸鼻子，“所以你就跟着省吾，叫叔叔阿姨就行。”
黑色的瞳孔中认真的意味满满，昭示着青年是发自内心的真的这么认为。
中原中也呆滞。
——原来他接电话的时候，真的没有听错，真的有人管猫咪叫“妈妈”？
“也行。”
中原中也眨眨眼，回神之后应声。
………想想看也没什么，他上次还见到有人管三花猫叫老师呢！
强行安慰自己之后，中原中也问出了整顿早餐一直盘桓在心脏上的问题：“其他人呢？”
千万别告诉他是因为他睡过头了，其他人又不好意思叫醒他，没办法，只能留下相泽灯矢等他醒过来，其他人都去干活了。
相泽灯矢瞥了紧张兮兮的中原中也一眼，无可奈何的回答说，“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别慌了，你没耽误什么事，今天下午办手续，你可以明天去。”
中原中也往后一倒，长吁一口气，“太好了。”
没错过集体活动真的是太——嗯？
嗯嗯嗯？
橘发少年唰的挺直腰，弹回了相泽灯矢面前——“等等你说什么？上学？”
“上什么学？为什么要上学？”
少年瞪圆了蓝眼，不可置信的三连问。
相泽灯矢嘴角一抽，随地取材就手从沙发上抽出来两层报纸，卷成筒就“梆”的敲了少年的头一下，恶狠狠地说，“为什么上学？你说为什么上学？我问你，你现在识字吗、会算数吗、会说外语吗？”
中原中也惊住：“……”
他没考虑这些。
犹不甘心，橘发少年比出了一厘米的距离，心虚的说，“……简单会一点。”
“三加二等于五的这种吗？”相泽灯矢微笑，嘴角弧度柔和到了危险的地步。
“……”
中原中也闭麦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抱团生存下去的步骤里，居然还包括被送去上学吗。
他用异能力保证，这绝对是「羊」的特色，或者说相泽灯矢个人的命令。
半晌，橘发少年惴惴不安的问，“那学费谁出啊。”
相泽灯矢看着他就像看幼稚园里问月亮能不能吃的小孩，“你说呢？”
「羊」里百分之八十的资金进账来源于相泽灯矢，这个答案不是在明显不过的吗。
“……”中原中也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之后，竟然发现自己的语言水平竟然不能很好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不是，没有必要吧，”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气，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郁闷，“我当然知道去上学是一件好事，但是……”
只对他们有好处。
“其他人都没去啊。”
——上学多花钱啊，有这个钱，买食物和衣服不好吗？
——再说「羊」里一共十四个人，肯定有人找茬，武器需求也是一方面。
但是这些相泽灯矢没考虑过吗？
他考虑过了。
相泽灯矢习惯性的揉了揉眼睛，凉凉的说，“对，其他人没去，所以其他人就算成年了，也只能卖身底层黑手党，去做最廉价最危险的工作。”
“排雷、挡子弹、看大门，你又不是没见过，一辈子什么都干不成不说，一不留神儿命都可能没有。”
黑瞳青年目光沉沉，“我既然都把你们捡回来了，总得对你们的未来负点责任吧。”
“你又不是我爸妈。”
中原中也小声嘀咕。虽然荒霸吐没有爸妈。
相泽灯矢偏头，去看此时此刻正挨在一起黏糊的黑白两只猫，语气很轻，也不知道是跟说话，“但我是哥哥啊。”
中原中也彻底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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