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力量磅礴, 先前的乏意也烟消云散。林溪扭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眉心紧紧蹙着,似是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
华清说:“他修为不如魔尊,能吸取魔尊的魔气本就超乎常理, 现在他体内三道力量相互冲撞, 痛苦至极,能忍到你回来早已是超出极限。”
华清也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这个不过几千年岁的在他眼里尚是孩子的人是如此可怕。
这若是换作别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亦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想必裴夜是在动手之初便算好了一切,让魔尊先吸取他的魔气,可是那些魔气里面有魔魂之力。魔尊算错的便是, 当初魔魂是自主选择裴夜, 某种程度上来说裴夜是魔魂认定的最完美的容器, 所以只要裴夜不死, 魔魂便不会弃他。
裴夜也算好了他不管是因为上神身份, 还是因为瑶姬显然都不会袖手旁观,必会竭力阻止。所以只待魔尊分神, 他的力量和魔魂的力量便有可乘之机, 压制与被压制, 冲击与反抗,让魔尊自己从内部崩溃,他便有机会一击败之。
这就像一个赌, 若魔尊真的成功了呢?他想想都觉得后怕,不由对裴夜生出一股油然的敬畏。他这般的人,决心要做什么,想必真的没有人能阻止。
“因为一直行走在世人竖起的刀锋上,所以他示世人以恶,可却也从来对自己最狠。”林溪伏在榻边,手指头勾住裴夜冰凉的手指,一点点攥住,握在手心里暖了暖。“在禁制还未解除的时候,他妄动魔气,屡次遭禁制反噬,连眉头都未皱过。有些痛对常人来说是痛苦,可对他来说却是寻常之事。”
她的语气放的很轻,很平静的陈述,那些无奈和哀伤也被放的很轻,华清却觉得那些被放的很轻的无奈和哀伤,幽缓的缠绕不散。
华清垂眸的时候,林溪却突然扭头冲他笑了下:“所以我不后悔,或许不吸取魔尊的修为他便不会这么痛苦,可那是他的选择,所以我信他。”
如果连她都不信他,世上便没有人会信他了。
华清怔了怔,林溪笑道:“我相信他会很快好起来的,他那样的人才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当然他也不大放心师父你。”
华清:“……”
她眼底的笑是明媚的,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活泼起来,一切都没什么要紧的。
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活得很明白。
如此,华清便也不是很担心了。魔尊的死想必天界已经收到了消息,这是六界大事,他也不能在魔界留太久,但在裴夜无碍之前,他也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毕竟魔界现在也是一片混乱,不定藏着什么危险。
裴夜这一睡睡了两三日都未醒,期间不少有些地位的人来拜见,开始华清还出面挡一挡,后来索性在殿外设了一道结界,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如此被挡大家自然各怀心思,有的觉得他同魔尊大战虽然胜了,但是也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但有的也觉得他可能是装的,想趁机引出那些怀有不臣之心的,只待他们一动手,便会同魔尊落的一个下场。
这般犹豫来犹豫去,一时间内,竟然没有一个魔族敢公然发起挑战。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先被打死。
但余威总有用完的时候,短时间内魔族不会异动,时间长了就再瞒不住。
林溪虽然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担心,但其实心里有点急。毕竟裴夜的伤,她真的是半点忙都帮不上。每天就只能撑着脑袋盯着他,跟他说说话。
华清说他身体状况较之前已渐趋于平稳,林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她,只是突发奇想的问:“魔界有没有谁炼魔丹什么的?我去偷一点来?”
华清对魔界倒也没那么清楚,略微沉吟了下说:“魔界不同于天界,他们以强为尊,斗勇好战,不会在治疗伤痛上花费时间,若有魔丹之类的,大约也都是提升修为的。但以现在裴夜的修为,魔丹也不会有什么成效。”
“噢。”林溪怏怏。
裴夜躺了几日,林溪就在榻边坐了几日。这日乏了,就爬上榻,躺在他身边。睡又睡不着,就用手指一点点描摹他的轮廓。
还是那般冷白的颜色,寻常或勾人或慑人的眸子闭起来,收起那总是冷冰冰像随时要找谁大战五百场的臭脸,像个斯文的睡美人。手指碰到他柔软的唇上,没忍住,林溪悄悄凑上去亲了下。
亲完,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摩挲着,叹息了声:“你到底有没有事啊,我都要担心死了。我一直相信你会没事,所以不要透支我的信任好吗?不然我真要后悔要自责了。”
说完,又一叹,然后在他唇上亲了下。
有些烫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就像他的呼吸也炙热了起来,占完便宜,林溪正准备退开,忽然后脑被压住了。
林溪一僵,然后猛地一弹要起来。
裴夜眼睛都没睁,轻轻松松的就给她摁得不能动,语气带着久睡的沙哑,低笑道:“占完便宜,就想跑?”
林溪:“……”她都要怀疑他是装的了,故意挑这个时候醒,还一醒来就跟没事人似的力气这么大。
裴夜把她重新摁回去,轻轻碰着她的唇瓣,温存了会儿,睁开眼看着她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明明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用这样温存的语气像是承诺般说出这样的话,还用那样幽深的目光看着她,忽然就让她矫情的委屈起来。
裴夜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颈窝,手顺着她后脑的长发。林溪瓮声瓮气的说:“你说的,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离你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裴夜醒来,虽然跟没事人似的,但元气还未恢复。可华清已经不能再多留了,昆仑已经数次传信给他,天界召他多次。
华清走之前,裴夜和林溪送他,但他特意叫了裴夜到一边去说话,林溪就一个人蹲到角落里画圈圈。
“这一声抱歉,还是应当当面跟你说。”华清自认一生坦荡,这个谎到底让他心底过意不去。
裴夜神情认真:“不必,当是我跟上神说一声谢谢。”
一声抱歉和一声谢谢,彼此都未细说,却都各自心知吐明。对裴夜来说,华清是唯一对他存有善意的神族,他有很多机会杀了自己,却从未趁人之危,这回成功斩杀魔尊,也多亏有他。这份恩情,他会记在心里。
“我是为瑶姬。”华清最后眺望一眼这个瑶姬曾生活两万年的地方,淡笑道,“自此一别,下次见面便是神魔两立,我的立场不会容许我再做有违身份之事,希望不会有真正成为敌人的那一日。”
裴夜目光沉沉的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冷笑:“我的底线在哪里,上神当知晓,若天上那位尊上依旧心存执念,便不是你我说了算。”
华清看了眼一边的林溪,就是知道才忧心,眼看着一年之期一日日逼近……
罢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华清最后拍了拍裴夜的肩,“不然在尊上出手之前,你自己会先全线崩溃。”
他知道他只要醒着随时随地都会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瞧不出端倪。
天界。
魔尊陨落,天界自然极为关注,新魔尊为裴夜的消息也已然传开。关于裴夜身负魔魂之事,在他离开天界那一日便也再瞒不住。如今他能杀掉魔尊,自然比老魔尊更为让天界众仙忌惮。
为此天宫数次议事讨论,有些耿直的仙即使忌惮离渊尊神之威,也忍不住嘀咕一两句:尊上既早知裴夜身负秘密,为何不趁早除之,可是因为顾及和瑶姬的情分,不忍下手?后来可是又因自己徒弟和魔头搞到一起,才一而再再而三放他生路,以至遗留祸患至此。
离渊为了把魔魂留在天界,在诛神台立誓之事,只向天君交代之时说过,并未向天界众仙交代,大家有这个想法也实属正常。但就事论事,天君对于离渊一开始的隐瞒也有些不满,毕竟他才是整个天界的帝君。所以也就并未在此事上为离渊说话。
于是大家观着风向,私底下的议论就越来越多。
对此离渊自然是不在意,他自问一生坦荡磊落,为六界为众生未曾有过一刻懈怠,他自无愧于心。活了他这般岁数,早将一切看淡,若是还要去计较这些,才实在是有愧尊神之名。
众仙议事之时,对于昆仑华清一直未曾到场,亦是颇有微词。华清毕竟同离渊一起都曾为三圣之一,虽自瑶姬堕魔,三圣早就不复存在,但他们在天界威名无人能敌。后来这事大家传着传着,就成了他们这种资历老的威望高的,仗着身份,不把天君甚至整个天界放在眼里。
华清返回天界,就听几个小仙娥议论,直接气笑了。到云清境里寻到离渊时,离渊对着一池青莲,在心平气和的看法卷。
藤花悠悠里,华清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直接问:“他们怎么传,你知道?”
离渊神情寡淡的翻过一页书,冷淡道:“若是关于你的那些,他们有说错吗?你有很多机会杀了他。”
好在他早就不指望华清能动手,否则现在也容不得他坐在这里。
华清自然也明白,甚至离渊是默许他帮忙的态度。毕竟裴夜有软肋,对付他比对付魔尊容易。沉默了下,华清忽然道:“天界信奉众生平等,却将魔族剔除在外,这便是平等吗?有时候我想,他本是无辜,未曾犯错,可是却被一步步逼到这一步,为何?”
离渊素来淡漠,瞧不出情绪,此时略微沉默了阵,看了华清一眼问:“溪儿说的?”顿了下,他衣袖轻轻一拂,满院的藤花便没了踪影,“只有她才会被情爱迷了眼,说出这般幼稚的话。众生平等,首先要他不会危害众生。”
此事多说无益,华清换了话题:“在魔界之时,有天界之人想趁机杀了灵溪。”
离渊握法卷的手一顿,看向华清:“何以见得是天界动的手?她神族身份,留在魔界,必是人人得而诛之。”
“她那时并未有还击之力,若是魔族会直接动手,可是对方绕远把她丢进了冥火之海,显然不想让人看出是怎么动的手。”华清道,“此事你需要好好查一查。”
离渊没有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降了下来。
华清离开前,想了想又道:“那些传言想必你是不在意,但我却看不惯。我的问题我认,但是那些污蔑你的,我必找天君要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害,昨晚真的是扛不住鸟~然后立个flag,五月不断更!抱起狗头,等砖头呜哇555~感谢在2020-04-28 05:52:18~2020-04-30 03:0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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