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红光闪烁之后便寂灭下去,那一转眼间,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殿前。
离渊手执长剑,薄削的唇紧紧抿起,目光中浮起清晰的痛意。
他并非想要伤她而对她出手,只是不愿看她屡次三番和一个魔族亲近在一起。那一击并未施力,只能将他们分开而已。
略微沉吟,他长袖一拂,对东夷神君道:“一日之后,我若未出,便去昆仑找华清上神。”
话音未落,他白色身影一闪,便也消失在了殿前。
“尊上……”东夷神君阻拦的手刚伸到一半,又欲哭无泪的收回来,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这要是叫尊上都折在他这里,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然而不等他感慨完,就又一个白影一闪,他新收的徒弟也蹿了进去。
东夷神君心头一哽,原地自闭了——
什么破手!捡什么鲛珠!他以后再也不随便捡宝贝了……
*
林溪再睁眼,发现她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院子里,朝着房门跪了两排身穿绿衣的小丫鬟。她从中间走过,咯吱踩碎几片枯叶,小丫鬟们一动不动。
房里有声音,林溪走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好像特意为她打开。
门里一个巨大的水池,弥漫着一股咸湿的海水气味,一男一女相拥在水池里,女子挣扎着,双拳在男子背后捶打,男子伏在她耳边低低道:“幻儿,没有我,也会是别人……只有我能保全你。”
“你们都是魔鬼!魔鬼!”女子尖叫撕打,池水溅起巨大水花,拍到地面上。
林溪觉得那水花过于大了,正这么想,便见水面露出一截鱼尾,鳞片闪着幽暗的光,一个拍打,水花便溅起一片,湿了半面屋子。
那女子竟是人身鱼尾,鲛人?
林溪约莫觉得她是掉进了另一个世界,但眼前的一切又让她摸不着头脑,都没个题目让她怎么做题?
苦恼间,眼前场景又是一变。那是一个血腥冲天的道场,血流成河,残肢断骸堆积如山,偶有失去皮鳞的鱼尾在一滩血泊里蠕动挣扎,发出浓烈的腥膻腐臭。
道场四周站满了衣着光鲜的显贵,他们神神情麻木,指指点点讨的论道:“这一批都是泣不出好成色的珠子,取了膏脂和鳞片。”
林溪强忍着心底的不适,转身换了个方向,这时整个空间的颜色瞬间变了,黑沉沉的云层陡然压下,一轮血月从黑云中挣开,她又回到最初的那个院子。院子被重兵层层围住,刀剑映出血色光影,流箭如雨,插了矗立于院门的将军满身。
女子的哀鸣穿破云层,地面卷起狂风,烈风掀走屋顶,草木倒拔,翻出泥土根系,海水的咸湿味漫出很远。
将军和背后的门一起倒下,倒塌的门里出现一个女子,长发披散,随风翻舞,清丽而苍白的脸上是刻毒的怨恨,美丽的眼睛里泣出一滴血泪。
林溪和女子视线对上,巨大的悲恸和不甘瞬间席卷了全身,像是有一双手推着她,往那女子走去。
林溪意识里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能过去,可是她一时无法从那令人窒息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也无法控制自己,就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她觉得如果走过去,可能就回不来了,那她大腿就白抱了。她的小可怜大魔王,害,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就要拜拜了。
这次死亡,好像多了点舍不得。
正当她心神恍惚之际,忽然一阵微凉的风袭来,隐隐的冷香浮上鼻尖,紧接着眼前便一暗。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她眼睛上,身体落入一个冰凉的怀里,耳侧贴近一道声音,温柔又沉沉的道:“别看。”
就是这一瞬间,海水的咸湿和尸体的血腥味乍然褪去,林溪神经一松,瞬间便找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可能是受那女子剧烈情绪的影响,这一刻,莫名眼眶有点热。
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林溪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把脑袋搁到他肩上,没有伪装的声音软软的:“你怎么也进来了?被离渊打进来的?”
裴夜被她突然的拥抱弄得有点僵硬,双手垂在腿边,手指无措的动了两下,才抬起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半晌,他皱着眉道:“不然,你觉得我会为了你特意跑进来?”
“不敢不敢,”林溪缓过劲来,就满血复活了,为方才的脆弱有点难为情,从他怀里退出来,蹭了蹭鼻尖,“不过,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怎么出去?”
她转着圈环视四周,一切景象褪去,他们站在了一处海岸上,海风轻拂,海浪撞击礁石,滔滔作响。天边微星淡月,一派清宁。
裴夜有些懊恼,又有些烦躁,干脆背过身不看她:“血鲛幻境。南海鲛人,泣泪成珠,辅以星辰之力,鲛珠便会拥有奇异的力量。”
林溪想起方才看见那女子最后泣出的血泪,想必做出这幻境的便是那最后一粒血泪鲛珠。
巨大的悲恸之下,才会泣出血泪吧。
林溪心底依旧有些不是滋味:“我们破了这虚幻便可以出去吗?”
裴夜皱着眉:“比一般幻境要麻烦些。这并非纯粹的幻境,里面的一切并非都是虚幻。”
话音刚落,就被另一道声音接了过去:“这里怨气冲天,也不仅仅是鲛女的怨气,还有众多无辜生灵,当初应当是被直接抽离生魂拘进来。”
林溪循声望去,便见一身白衣的离渊怀里抱着个沉睡的女子走来,不难猜出那是云舒月。
林溪:“……”
她无言的朝裴夜望去,用口型问他:他们怎么也在这里?
裴夜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没想到这般关头,尊上竟然会以身试险。”
离渊眉眼寡淡,没理他,只将林溪上下打量,确认她没事,把云舒月放在一处干净的礁石上。淡淡道:“三百年前,北斗星君察觉南海一地一夜之间忽然几千生魂消失无踪,查探无果,想不到竟是困在这鲛珠之中。”
林溪觉得离渊应该是为了她进来的,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往裴夜身后躲了点。
离渊脸色相当难看,冷冷道:“不能强行破镜,否则幻境崩裂,生魂湮灭,这般罪孽定遭天谴。”
裴夜淡笑:“难道尊上打算化解鲛女的怨气,让她主动放我们出去?”
林溪想起那惨烈一幕,那样沉重的仇恨,真的可以化解吗?但最起码要先弄清楚前因后果,刚想问他们进来时都看到了什么,就听裴夜轻飘飘道:“倒还有一个方法,尊上不如解了我这禁制,由我来强行破镜,如此一来,生魂湮灭便与你们神族无关,至于我这个魔族也不怕罪孽恶果,反而正好能让尊上不再受诛神血誓约束,想杀我便杀,如此一举两得,尊上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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