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
不用离渊回答,林溪在心里默默逼逼了句。这家伙当真是逮着机会就要刺离渊一两句。
“你倒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解除禁制。”离渊反唇相讥,“便是如此才要蓄意接近溪儿,一再利用于她?”
他说罢,看了眼悄悄躲在裴夜身后的林溪,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林溪叹口气,心想你俩针尖对麦芒,扯上我干什么?
离渊那眼神意思很明显,失望都不足以表达了,只想让她看看自己究竟信了一个什么人。
可她信的什么人,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林溪瞅着身前挺立如竹的黑色身影,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悄悄伸出手。
裴夜长袖里的手略有些僵,眼神微微晃动,下一瞬却又黑沉沉的定住,刚要还击一句“便是又如何”,却发现手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
低低的声音传来耳边:“他好像说错了,是我蓄意接近的你。”
裴夜怔住。半晌,滑到嗓子口的话,到底又咽了回去。
林溪歪着脑袋,瞄着他滑动的喉结,莫名有些想笑。
不用想,她都知道这家伙刚刚想说什么,吵个架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吵法,以后得吃多少亏?
还好遇到的是她,林溪美滋滋的想。
两人此时的小动作离渊倒没看见,礁石上的云舒月不舒服的翻动了几下,醒了过来,迷蒙着眼睛问:“这是……哪里?”
她揉着酸痛的脖子,她记得她是追着离渊跳入了幻境,差点被一个女人攫住了心神,好在她有虹镜,急忙之中就唤了离渊。此时看着离渊在她身前半蹲下来,云舒月眼眶都红了:“是你救了我……”
想到在天界危难关头他还奋不顾身的为灵溪进入这险境,云舒月摁下心底的愤恨,咬着唇问:“找到灵溪了吗?”
离渊把她扶了起来,侧开身,云舒月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两人。
对上林溪的视线时,云舒月情不自禁冷声质问道:“现下魔族异动,尊上本就分身乏术,你不能为之分忧也就罢了,却偏要任性妄为,累他陷于危险之中,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溪都要惊呆了,她是怎么掉进来的啊喂,不知道情况就瞎叫唤实在很讨厌啊。
“到底谁被谁连累还说不准,你以为我自愿进来的?”林溪才不肯吃亏,瞅着她回道,“你倒是知道这是险境,那没点自知之明,主动跳进来,累得别人去救,才是真正连累他人吧?”
云舒月脸色一白,转头看向离渊,含着泪就跪下:“尊上,我是怕您有危险,就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只想着若是有需要,我挡上一挡,也定要护尊上周全。没想过添麻烦,对不起。”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离渊叹口气,将她扶了起来,“想办法出去要紧。”
林溪觉得这两人配一对挺好,让云舒月演呗,懒得理他们了,她转头问裴夜:“你进来时,看到什么了?”
直觉上还是要弄清鲛女的怨气到底从何而来。
裴夜冷淡的视线从那两人身上掠过,低头看她,“看到一位将军不想交出自己的夫人,谋权篡位,失败了。”
“……啊,就这?”林溪歪着脑袋,你还能再精简点吗?
裴夜略一挑眉:“就这。”
好吧。林溪这才又转头看向你侬我侬的俩,忽视掉云舒月瞥来的挑衅的视线,问:“不知尊上和云仙子都看到了什么?”
离渊明白她的意思,略一思索道:“一位将军忍痛和心爱的姑娘告别,领军攻打鲛人一族,后大获全胜。”
“我开始是看到一个无忧无虑、美丽天真的鲛人女孩,她爱上了一个人类。”云舒月的词汇就丰富多了,她道,“两人偷偷相会,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后来人类男子带兵攻打了她的族人,将他们都抓了起来。”
“那是个晚上,火光照亮整个海面,巨大的船只甩出勾铆,捞起一个个丧失反击之力的鲛人。血水在海里蔓延,映着漫天火光,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天地。”回忆起那些画面,云舒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那女孩就远远看着,然后仿佛有感应似的,高高立在船头的人,远远回头和她对视了。她认出那便是她相爱的人。”
林溪把自己看到的那几个片段也描述一遍。其实不难猜出,大家看到的不同画面里的主人公其实都是鲛人女孩和人类将军。
串联在一起,便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鲛人女孩和人类将军相爱了,可将军受命不得不攻打鲛人,后来出于私心将军藏起了心爱的鲛人女孩,又为了心爱的女孩意图谋反,却谋反失败,最终被乱箭穿心。
同一个故事,分成几个部分,云舒月看到的是背叛,离渊看到的是责任,裴夜看到的是反抗,林溪看到的是守护。
鲛女想必是根据每人的性格,让大家感同身受的共鸣,从而引人迷失在这里。
裴夜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道:“我们应当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想必是将军和鲛女身死的院子。”
离渊赞同道:“先把鲛女找出来,方有破解之法。”
林溪想起那个院子房间里巨大水池,想来是将军偷偷运来的海水。鲛人想要在陆地行走,要用术法幻化出双腿,但随着时间增长法力消退,就需依靠药物,而长期食用药物,身体会变得虚弱,减短寿命,所以始终都需要海水来恢复。想必将军也是因为偷运海水才暴露了私藏的鲛女。
四周海浪滔滔,海水的咸湿萦在鼻端,林溪闭目凝神,仔细分辨那气味的方向。将所有感官集中在这一处,便能感受到那味道越来越浓,甚至掺杂着腐臭味和血腥味。
林溪闭着眼睛,追着那味道走去。
她仿佛又看见那扇门,看见那个水池。只是此时水池里没有人,海水久积成了死水,黑沉沉的上边浮着什么东西。
她想要看清楚,踏进门里,却一只脚刚踏进去,背后忽然被什么一推,整个人踉跄好几步,林溪匆忙睁开眼,背后吱呀一声,再回头看,门已经被关上了。
房间空荡荡、阴森森,盈满死水腥臭的屋子,只有她一人,裴夜和离渊他们都不见了。
林溪:“……”总觉得是不是有人在故意害她。
林溪转了一圈,叫了声“裴夜”。没人应。
头皮发麻的时候,忽然一道极为缥缈的声音传来:“你愿意帮我吗……”
林溪神经一绷,抬眼,便看见水池中央浮着一位少女,长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机,可她眼波轻轻一动,仍显得娇夭优雅,空灵缥缈,美得似一幅画。
她嘴唇又动了动,依旧那般空灵的声音:“你帮帮我,我可以放了他们……”
林溪:“……”她不想说话,总觉得会上当。
或许是受这里腐烂和腥臭味的影响,林溪觉得心口十分难受,呼吸间像是被灌满了海水,咸湿黏腻。
都是假的,林溪抓住一丝清明,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然后慢慢道:“我帮不了你,但外边有个天界神尊,冥府办事都要看他脸色,你要是放我们出去,你和你的将军来世定可得一个圆满。”
“我不要来世!”鲛女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我不要冥府替我惩罚任何人,我要自己报仇,我要将他们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鲛女循循善诱:“你只要把你自己交给我,他们就能出去了……”
裴夜只转了个身就发现林溪不见了,他依旧能感觉到她就在附近,可仔细去寻,却仿佛被什遮罩着。
他忽然没了耐心,觉得完全没必要在这里耗下去。皱着眉,手心里凝出一团魔气,被离渊拦住,“你做什么?”
裴夜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冷淡道:“放手。”
“鲛珠制造的幻境和普通幻境不同,它能吸食仙气魔气,来强大幻境和怨魂,或者幻境支撑不住,直接崩裂。”离渊冷冷道,“这些你当清楚。”
“所以?”裴夜慢悠悠的动了动眼皮,“与我何干?”
离渊被他堵的一滞,“以你现在的能力,破不了幻境,只能强大些怨魂,最终未尝不是你被分而食之。”
“那便只管来一试。”裴夜拨开离渊的手,一掀衣摆便坐了下来。
离渊没再拦他,他若自己找死,便与他无干。
裴夜闭上眼,双手开始结印,魔气运行于周身,禁制被牵引反噬,他脸色越来越惨白。可离渊未见他凝出魔气打碎眼前幻境,反而魔气萦于他周身,随着气波涌动,震向四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破空而来,海水倒流,礁石崩塌。
离渊重重一震,忽然想到什么,两指凝出神力点向他额间,却被反弹而开,更惹得地动山摇,密密麻麻的哀嚎震颤不休,抓挠过五脏六腑。
裴夜确无法强行破除幻境,可他可以放大怨魂的怨气,勾得千魂同哭,怨气震天。
不仅如此,他试图用这强大的怨气唤醒魔魂!若是如此他便可强行破镜。
“你疯了!”离渊天极剑出,化为八道剑影悬于八方,仙气连接,结出一个结界,将震动的一方天地护在其中。
裴夜睁开眼,看着这个身担六界之责的神尊,眼底的笑意冷而嘲讽,似是地狱恶鬼,他道:“看来尊上是打算先护苍生。”
只要怨魂足够强大,即使幻境崩毁,也不会被湮灭。可是这些被喂养的怨魂一旦出世,散落大千世界,便会为祸苍生。
离渊用源源不断的神力护持住结界,以确保幻境崩毁,没有怨魂可以逃脱,他看着裴夜道:“你可还记得你不能为祸苍生,危害六界。”
裴夜眼中冷然,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六界安危又与我何干?我裴夜行事向来随心,此刻只记得我答应过一人,要带她走。尊上心中诸多顾忌,不能破镜,便由我来。尊上只管牢记神尊之责,护好你的六界苍生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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