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眼睛……?”哈利问。
“本来就有一边是好的,我不过是让眼皮裂开流了一点血。”Daisy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好像在不确定地回忆,“但是他们直接把我丢回地下室,要找人治疗我的眼睛……也许他们以为我能自己让眼睛失明?”
邓布利多摇摇头。
Daisy明显边思考着别的边继续说:“另一只庞弗雷夫人给我治好了。”
“两边的眼睛都好好的。”她最后笑着对着哈利眨眨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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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邓布利多问她对转院去圣芒戈进一步治疗怎么看,她想了想:“没有必要吧,我已经醒了。”
能醒过来,说明治疗方向对、身体还能撑住;头脑清醒,说明她暂时不会疯;只要继续治疗,与魔法隔离,不再魔力暴动,应该不会有危险了。相比之下,去很可能有问题的圣芒戈更冒险。
“不过等人手充足,可以去当诱饵试试。”她提议,既治疗又抓人,一举两得。
邓布利多点点头,算是同意,此事暂时揭过。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邓布利多拒绝对Daisy施夺魂咒,只是又用了几个咒语,然后告诉她放心——他可以保证她没有被夺魂咒控制。
“如果夺魂咒只是让你对伏地魔说出秘密,现在也根本不会有表现啊?”哈利问。现在没有伏地魔在学校,“向伏地魔说秘密”自然无从谈起。
“夺魂咒……”Daisy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当时太混乱了,不知道被施了多少个,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已经起作用的。我怀疑其中的一个,是让我回霍格沃茨当卧底。”
“为什么?”邓布利多问。
“我被放过的太容易了——只伤了一只眼睛,没有束缚咒,没被绑起来,没有被昏迷,直接放到地下室——如果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就是伏地魔的仁慈了,这有点没道理。也许是留着我有用,可有什么用呢?”她抬头看看邓布利多,看看哈利,似乎在估量自己有没有想要对这两个人不利。
哈利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无论是邓布利多对Daisy的诱饵提议一下就通过,还是Daisy这么□□裸地怀疑她自己会对他们不利。至于她提到的“被放过得太容易”,他猛然想到了她的朋友裴舍,但是看到她的表情,他什么也没说。
177,
当天,哈利和邓布利多一起离开的校医室。老校长和快要二年级的年轻学生走在霍格沃茨寂静的走廊里,刚开始谁也没说话。
后来邓布利多开口:“你可以睡在医疗室,如果你想陪兰迪斯教授。”
校长让学生不睡在寝室,这可少见。
“我可以?”
“庞弗雷夫人也不会反对的。”
哈利低下头,没有马上答应。他并不想一个人睡在寝室里,格兰芬多的厚重塔楼即使在夏天,也渗出微微凉意,尤其整个寝室只有他一个,壁炉还没有燃起来的时候。
但是今天他需要自己整理下思路,Daisy估计也需要。
哈利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而且如果他一直在那,有点侵犯病人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隐私。
邓布利多的回答没有马上响起,实际上他的回答间隔了好几步路:“也许……”
他们慢慢走过了小半个走廊,邓布利多才又低声道:“不过兰迪斯教授哪怕自己独处,也不会放松或者哭泣,她甚至不会睡觉。”
哈利看着邓布利多,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更不懂邓布利多说这些是为什么。
“今天我们让你不太舒服了。”邓布利多叹气说。
哈利下意识摇了摇头,但是他不能否认。无论是Daisy以“顺便一用”的口气谈论自己去当诱饵邓布利多竟然还马上同意,还是她要求邓布利多对她施夺魂咒——在他知道那个咒语是什么之后,都让他胃不舒服。
“兰迪斯教授……她遇到了打击,像你跟我说的,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没有办法给自己评价,那么对她来说,‘自己’的概念已经解构了。她无法给自己做出定位,不知道自己对她、对他人代表了什么。当一个人认识不到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自然没有顾惜自己的概念,往往会刺伤关心她的人。”
“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不是自己了吗?”简直匪夷所思。
“我们知道她还是她,但是她不知道。”邓布利多看着哈利柔和地说,“兰迪斯教授有点特殊,她对自己的判断,是从零开始一分一分加起来的,评价体系崩溃了,所有东西就归零了。”
哈利脑中瞬间出现四个学院的沙漏破碎,红黄蓝绿的宝石像瀑布一样倾泻的场景。
“那她……”哈利心中又有不好的想法。
“她试着如常行动,你也看到,不是特别成功。但是会好起来的。兰迪斯教授哪怕感觉不到自己,也能感觉到责任和正义的驱策。当她觉得某事是自己的错,就一定会想办法弥补,这个过程中,她对自己的评分会回来的。”
听起来不是愉快的过程。哈利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努力消化Daisy这个离奇的设定,和邓布利多意外地了解Daisy却还是叫她“兰迪斯教授”这个事实。
“不如明天拿点礼物去找她吧,哈利,比比多味豆就不错。”最后老校长对他眨眨眼,结束了这次对话,哈利注意到这个眨眼和Daisy说自己“现在两个眼睛都是好的”时如出一辙。
178,
Daisy当然不会睡觉。
之前失去意识纯属身体生理上的昏迷,现在身体还能支撑住,她自己是肯定不想滑入噩梦中的。
她很混乱。
她能感觉到过于混沌、变动、碎片化的狂流在她脑中冲击,带来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和走钢丝一般对平衡的需求,这感觉甚至和她坠塔、奄奄一息的时候同样迫切,死亡的预感和挣扎求生的念头时刻悬在她心上。
她现在就在挣扎。
坚持住。坚持住。她抓着床单想着。
她要在头脑的片片塌陷与狂风走石中,把一点清醒如火种般护住,把残存的一丝理智钉在原地,不让自己被吹到悬崖下面去。
如果她没有坚持住,或者一个不小心,就只会有乱流升在她的脑海,对一个能思考的她来说,就是结束。
也许我需要一个精神科的医生帮助。有时候她想。毕竟曾经崩溃到必须被消除记忆的人肯定不算人格多么坚强健全,而她清楚自己刚经过许多钻心咒,正是格外脆弱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这感觉真绝望,她抽空想着,我知道自己快疯了,可是别人不知道,没人能帮我。
下一刻,她又想着:没有人能帮我这个,我要自己坚持住。
第一个夜晚,她几乎全部的时间,都用在对自己默念“坚持住。”
179,
邓布利多回到自己的校长室,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动。
即使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他也严重睡眠不足了,不过习惯于对突如其来的危机的应对与警惕,他头脑清醒,毫无睡意。
真是漫长的一天,邓布利多想着。“一天”并不是指0点到0点,也不是24个小时,而是他上次从睡眠中醒来。
那时他睁开眼后面对的唯一愁事就是兰迪斯教授报告的已毕业学生失踪。
通常毕业后的学生是不会再被学校干涉的,他们也常常提起箱子就去了哪里冒险或者游学,而有些人特别不喜欢被找到,还有人因为一场魔杖事故而永远被猫头鹰讨厌,接不到信件。但是去年奇洛的“游学成果”,让他考虑是不是应该给毕业的学生进行一些定时的信件回访。
所以他对兰迪斯报告的失踪也很重视,打算从家庭拜访开始调查。
现在倒是所有线头都尘埃落定——失踪的学生出现、伏地魔出现、短暂失踪的炼金术教授出现。
做好应对准备之前他不能离开霍格沃茨,而找到合适的保护人选之前兰迪斯也不能去公立医院,他冒险没有把炼金术教授送圣芒戈,而是跟波皮一起抢救了几个小时,有时他甚至是边学边施出合适的咒语。
好在起效了。
他摸摸自己的魔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不过他倒是很庆幸每个“线头”都活着。
哪怕伏地魔也在其中。
邓布利多留给自己感叹的时间不太多,他很快又回顾了一下现在的状况:西里斯去找他的亲戚——布莱克枝繁叶茂的(也许不在那些树枝上的布莱克甚至更多)家族能给他带来广阔的人际关系;金斯莱回魔法部准备接下来的官方动作;莫莉和亚瑟的任务意外地与西里斯相似;穆迪和唐克斯去整顿奥罗,莱姆斯去争取狼人族群,西弗勒斯……寻找伏地魔。
他与西弗勒斯单独谈过,如果伏地魔不知道兰迪斯逃脱,不知道她回了霍格沃茨,那么对于还没有受到召唤的他来说,按兵不动才是比较保险的办法。
可“没有受到召唤”本身就不太妙。再加上他们当时还没把兰迪斯教授身上的各种咒语理出个头绪——不知道是不是有追踪咒语或者控制类的咒语,唯独钻心咒的痕迹明显。以食死徒斯内普的头脑来说,不太可能没有反应。
西弗勒斯首先问:你不打算宣称她已经死了或者疯了吗?得到邓布利多沉默的答复后,他考虑了一下,表示会先去找马尔福探口风,也算找个同伙——如果老马尔福也没收到召唤。
邓布利多又前前后后考虑了一阵,干脆铺开了羊皮纸,开始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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