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的这顿脾气来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九皇子被打发回府邸后,就派人去打探元嘉帝今日的行踪。
他也是一时被罚慌了神,若是平日他或许还会先跟府里的谋士商议一番,但现在的他整个人六神无主,迫切的就想知道元嘉帝盛怒的原因。
而他这窥探帝踪的行为,又像是狠狠扇了元嘉帝一个巴掌:“逆子,逆子,朕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朕还没死呢,他和甑家就这样笼络群臣,结党营私,李芳,你听那些跟随他的人是怎么称呼他的,九千岁,得亏他应的下来!”
李公公赶忙上前给元嘉帝顺气:“圣人息怒,圣人息怒,这九皇子或许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谗言!平日九皇子可是极孝顺您的。”
“他孝顺朕就是窥探帝踪,他孝顺朕就是收受贿赂、卖官卖爵,朕是缺了他什么吃穿,你听听那些士子是怎么说他的!”
李公公怕元嘉帝气出个什么好歹,又软言说道:“那些学子不过是就论题辩论,虽说对甑大人的一些言论,额~有些激进了,但并未言及就是九皇子之过,也万万没有责怪圣人您的意思。”
元嘉帝也稍稍平复下来,他想起今日在香茗阁的事,心里的怒意仍旧止不住。
今日那两方人马的辩论精彩绝伦,饶是元嘉帝都不住的拍案叫好。这辩题虽说有些涉及官场之事,但元嘉帝自认不是一个敝扫自珍、不纳贤言的人,而且这些学子都是国家将来的栋梁之才,以后也是要为官做宰的,如此一道辩题其实也有几分警醒学子的目地,元嘉帝倒是听的有趣。
正当他感叹国之大幸人才辈出时,却听见有人提出不同的见解,这人穿着一套青衣儒裳,显见的也是个读书之人。
元嘉帝先是还以为这是个捣乱的,却不妨那人开口后,周围学子都向他拱手致礼,还有学子喊道:“周先生,今日又有新的见解否?”
那被称呼周先生的学者捋了捋衣袍施施然的走到众学子中间,开口道:“诸位皆知民为国之根基,官员因私利而与民争利便会使百姓背离君主,而隐瞒百姓苦行,鱼肉百姓的官员更是国之大害,此二者并无优劣好坏之分。香茗阁出此题乃是为要惊醒吾辈,为官之道当清正廉洁,以民为本,克己复礼方能造福一方百姓,诸位觉得是否?”
众学子听见他所说的话,皆点头赞同,就连元嘉帝心中也是默默点头,此人的一方言论完全契合了他的心思,若是他手底下的官员都能如此,何愁王朝不能中兴?
元嘉帝似有所悟,还起了点招揽那周先生的心思,只是这周先生下面的一番话让元嘉帝差点气了个倒仰。
“今日辩题为蠹虫,那你们可否听我列举一例。”
“金陵有一恶仆,仗着主家势大,在外为祸乡邻鱼肉百姓,惹得当地百姓民声载道,然因其旧日曾有恩于主家,主家对其十分恩待,因此恶仆越发肆意嚣张,让昔日主家在百姓中声名狼藉,最后这主家因这恶仆失了民意,家业尽散,那这恶仆可称为蠹虫否?”
众人听见这话都不住点头赞同,甚至还有学子义愤填膺道:“这等恶仆就应该处置了他去!”
见众人赞同,那周先生又说道:“那恶仆虽然可恶,但那纵仆行凶的主家才是那更恶之人!”
有学子反驳道:“那主家也不过是被蒙蔽了罢了,若有人告知,当也是能醒悟过来的。”
这话引得周围人一片赞同,周先生却似不以为然:“这主家顾念昔日恩情本无可厚非,但他错就错在一味轻信恶仆,被恶仆三言两语的奉承就迷晕了心智,明明是自己的产业却不时时督查,放纵小人,白白断送了自己大好的基业。就如同那两种官员,虽说可恶,但若是当今圣人能够明察秋毫,不任人唯亲,善用贤才,那这种动摇国本的人又怎么会出现!”
周先生的言辞犀利,甚至明指元嘉帝的不是,只是他这番言论竟然还得到了大多数学子的赞同。
大周朝的文风鼎盛,学子的言行只要不涉及不利于王朝统治的言论,在这方面管理的倒是挺宽松,在茶馆诗社等地倒是经常能够听见学子侃侃而谈议论朝事或者官员德行的声音,有些名士的言论甚至能够影响到一些朝政决策。
这也是当初六皇子一心想要在文人中博个好名声的主要原因。
只是周先生这言论明晃晃的指责元嘉帝的不是,倒是让元嘉帝听的心生不满。这人竟然指摘他的不是,若不是在外头,他一准就将这大放厥词的狂妄之徒给抓起来。
元嘉帝正生着气,却听见下面有学子议论道:“你说周先生这一番言论是不是意有所指?”
他旁边的人答道:“谁说不是呢,你说当今圣人也算是一位难得贤明的君主,可惜······”
周围的学子催促道:“你可不要卖关子了,知道你家中有些门道,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那人见众人都被他的话所吸引,也不再卖着关子道:“我猜周先生肯定也是知道什么了,要不然那里会做这个比喻。你们可曾听到他所说的金陵恶仆,那恶仆指的应该就是金陵甑家了,我听我父亲说那甑家在金陵可称的上是一方豪强,族中之人鱼肉百姓,为祸乡邻,听说在金陵城的口碑德性可是坏的很!可人家仗着宫里受宠的甑妃和九皇子硬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我听说金陵城那儿的官员可是对甑家马首是瞻,说甑家是金陵城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他这话说完,引起众人一片哗然,那人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曾经有金陵那边的一位官员实在是看不过甑家所行,便写了折子想要举报甑家恶行,可惜了,那折子都还没有到达御前,就被九皇子一党的人给截了下来。那官员听说也被迫害入狱,那官员曾是周先生的昔日故交,周先生今日有番言论,应该也有为好友冤屈的缘故。”
旁边又有学子说道:“听说圣人极为倚重九皇子和甑家,想来甑家只要不做出那抄家灭族的事儿来,有九皇子护着,总是无虞的!”
众人一时就甑家的所行纷纷感叹起来。
眼见那人的言论似是引起了一些人对九皇子和甑家的反感,这时又有几个学子站出来说道:“你这人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九皇子礼贤下士,待人亲和,哪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你莫不是听了什么以讹传讹的话,跑来诬陷九千岁吧!”
这说话的学子衣着华贵,看着就是一副世家子的打扮。
他这一说,顿时让原先那学子不满起来,他瞧了那世家子打扮的人一眼,有些不屑的道:“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王兄啊!听说王兄的父亲如今跟着九皇子可是风光的很,王兄靠着九皇子不日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了吧!哪像我们还要辛辛苦苦的读书举业!”
那王姓青年见这人反唇相讥,登时面露不满之色:“甑家所行,你们可是有实证,若是没有这便是污蔑了甑家,污蔑了九皇子殿下!”
“你······”
学子们的争论越来越大,也让元嘉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等着一场闹剧结束,元嘉帝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一出香茗阁,元嘉帝就让手下的暗卫去调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等元嘉帝回了宫没多久,有关九皇子和甑家的事情就已经呈上了元嘉帝的案头,等元嘉帝看完,自是气愤非常,于是便有了接下来九皇子来请安而被元嘉帝斥责拘禁的事。
“禀圣人,甑妃娘娘求见!”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向元嘉帝禀报道。
元嘉帝原想直接回一句“不见”,但想到毕竟是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女人,小太监又说甑妃娘娘已经在外等候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有些软了心肠,叫了甑妃进来。
此时甑妃身上的装饰已经全都卸了下来,这冷风飒飒的天气却只穿了一件素白的宫装,头发披散,眼眶红肿面色惨白,她一进来就跪到元嘉帝面前,不住请罪道:“圣人恕罪,是臣妾教导无方,请圣人恕罪!”
甑妃的姿态放的极低,倒是让元嘉帝愤怒的心情和缓了些,他拍着御案上的折子,对甑妃喝道:“你养的好儿子啊,你听听外人都是怎么称呼他的,九千岁,哼,这朕还没死呢,他倒是亟不可待的了。还有你们甑家,朕倒是不知你们甑家这么有本事,好个甑家,好个甑应嘉啊!”
见元嘉帝如此指摘的话语,甑妃只一个劲的扣头请罪:“圣人息怒,圣人息怒,轩儿平日对您便是极为孝顺的,断然不会如此的,这只是轩儿手下人对他阿谀奉承的话,算不得数儿的啊!”
甑妃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倒是让元嘉帝怒气渐消,毕竟是自己宠到大的孩子,九皇子平日对他也是孝顺,元嘉帝也不禁怀疑起九皇子是否真的是受人所惑。
甑妃觑了眼圣人稍霁的脸色,小心的说道:“家中父兄行事是张狂了些,但是断断不会如此行事,圣人断不可因为几句挑拨的话就怀疑兄长和甑家对您的忠心啊!”
甑妃不愧是最了解元嘉帝的人,她这三言两语声泪俱下的一番表演,倒是让元嘉帝也迟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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