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府试一结束,贾瑾与贾琏就踏上了回金陵的归程。
与来时的心情不同,回去这一路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了,贾琏还没从贾瑾又夺了一个府案首的喜悦中回神,这几日便老是在贾瑾面前打转,甚是得了贾瑾好些个白眼。
只是虽是如此,贾瑾倒也没厌了他这二哥。他这次来金陵参考,贾琏实是帮助良多,为他跑前跑后的打点,虽说这些事情于他并无难处,但他也领了贾琏这一片心意,只待以后有机会回馈一二。
船行了多日便到了京都的码头,因着打发人提早来知会过的缘故,贾琏便未打发船上的船工帮他们搬运行礼,毕竟这次回来是给家中各人都买了礼物的,各自都是分开摆放好了的,若是由那些粗手粗脚的船工来搬,不免会有磕碰!
只是两人在码头等了许久,也未等到贾家来接的人。
贾琏不免有些生气,他一边打发林之孝去打听情况,一边招呼贾瑾找个地方歇脚:“府里那些下人都不知是怎么办事的,我这儿老早就打发人来送消息了,现在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你说我俩出去一趟,这待遇怎么就不见提升呢!”
贾琏这边正抱怨着,林之孝就带着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升过来了,贾琏见是赖大,到嘴的奚落话便咽了下去,只是端着架子,倒是没有说话。
赖大见贾琏样子,便知这小爷心中有气,他赶忙上前讨饶道:“琏二爷,瑾三爷恕罪,小的们原都是守在这儿的,这不快晌午了,便留了两个小子守着,我们便去用饭去了,哪知这两个小子竟然……”
赖大还想说下去,便被贾琏不耐烦的打断,他们两人刚才到时可是连辆荣国府的马车都没看见,哪知道这些人去哪里躲懒去了。
只是想到赖大的母亲赖嬷嬷是贾史氏颇得脸面的人,贾琏就算是有天大的怒气,此时也得忍着。
“行了,行了,快叫他们把我们船上的东西搬下来,可得小心些拿,这都是给老太太、太太们的东西,小心磕碰坏了剥了你们的皮!”
赖大自是连声应下不提,带着贾家的仆人就忙活去了。
林之孝领着两兄弟上了贾家的马车,一行人这才往荣国府过去。
路上,贾琏见贾瑾自上了马车后就一直皱眉的样子,还以为贾瑾是对府里的安排有所不满,便解释道:“你二嫂子那儿是一早就得了信儿的,只是你也知道她一个年轻媳妇管着家,手底下人便有几个不服的,为的这事,你二嫂子平日也是没少得罪人的!”
许是出门日久,贾琏倒是有些怀念起了王熙凤,此时遇到这事儿,便不免想为她开脱个两句。
贾瑾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他对贾琏温言安慰,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事。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赖大这人是什么货色他心中一清二楚,仗着赖嬷嬷的缘故,在府中也是极得脸面的,如今被打发来接他与贾琏,自是没将他们当成一回事儿。
贾瑾倒是也不恼,这些个人迟早有收拾掉他们的那天,如今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们刚才到码头时,贾瑾便注意到这边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这里虽说平日里也会有些家里贫苦的百姓来干些搬运的粗活,但人数并不会太多,且平日来码头搬货的百姓虽说衣裳破旧了些,却远没有如今见到的那些人那般衣不蔽体的。
且他还注意到,自他和贾琏上岸后,投到他们身上打量审视的目光,贾瑾对这方面十分敏锐,自是感觉到了其中惨杂的一两分若有似无的恶意,但许是因着他们周围那群人高马大的护院,这些人并未如何,但这一系列的变化,还是让贾瑾察觉到了丝不寻常。
回去的路上,贾瑾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果然见路上多了许多乞讨的乞丐,这些人大多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其中又以妇女小孩居多。他们的马车行过时,这些人跪在地上向来往的行人不断作揖,有些小孩许是饿的久了,此时正在趴在妇女们怀中嗷嗷大哭。
贾琏见贾瑾一直盯着外面看,也跟着掀了帘子的一角,饶是贾琏这种不关心民生的也觉得此刻的状况有些不对:“这城里何时来了那么多乞讨的人?”
他这话问出口便觉得自己是问了个傻问题,贾瑾与他是一同离开的又怎么可能知道?
贾瑾沉吟了一会儿回道:“我怕京里这段时间是要发生什么了,链二哥见到二嫂子时最好嘱咐她一句,这段时间府里的采买多置办些,尤其是米粮最好多收些备着。”
贾瑾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贾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他一贯是信任贾瑾的,于是便也应了下来。
两人到了荣国府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回来之后简单梳洗了下,两人便相携进了贾史氏的院子。
此时贾史氏院中已经聚了多人,除了贾政贾赦,几乎整个荣国府的人都在这里了。两人进去时,就听见王熙凤爽利的笑声,以及其他几人说话的说话声。
“孙儿贾瑾给老太太请安了!”
“孙儿贾琏给老太太请安了!”
两人跪在事先预备好的蒲团上向贾史氏请了安,贾瑾刚站起身,就被贾史氏一把拉进了怀里:“我可怜的瑾儿,如今出去了一趟可是瘦了许多,都怪你那狠心的老子,活活让你去受那什么罪!”说着,贾史氏就哭了起来。
贾史氏这话说的悲切,仿佛贾瑾出去一趟是受了什么大磨难似得,引得屋里的其他人也陪着抹起了眼泪。
贾瑾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他这个祖母,每次说话都暗藏机峰,偏生他又不能驳了她去。毕竟这年头对孝道是极为看重的,“父要子亡”这话可不是说说的,即使他对贾政这位父亲十分的看不上眼,但也不能让他去担这“不慈”的罪名。
“老太太可莫要哭了,瑾儿哪是瘦了,只不过是长高了而已。再说父亲平日对瑾儿虽说严厉了些,但那也是父亲对儿子的一番殷切希望,如今瑾儿不负老太太和父亲所望,顺利夺下童生的名头,老太太应该高兴才是呢!”
贾瑾的话说的半点无破绽,倒是引得屋里其他人也跟着安慰起了贾史氏。
这厢贾史氏住了泪,王熙凤这儿却是真哭上了。
原是贾琏跟着贾瑾出去这小半年日子,整个人看着是沧桑了不少。
刚到金陵时,因族人的缘故,贾琏着急上火了好一段时间。等后来好些了,又日日跑在外面给贾瑾打点,后来又要整顿那十二房人留下的一堆烂摊子并一些琐事。且因着这段时间行船赶路不便的缘故,贾琏的唇边长出了一圈青色的绒毛,因着两人只是简单换了身衣洗漱了,看着身形是真的瘦削了不少。
原本圆润贵气的公子哥儿变成了如今沧桑大叔的模样,王熙凤自是心疼。
贾琏此时正手足无措的安慰着王熙凤,他倒是不知一向八面玲珑、精明能干的琏二奶奶倒是也有现在这般在人前落下眼泪的事儿,只是这般娇娇柔柔的王熙凤倒是比以前那副说一不二的刚硬性子更讨喜些。
贾琏正无措,却见贾瑾走到两人处郑重的向两人一揖:“此趟出门,承蒙琏二哥照顾,以后若是有瑾能帮的上的事,莫敢不从!”
王熙凤没将贾瑾的话当一回事,她此时已经止了泪,正因刚才一时的情绪失控而懊恼呢!贾瑾的出现倒是给了她台阶下,于是顺势回道:“这有什么,反正你琏二哥别的本事没有,给我们未来的秀才公倒个水送个茶什么的还是行的,以后瑾弟弟有什么吩咐,只管来找他就是。”
几人又在贾史氏这里说了会话,将从金陵带来的东西给众人分了,这才各自回了屋子。
贾瑾乘着众人不注意,倒是朝黛玉那儿投过去了好几眼。他刚换洗时,将黛玉送她的扇囊挂在了腰间,是为要向她说明他是极喜爱和珍视的,也不知黛玉看见了没有?
黛玉自是看见了的,她虽装着跟姐妹们谈话的样子,但眼神还是撇到了房中那站立着的身影,毕竟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东西,她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黛玉:这人怎么这般大咧咧的带出来了,好害羞!
等出了贾史氏院子,黛玉的小脸仍是通红的。
惜春刚才跟姐妹们谈话,倒是没有看见黛玉的改变,此时在回廊烛火的映照下,这才发现了黛玉的不同:“黛玉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爽利了,这脸怎么那么红呢!”
黛玉庆幸也就惜春跟她的院子是一道的,要是探春在,早嚷嚷的谁都知道了。
她故作镇定道:“这不是收到礼物高兴嘛!屋里是有些憋闷了~”
惜春:黛玉姐姐这是再说什么!
“也就瑾哥哥还记得给我们带东西过来,可惜,我是没什么机会带了!”
黛玉疑惑道:“这是为何?他送的可都是时下小姑娘新奇的东西,怎么就没机会?”
贾瑾这次回来给三春带的礼物是每人一对的镶珠耳环,一只银嵌翠蝶的翠花簪以及两支头花。其中那两支头花是时下小姑娘最喜欢的样式,因着上面所嵌的花卉样式鲜亮,很是配小两把头的发型,刚三春得到时,看得出都是极喜欢的,怎么却说不带了?
“唉,还不是二姐姐的缘故!”惜春的话语愤愤,鲜见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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