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毒瘤

    “你也知我们三个都是养在老太太这儿的,三姐姐因着二太太的缘故,日子还好过些,只我跟二姐姐,老太太闲时许是还能问候几句,大多数时间不过也就是叫丫鬟婆子伺候着而已。”

    惜春的话中带着明显的讽刺,黛玉轻拍她的手,此时两人已经进了黛玉的屋子,黛玉倒是也不怕惜春这话传出去。

    “我好歹是东府的嫡出姑娘,且你也是知我性子的,轻易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但二姐姐不同,赦伯父虽说是袭爵了的主子,但二姐姐的生母身份低微,且很早人就去了,这府里又惯是些会看人下碟的东西,二姐姐的日子也挺不好过!”

    惜春虽说看着性子清冷,但却是个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性子,黛玉与她好,她便也一直真心与她处着。更何况迎春这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妹,她虽嘴里恨着迎春的懦弱,但行动上却还是对这个姐姐贴心的。

    “二姐姐的奶娘姓王,仗着奶过二姐姐几日,便要二姐姐认她做妈妈!呸!就她那个老货也配!”

    惜春说着便有些恼怒:\"偏生我们那位二姐姐,觉得自己在府里没依没靠,只有奶娘一家作依,便凡事都纵着那婆子,让那王奶娘管着她院子。\"

    \"只是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婆子是个烂了心肠的,平日又是个嗜赌成性的,她就欺负二姐姐老实可欺,拿了二姐姐的东西出去典当赌钱,哼,这赢了钱那老货就自己收着,输了就说是二姐姐赏她的,你说她哪里来的脸?\"

    \"这事还是二姐姐房里的司琪偷摸告诉我跟探春的,我跟探春去找二姐姐说要去找老太太做主,二姐姐却说若是没了奶娘一家,她在府里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惜春说着,眼中便带了酸涩,她努力眨了眨眼,这才没让眼中的泪水凝聚落下。

    \"我若是二姐姐,凭什么要饶了这老货?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又如何,大不了,我一把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去!\"

    黛玉拉着她的手,赶忙\"呸\"了几声:\"你这丫头,你才几岁?这混说的是什么话?\"

    顿了顿,黛玉又问道:\"只是这事与你又有何关系,怎么说就没机会带那些首饰了!\"

    惜春撇撇嘴,表情虽说十分嫌弃,但话中却仍带着温情:\"还不是因为二姐姐,她今日带了那么多东西回去,那老货一准就会等在那儿了。你且看吧,明个儿你再问二姐姐东西去哪儿了?她一准支吾说不出来,与其我们都带着瑾哥哥送的东西晃她的眼,让她心里难受,那还不如都不带了!\"

    “你们?三丫头也……”黛玉的话没说完。

    惜春点头:“我们三个一直都在一处,虽然三姐姐挺看不上二姐姐那样子的,但是你也知道三姐姐有个不省心的姨娘,那赵姨娘也不是个好的,我们各自都有难处,也能相互体会个一二!”

    黛玉没想到惜春还不过八岁,想的竟是如此通透。

    想到她之前见花落衰败就伤感,觉得贾家富贵就看轻了自己的行为,黛玉对林父林母就十分羞愧。

    林如海和贾敏必是看出了她性子上的不足,只是他们用行动,用无偿的父母亲情来让她感受到,她并非一个人,并不是那孤根的浮萍!

    等惜春离开,黛玉终是没忍住心中酸涩的感觉,提笔给贾瑾写了一封书信,她急需为自己心中酸涩的思绪找个出口。

    信中她将今日所见所闻向贾瑾一一言明,她信这人有能力能处理这事。

    她也不知为何就笃定这人能够做到,或是从那日来京城时做的那场幻梦起,她见到这人总是会有种熟悉的情感,仿佛这种感觉已经存在了千年,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的去依赖,去靠近。

    贾瑾收到黛玉的信时已经快戌时,他不如黛玉她们那般,见过了贾史氏后就可以离开。他从贾史氏院里出来后,先是跟着贾琏去拜见了贾赦,允诺明天将从瑞福缘给贾赦送几把好的扇子后,贾瑾就被一脸笑意的贾赦给送了出来。

    直到贾瑾走远,贾赦才小声嘟囔了句:“怎么老子就没有这样的好儿子呢!”

    贾琏在一旁垂手站立,听见他老爹低喃的声音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吩咐?”

    贾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虽说不管事儿,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发生了什么还是了解的,他这傻儿子还以为他私下里偷偷摸摸藏银子的事情他不知道呢,他不仅知道,还知道这小子搭伙入份子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这个做爹的。

    哼!不孝子!白瞎了他那降了的两级品阶了!

    贾赦抛下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便拂袖而去。

    留下的贾琏深深的怀疑,果然他可能不是他爹的亲生儿子!!

    至于贾政那边,贾瑾与贾政的对话就如以前的很多次对话一样,贾政端着他严父的威仪,叮嘱他不可放松,需知考上童生才只是科考的第一步,不可忽视学业等云云。

    而他也守着做儿子规矩,一言一行,一答一问间都对贾政尽显恭敬。

    说是父子,倒是显得刻意了!

    倒是今日在贾政处,贾瑾还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人是贾兰,此时虚岁不过六岁的他正以灼灼的眼神看着贾瑾,嘴里那句“三叔”显见就要脱口而出,还是被贾政瞪了一眼才讷讷的给贾瑾行了礼。

    贾瑾对他使了个眼神,无声的对他做了个“有礼物”的嘴型,小孩的眼神瞬间便明亮了!

    贾瑾心中好笑,这贾兰倒是被贾珠教导的十分跳脱,性子也讨喜,倒是与贾珠和李纨两人的正经守礼都不同,也不知他大哥是如何教出这样的孩子。

    而另一人则是贾环,贾环此时才六岁,因自小被赵姨娘教导的缘故,对上头的几个王氏所出的孩子都不甚亲厚,只是还没到人厌狗嫌的年纪,且因着是小儿子的缘故,如今倒是被贾政带在了身边教养,这事也让赵姨娘很是嘚瑟了一番,还是后来贾瑾使了些手段才将蹦跶的赵姨娘压下。

    贾瑾对这个庶弟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他乖乖的以后不做妖,那将来自是能够得到他自己应得的。若是他跟他那位拎不清的姨娘一样,那以后会如何,也就怪不得他了!

    从贾政院里出来,贾瑾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王氏的院子。

    在王氏院里用完了晚膳,又陪着王氏讲了一会子话,贾瑾这才从王氏那里出来。

    只是还没走出王氏院子,他便被周瑞夫妻给拦下了。

    “奴才们恭喜三少爷了!”周瑞家的腆着脸上前恭贺道。

    贾瑾见是他们,眉头就是一皱,到底顾忌着还是在王氏的院里,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见两人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贾瑾不耐烦等着,抬脚作势要走,刚迈开步,周瑞家的便一把扑到他的脚边,对着他就磕头道:“三少爷,三少爷可要救救我们啊!奴才做二太太的陪房那么多年,对二太太一直是忠心耿耿,奴才当家的也是一直勤勤恳恳的干活,这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人是仗着自己背后有靠山,就是要来逼死我们一家啊!”

    周瑞家的唱作俱佳,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就要来抱贾瑾的脚,被贾瑾一把躲开。

    贾瑾平日对周瑞家的还算客气,因着她算是王氏身边的老人,且周瑞家的颇识时务,倒是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洛雨赶忙上前将贾瑾挡在身后,对着周瑞家的道:“周嬷嬷可是别哭了,吵到二太太清修可是不好的,你这一直哭,也不说是什么事儿,这让三爷怎么给你们做主?”

    周瑞家的见洛雨说话了,便知贾瑾的意思,连忙倒豆子般将事情给贾瑾讲了出来。

    原是这周瑞夫妻在王氏管家那会儿都是贾府颇得脸面的人物,周瑞管着贾家在城郊那片田地春秋两季的地租,算是贾家颇得脸面的二管家。而周瑞家的则算的上王氏的心腹,平日身边自是围着好些阿谀奉承的人。

    只是这几年王氏开始潜心礼佛,手中的事儿也都交给了王熙凤管着,周瑞夫妻便也开始不受重用起来。周瑞家的倒是没什么影响,左右只要她还在二太太身边一日,她的位置便没人能取代。

    只是这周瑞的位置却是个肥差,平日的油水也是不少,自是有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也就贾瑾回来的几日前,赖升找到了周瑞,说调他去田郊的庄子当管事,这收租的事情就交给迎春院子里王奶娘的儿子王柱子接手。

    这收租的差事油水足,还能得到一堆人的吹捧奉承,而田郊的管事职位虽说跟他现在做的相当,但是平日是要跟那些佃户农民打交道的,辛苦不说,这油水还少!

    这周瑞一家又哪里肯放弃这块肥肉,只是他们找王氏说不动,凤姐儿那儿又不敢过去,便想着说动贾瑾给他们出头,如今的贾瑾在府中风头大盛,若是他肯去与王熙凤说道说道,必是不会让那些小人骑到他们头上的。

    “三爷,求您为奴才一家做主啊,那王婆子一家给赖升送了好些东西过去,您说他们一家子奴才,哪里来的那么多财物来打点,这必是贪墨了府中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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