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迎春

    那日贾琏在贾瑾离开后,思虑再三,还是选择去找了贾赦。

    贾赦昨日得了那几把扇子,那是连小妾的屋里都不去了。

    看着扇面上精致的古人写画的真迹,贾赦便是啧啧称叹,对贾政也更是羡慕了,若是他有这样的儿子,肯定如珠似宝的供着,哪会像老二这般,只盯着宝玉和那个妾生的儿子,反而舍弃了贾瑾这块真正的美玉。

    贾琏进来时,看到便是这幅场景。

    贾赦见是他来,颇有几分蹬鼻子上脸的架势,对着贾琏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倒是让贾琏心中一悬,口中的话便也更难启齿。

    他如果说了,他老子怕是会抽死他吧!

    贾琏这畏缩的样子反倒越发引得贾赦不喜,他不耐烦道:“你就说你来有什么事儿,跟个杆子似的立在我这儿,没得碍我的眼!”

    贾琏咽了咽口水,还是大着胆子将与贾瑾商量好的话告诉了贾赦,他原以为贾赦知道赖家等人的行径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贾赦只是轻轻挑了挑眉,竟然没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发作起来。

    “哼,那些奴才子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老子我真不知道!你当我以前为啥可了劲儿的去买那些古玩玉器,总归这钱老子不花,也是要落到别人手上,那还不如让你老子多享受些,也当是给你们存点家私,好给你们未来的孩子留些家底儿!”

    贾赦这人虽说荒淫了些,但好歹只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平日也是闲事不管,只管富贵享乐的样子。

    但毕竟从小是被贾代善当世子教养的,只是贾代善死的早,贾史氏又偏宠二房一家,他自己也没什么上进心,因此便松散了下来。

    贾琏还因贾赦的一番话有些感动,正向跟贾赦讲几句贴心的话儿,却不妨贾赦猛的一拍扶手道:“你这小子,难得有这般好事记挂你老子!那瑾小子真说把查抄出来的三分之一家私给我,要是真是如此,那这事你老子就干了!”

    贾琏:······

    “至于老太太那儿,总归使来使去也就是一哭二闹的那手段,若是那赖家老不死找上了老太太,你们也莫管,自有老子去收拾!”

    贾琏倒是没想到贾赦答应的如此干脆,就连赖家等人的后路都早早做了安排,倒是显得他这个出谋划策的无用武之地了。

    贾赦这边既然已经定下,便只安心等着贾瑾那儿的消息。

    这日,贾史氏房中。

    三春并黛玉宝钗几人都在,姑娘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最多的便是诗词以及姑娘们的衣料首饰,平日若是谈起这些,迎春神色都是淡淡的,只今日探春她们说起时,她竟也兴致勃勃的接起了话头,这可是让众人惊讶了许久,不想平日老实木讷的迎春如开窍了一般,竟然也有如此生动鲜活的时候。

    黛玉似有所悟,也对迎春的改变十分新奇,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儿,也从迎春零零散散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她有如此改变的缘故。

    王熙凤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自那日应承了贾瑾的话后,第二日便动身去找了迎春。

    说来也巧,她去迎春房里时并没有知会任何人,因此到迎春房中时恰巧听到了迎春与司棋的一番对话。

    司棋道:“二姑娘,您可不能再忍下去了!我们去找老太太,太太,再不济我们去找二少奶奶,没得让您被王婆子再继续欺负下去,您倒是说句话呀,哎,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去!”

    司棋说完就要往外走,却是被迎春一把拦下。

    此时的迎春泪水涟涟,她因着庶出且生母身份低微的缘故,从小便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别人说她木讷,探春笑话她跟个“木头人”一般。

    若是可以,谁家姑娘不想活的肆意张扬,受尽疼宠,可是以她的状况,却是容不得她有半分的肆意,半分的张扬。

    王奶娘虽说平日霸道了些,却是从小就伴着她一起长大的老人,她怕,怕舍了他们之后,她就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可,可奶娘说,若是把这些东西卖了钱,就够给我奶兄谋府里的一个好职位了,若是奶兄有前程了,那我在府中日子也会好过些!”

    司棋对迎春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家这小姐性格实在是软弱了些,许是在府中从小便不受重视的缘故,便将自己地位看的极低,以她来看,即便她家姑娘是庶出的小姐,那也不是可以任这些家生的奴才随意践踏的,可偏生迎春就是看不透!

    “那老货说的是什么混话,那王柱子得了好职位,这得益的只有他们那一家子,于姑娘有什么益处?再说了,这些东西可都是瑾少爷送的,若是瑾少爷见了问起,您可怎么说?要我说,我们就去找老太太她们······”

    迎春的语气中带着萧索,她对着司棋哽咽道:“或许这便是命吧,即便是我去说了,又有谁能为我出头?在这府里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我······”

    迎春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在门外的王熙凤已是听的火冒三丈,她一把推开房门,对着迎春就是威喝道:“我荣国府长房的大小姐,便是个庶出的,也断没有让些奴才骑在头上的道理!”

    见王熙凤气势汹汹的样子,迎春和司棋俱是被吓了一跳,迎春讷讷的不敢答话。

    王熙凤见到迎春这幅样子就来气,她原以为迎春不过就是受了些委屈,她去她院子里帮着整治一番便也就好了。

    倒是没想到迎春心中竟是这么想他们这些哥哥嫂嫂的,她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更何况迎春还是贾琏的亲妹,虽然是个庶出,但是养好了,未尝不是一份助力!

    想来这迎春的性子怕是被王婆子教的有些左了!

    王熙凤有心想纠正迎春这想法,便也放软了语气,对着迎春好言相劝起来,这好说歹说才让迎春对她信了几分。

    王熙凤知迎春对她这骤然好转的态度还是将信将疑,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嘱咐了司棋几句,便出了迎春房间。

    院子里,迎春这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俱已到场,王熙凤盯着领头的一个婆子,嘴角落出一丝冷笑:“这青天白日的,我来二姑娘的院中竟是找不到一个伺候的,你们这群惫懒的奴才可是都躲哪儿去了?”

    王婆子摸摸头上的冷汗,她们这一伙人刚都躲着赌牌九去了,平日迎春这儿一贯都是这样,并不用他们伺候,倒是不知如今这二少奶奶是抽了什么风?

    王婆子连忙上前讨好道:“二姑娘都是这时辰小憩的,因是怕吵着姑娘,我们便都退到外院去了!”

    王熙凤话语嘲讽:“倒是群贴心的奴才啊~罢了!我今日来也不过是得了老太太那儿的嘱托,这二姑娘如今也快十三了,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可不能再穿的那么素雅了,这不,我便来看看二姑娘,顺道指导指导二姑娘这穿衣打扮的规矩,以后也好带着出门!”

    “王婆子,是吧?听说二姑娘的箱笼都归着你管,还不快去取了钥匙,让我看看二姑娘都有什么首饰衣裳,这不,前个儿瑾儿刚送了首饰过来,二姑娘正好可以带着!”

    王婆子冷汗涟涟,迎春的箱笼里有什么东西她还不清楚吗?

    她的身子不住颤抖,哆嗦的回道:“这,这,这钥匙老婆子没带在身上,我……”

    “哼!”王熙凤一声冷哼,“王婆子这是没带呢,还是根本就是你这个老货偷了姑娘的东西,如今拿不出了,来啊,把这偷窃主家财物的恶仆给我绑了……”

    王熙凤气势汹汹,话锋犀利,根本不容王婆子辩驳。

    王婆子吓得一哆嗦,登时就跪了下来,她心中不禁有些恨上了赖家,若不是那赖升要那么多银子,她也不会将迎春的箱笼搬空,这王熙凤来,她便还能拿出来些应付着。

    两个身强体壮婆子架着王婆子就要走,这王婆子立刻哭嚎起来,一边求着王熙凤,一边求着房里的迎春。

    只是司棋得了王熙凤嘱托,怎么会让迎春出来求情。

    这王婆子挣扎了许久,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大声骂了起来,这王婆子本就是个混人,骂得话当然不会很好听。她不仅骂迎春不知感恩,是个白眼狼,更骂赖升是个黑心肝的,一个城郊收租的管事要上百两银子孝敬等云云。

    上手站着的王熙凤脸色越来越狠厉,其中一个强壮的婆子见到王熙凤这不善的神色,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脏帕子,这才将那王婆子的嘴堵了,将她拉了下去。

    经过王婆子这一遭,迎春院里的其他人登时都静若寒蝉,王熙凤倒是也没急着发落她们,只重新进了迎春房间。

    这王婆子的谩骂声迎春不是没听到,她此时十分心寒,也有些茫然!

    王熙凤对她温言劝诫,又让她有事便去寻她与贾琏,这才让迎春的心有了着落。

    这短短几日,用大起大落来形容迎春的生活也不为过。

    王熙凤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身体力行,将迎春的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她给迎春找了个老实憨厚的婆子管着她的院子,又出钱给迎春打了好几套衣裳头面,平日也是常遣了人来过问迎春的生活琐事。

    大家听完迎春的诉说,俱是都为她高兴。

    黛玉心中高兴,知道这其中必是少不了那人的手笔,她就知道那人是个可托付的!

    几人正讲的开心,却不妨院门口推推搡搡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贾史氏眉头一皱,她旁边的鸳鸯见贾史氏神色,连忙出去打探。

    半响,鸳鸯匆匆进了来,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俯在贾史氏耳边,说了几句话,贾史氏点点头,鸳鸯便下去领着几人进来了。

    这进来的三人相互推搡,即使到了贾史氏跟前仍是骂骂唧唧。

    赖大家的惯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她见贾史氏脸色不善,扑通一声便跪下,嘴里大呼:“求老太太为我们赖家做主啊!”

    周瑞家的,王柱子媳妇见状,也忙不迭的都呼起了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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