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贾史氏面前讲的口沫横飞,初时贾史氏还听的迷糊,只是听着听着,她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起来,盖因这几人话里话外皆是有关赖家贪墨府中银两一事。
自从王婆子被抓后,王柱子城郊收租的差事也很快被王熙凤撸了。这差事是王婆子一家耗尽了家里所有的银两,变卖了从迎春那儿得来的东西才从赖升手中换来的,柱子夫妇又怎么肯将这到手的肥肉给丢了。
柱子媳妇原想着来迎春院子里找王婆子商讨一番,她往日来了这儿,必是有三五个婆子围着她讨好奉承,端茶送水的。
只是这日却是不同,院中人人避她如蛇蝎不说,就连她好不容易拉住一个洒扫的婆子,想要询问王婆子去向时,都被这婆子给躲开了。
柱子媳妇一脸莫名其妙,她走到一个僻静处正想着要如何联络上王婆子时,不想却听见了角落里两个婆子的对话。
柱子媳妇定睛一看,这两个不是迎春院里看门的婆子嘛!她刚想出声,却听见其中一个婆子说道:“我就说那王婆子平日里与我们赌钱,动辄就是三、五两银,原以为是她儿子出息,没想到竟是偷的二姑娘的东西!”
另一个婆子回道:“谁说不是呢,你别说,这王婆子这下怕是惨了喔,我看二少奶奶可是气的不轻呢,怕是要将她一家子都发卖了吧!”
“这话可说不准,那王婆子可是说了的,她这偷来的东西全都孝敬赖家去了,若不是赖家要她家那么多孝敬银子,她也不会偷到二姑娘身上。”
那婆子又接着道:“这赖大管家管着府里多少事务,就连二少奶奶都不敢对他如何,唉,你说平日里这二少奶奶也没见得对我们姑娘如此关照啊,也不知是从哪儿听了这些风言风语。你看看二少奶奶那时候的架势,明摆着就笃定了王婆子偷了东西,你说这该不是那赖家人收了银子然后便翻脸不认人了吧!”
“唉,指不定还真的是,你没听王婆子说那差事可是值个几百两银呢,这转手一倒卖,可不又……”
“哎,我们也别唠嗑了,那新来的蔡婆子可是严厉着呢,快干活去吧!”
“唉,你等等我!”
“……”
两人渐行渐远,而角落里柱子媳妇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她婆婆竟是被抓起来了!
王婆子偷拿迎春的东西去变卖的事情,柱子夫妇并不是不知情,只是他们夫妇俩都想着从王婆子那儿多拿些好处,便也没对王婆子的行径多说什么。
反正将来就是真被发现了,自有她家婆婆顶在上头,以二姑娘对王婆子言听计从的样子,柱子媳妇笃定这事必是十拿九稳的,倒是没想到此时阴沟里翻船,让王熙凤给抓了个现行。
听那两个婆子话中的意思,此事竟是与赖家有掰扯。
好你个赖家,这事摆明就是耍了阴招了!
她就说柱子好好的职位,没干两天说被撸就被撸了,原来是赖家存心就想要贪他们家的银子,这可是使得好手段呢,合着都把他们都当猴耍呢!
柱子媳妇积了满腔的怒火,登时就要去找赖家人算账。
王熙凤院中,两个恭恭敬敬的婆子负手而立。
等听了这两个婆子的回复的话,王熙凤的嘴角的笑意便再也没忍住,她撑着平儿的手站起身,话语中不无得意道:“平儿,扶你二奶奶我去看场大戏去!”
周瑞夫妇自从那日拦了贾瑾后,还以为贾瑾听了他们那番声泪俱下的控诉会心生怜悯,为他们出头,没想到一连多日,这事竟是一点波澜也未起!
看着王柱子小人得志的嘴脸,周瑞就气的心肝肺疼,索性也不再管那新换的差事,只身便回了自己后街的宅邸。
周瑞夫妇在府中也是经营多年,自是也捞了不少好处。
他俩那日找上贾瑾,一是仗着昔日周瑞家的对贾瑾的那点子情分,二来也是想借着贾瑾的手给赖家一点教训,哪知贾瑾竟是半点反应也无,倒是让夫妻俩好是失望。
周瑞夫妇有一女儿,因着从小是娇宠长大的缘故,因此女儿到了待嫁之龄后便招了个入赘的女婿,这女婿是名经营古董的商人,名叫冷子兴。
冷子兴这人有些手段,处事也甚是圆滑,常从衰败的人家中买来字画,又转手卖于那些发达人家,很是攒了些家底。
只是若是如此,他便也不用做那倒插门的了!他之所以入赘周家,不过是仗着周瑞家与贾府的那点子联系罢了。
如今周瑞夫妇在贾家失了势,眼见没有好转的余地了,冷子兴便对他们有些看不上眼儿了,只是想着周瑞家的偶尔还能从贾府顺出点值钱的东西来,便也忍了下来。
这日,周瑞如往常一般,闲置在家中无所事事,却不妨愤怒的女儿女婿找上了门来。
那冷子兴一见周瑞便恼怒道:“岳父岳母这是在贾家得罪了哪些人?如今那些人竟是找到了店里来,将我店中的古董字画打砸一片,那可是大把的银子,如今竟是都被毁了!”
周瑞的女儿也在旁边哭诉道:“父亲母亲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是要这般害我们一家,今日那些人气势汹汹可是凶悍的很,那些人还放话给父亲,要父亲想想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在主子面前可是要管好自己这张嘴!”
这周瑞被女儿女婿的话气的差点一个倒仰,等他好不容易回转过来,气道:“好啊,好啊!好你个赖大,好你个赖家,竟是欺到我头上来了!你二人且等着,我进府去找你们母亲去,总要叫赖家给我们个说法!”
周瑞家的听了周瑞所说的话,果真也是火冒三丈,直冲冲的就要去找王氏说道去,只是想到王氏如今那副诸事不理的状态,周瑞家的气焰便消了下去了大半。
只是这口气却实在是咽不下去,周瑞家的脚步一转,便找上了赖大家的。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今用来形容赖大家的,周瑞家的以及柱子媳妇来,最是贴切不过!
这赖大家的是个人精,平日惯是个会看人脸色的,谄媚讨好的,若是平日遇到这两个上门来找事的,指不定三言两语便给打发走了。
只是这次她却是半分相让也无,原因无他,赖家那盼了两三辈儿的“家生子”赖尚荣被人给打了。
赖尚荣算是寄托了赖家几代人的希望也不为过,赖家原想使了银子给赖尚荣捐个县官,这差事都已经找的差不多,就差赖家将银子一交,这事便成了!
没想在这节骨眼的关头,赖尚荣却被人给打了,若只是普通的拳脚也就罢了,偏生这赖尚荣的眼角至下被划了好大一道口子,这朝廷对为官之人是有规定的,五官不端或面有残疾之人并不在选官之列,这赖尚荣眼见便没了希望!
赖尚荣这顿打,算是把赖家一家人的希望都给打没了,就连一向强势的赖嬷嬷也给气病了,这叫赖大家的怎么保持的住平日的淡定从容!
这周瑞家的和柱子媳妇找上赖大家的时,她也正想找这两人麻烦呢!
那赖尚荣被打时,那打他的人曾说他们是收了钱财来教训他的,谁让他老子在府中得罪了人!
而跟赖家最近有龃龉的,除了周瑞家和王婆子一家还能有谁,正巧这两人打上门来,赖大家的便也没有相让,三个婆娘扭打成了一团,推推搡搡间便到了贾史氏这儿。
等赖大家的跪到贾史氏身前,这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才有了一丝清明,只是想到家中的婆母,赖大家的心中又有了底气,只要婆婆在,他们赖家就不会倒下去,这两家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儿,那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打定主意,赖大家的首先发难,对着贾史氏就是一番哭诉,讲赖尚荣如何被奸人所害,讲自己婆母因赖尚荣一事如何伤心欲绝云云,却是半点不讲起三人争执的因由,还隐隐将害了赖尚荣的人选影射到周、王两家头上,显见贾史氏都被说的动容了!
周瑞家的和柱子媳妇哪会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她们见赖大家的歪曲“事实”,哪里还忍的下去。
那柱子媳妇是个牙尖嘴利的,她之前听那两个婆子说是要将她们一家子全部发卖掉,此时便也没有顾忌,把赖家如何三番四次要孝敬银子,那王婆子无法便偷了迎春东西的事儿全都抖落了出来。
周瑞家的也不甘示弱,他们这些在府中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哪个手里没有几件对方的把柄,她想到女婿店里那些价值不菲的字画,心肝便隐隐泛疼,这可都是银子啊,说没就没了!
若说柱子媳妇说的话,贾史氏心底还能为赖家开脱个两句,那周瑞家的说的,就是句句往贾史氏心窝子里戳刀子了。
什么贪墨府中银两修自己的花园子,什么克扣月银,这都是轻的。
周瑞家的竟然抖出,当年赖嬷嬷仗着贾史氏宠信,克扣了贾史氏那几个庶女嫁妆银子的事儿。
这赖嬷嬷是贾史氏的人,这做法无疑在指摘贾史氏为嫡母不慈,姑且不论这事是赖嬷嬷做的,还是得了贾史氏吩咐,传出去了,这贾史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这周瑞家的说完,整个房间已经静若寒蝉,众人都不做声,整个房中只余贾史氏粗壮的喘息声。
“来人,来人哪,将这两个刁奴都给我绑了,绑了!”
贾史氏刚说完,门外便匆匆闯进一婆子:“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大老爷,大老爷不知从哪里听了消息,说是赖家贪了府中大把的银子,如今找了珍大爷,带人要去抄了赖家啊!”
贾史氏一听,眼前一片晕眩,鸳鸯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贾史氏紧紧抓着鸳鸯的手臂,对着她狠声道:“快,快,给我拦住那个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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