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万物蠢动的季节, 小动物们也纷纷进入了发情期, 开始准备孕育自己的下一代。
虽然现在天气还冷, 但理论上来说, 已经过了立春,那勉强也算是春天了。
洛夕然又想了想大根的生日, 去年八月, 到现在那确实是六七个月大,根据医生的提醒来看, 现在也确实会是发情的年纪,所以钟助理作此判断好像也确实有道理。
所以之前的凄厉惨叫、调皮捣蛋、黏人异常, 都是因为发情期到了?
洛夕然还在撸猫,听见钟昕连的话后手上动作明显一顿,突然觉得手里的猫她不香了。
“那怎么办?”洛夕然问, “现在能送去绝育吗?”
钟昕连摇头:“发情期不能绝育,需要等发情期过去后再做手术,母猫的发情期大概一次持续一周。”
洛夕然掰着指头算了算:“一周后?那差不多就杀青了。”
大根在地上滚来滚去,发现洛夕然的手松开后, 登时又不满地“喵嗷”一声, 凄厉的猫叫再次响起。
洛夕然堵住耳朵:“这下我是真的信她发情了。”
这猫叫这么惨, 人都快被叫聋了。
她被这声音叫得心神不宁的,感觉自己浑身的文学细胞都被激活了,可以当场背一遍苏东坡的《赤壁赋》。
——怎么说的来着?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 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这猫看着胖,叫声也确实有穿透力,幽怨又骚动,蛟龙和寡妇会不会跟着被感染洛夕然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这栋楼的邻居和楼下的野猫应该是已经被感染到了。
洛夕然思索了一下:“那有没有什么快速解决的办法?”
“有,”钟昕连道,“配种。”
“……”洛夕然沉默一阵,随后斩钉截铁断然拒绝,“不了,别的猫配不上我闺女。”
生崽对猫咪的寿命实际上有一定的影响,而且大根现在也才半岁多,根本就不是成年猫,要是让她怀崽生崽,洛夕然总觉得自己在侵犯未成年。
所以听了钟昕连的意见后,洛夕然几乎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她一边揉猫一边查了查母猫发情期的表现和应对知识,发现如果揉一下猫咪的尾巴根部会能比较好地帮她舒缓难受的感觉,于是洛夕然抱起大根,一边去揉她的尾巴一边哄猫:“没事哦,不难受啦……”
结果还没揉上两分钟,她就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还想再抬手揉大根,结果眼睛一闭人就倒在了沙发上。
要不是呼吸安稳悠长,明显是睡着了,钟昕连估计就要以为洛夕然这是得急病昏过去了。
饶是如此,他心口也是漏跳一拍,此时大根也发现那只揉自己的手停了下来,当即不满地“喵”了一声,眼看着下一秒又要发作,钟昕连当即眼疾手快把猫捞了过来开始揉。
大根舒服地瘫软下去,然后发出了呼噜噜的享受的声音。
钟昕连一边心不在焉揉猫,一边看了眼沙发。
洛夕然已经在沙发上睡熟了,她就穿着常服,身上的厚外套都没脱下来,现在屋子里开着暖气暂时还没什么,但是久了容易感冒。
钟昕连想了一会儿,等大根也舒服地眯起眼开始瞌睡后就把她放下,然后还是去拿了床自己没用过的被子,又替洛夕然把外套脱了,再把被子盖上。
其实这大冷天的大家衣服都穿得挺厚,洛夕然的外套里面还有高领毛衣,根本什么都不露,最多就是更加贴合曲线。
但钟昕连替她轻手轻脚脱外套的时候,耳根还是忍不住地发烫。
很快洛夕然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钟昕连也没注意这个,只是掖了掖被角,看了眼在旁边打瞌睡的大根,想了一想,还是把猫捞进了自己房间。
回头这猫的瞌睡要是醒了,说不得就要跳人身上蹦迪了。
加上大根喜欢洛夕然一些,到时候再毫无缓冲地往洛夕然身上一跳……
反正钟昕连曾经被那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惊醒过。
所以他也没注意自己关门前洛夕然又翻了个身,这次脸朝着沙发,脸上一片微红的颜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一定是刚刚把脸埋进被子的时候把自己闷到了。
对!一定是窒息导致的!
接下来几天,洛夕然基本就没敢在房子里待。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大根发情的时候叫声凄厉宛如命案现场,偏偏声音又大,已经逼得洛夕然在门上和电梯里贴了告示,说家里有猫在发情,如有打扰实在抱歉,而作为最直接接触这种惨叫的洛夕然,在回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整晚的睡不着。
可她还在赶剧组进度,不可能不睡啊!
最后洛夕然只能搬去了酒店住,然后把孤苦伶仃的大根扔给了钟助理照料,等着挺过这一周,就带着大根去做绝育手术。
剧组的杀青日正好定在2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2月28日,钟昕连这阵子基本没来剧组,被留下照顾猫去了,还被迫拍小视频向洛夕然汇报大根状况,令人欣慰的是,大根的发情期看着是要结束了。
不过洛夕然也一直没有回去,因为越是临近杀青日,她越是得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汪旗这人是真的有怪癖,虽然有才华,但各种细节要求也是龟毛到不行,比如不拍电影是一个,又比如明明喜欢不按时间线拍摄,但偏偏还就是喜欢把剧本上的最后一个镜头放到最后来拍。
这也是洛夕然要调整好状态的原因。
因为最后一天她的戏份又会变重,要在汪旗的吹毛求疵下把这最后一幕做到最完美。
——故事的结局是左丘阑珊为了避祸躲至江南,成为了教习女先生,隐居一生。
而最后一个镜头是什么呢?
盛平的死讯传来,左丘阑珊正拿着书卷在看,却听见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当年天下赫赫威名的摄政长公主竟被新皇以谋反罪名处死了!
而谈起这位摄政长公主,就又不得不提两年前才被恢复了贵妃之位的左丘贵妃,以及在数十年前以女人之身君临天下的仙圣皇后,这三个女人可以说是大空朝百年历史来最为传奇的人物,而如今却先后陨落,化为一抔黄土,是可惜还是可恨?
左丘阑珊听见学生们的讨论,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而是心神恍惚。
她早知道谭容绝非池中之物,也早知道盛平野心膨胀会自食恶果,可毕竟是多年的挚友,如今却是这样的结局,实在……
可她自己不也一样吗?
这一辈子落魄过、隐忍过、崛起过、风光过、叛逆过、张扬过,曾经也是大空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一张金口可量天下文人才子,一手朱笔可断天下纷扰政事,如今半生风光半生落拓,最后摒弃了之前的一切,只有这一副身子安然离开名利场。
亲人离去,挚友离去,君主离去,敌人离去。
只剩下曾经年少时令天下女子皆能读书醒识的梦想还在。
阑珊阑珊,当真是辗转一生,最后依旧形单影只,一人徘徊。
她合上书页,脑子里恍惚间想起当年亭亭叩拜于还是皇后的女皇身前。
再转眼却是太子横剑于自己颈前,若不是昔年其落魄时她曾动了恻隐之心帮上一把,怕今日也早已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左丘阑珊闭了闭眼,又睁开,将书页重新翻至后面一页,又敲了敲手里的戒尺,声音冷淡威仪:“安静。”
学生们刹那间安静下来——女夫子学识相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严厉的程度同样也是一等一,谁要是没守规矩,非得被戒尺把手打烂不可。
左丘阑珊这才又讲了几句书中内容,接着令大家默读,语气中无声叹息。
当年她是如何说的?
“愿天下女子,纵在深闺,仍能素手断乾坤。”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痴心梦呓罢了。
良久。
“过!”汪旗方如梦初醒般喊道,“杀青!”
洛夕然脸上的眼泪还没收住。
不仅是没收住,反而直接刷拉拉流下来了。
原本左丘阑珊在这里的情绪相当内敛,即使是眼泪,也不过只是在眼眶里打了个旋儿,最后镜头会补一个泪水洇湿书页的镜头,所以洛夕然从始至终就是没有哭的。
但是汪旗喊完杀青之后,她终于没忍住哭了。
眼里的泪积攒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她自己的,也有拍摄《阑珊》这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以来所有对于左丘阑珊这个人物的感悟和情绪。
演员的入戏出戏需要一个过程,尤其是洛夕然偏向体验派,汪旗对于演员演技的要求又极高,根本不是《好想拥抱你》那时的演技能撑起的。
当然,这也跟《好想拥抱你》的女主云箜的人设过分玛丽苏有关——虽然看着爽,但确实不真实,即使是洛夕然的演技,要代入进去也不会有左丘阑珊这么真实投入。
因为左丘阑珊的原型是上官婉儿,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当然此处也经过了一些美化和改编,但总的来说血肉比云箜的人设要丰满太多。
左丘阑珊的人生轨迹可以完整勾勒,所以洛夕然代入时也就更加真情实感。
尤其是这最后时刻,她一直在酝酿和寻找感同身受的部分,最后终于找到了最灵魂相通的点——孤独。
左丘阑珊温婉,洛夕然活泼;左丘阑珊理智,洛夕然感性;左丘阑珊一生波澜壮阔,辉煌过落魄过,最后归于平淡沧桑,洛夕然却相较单调,没有在顺境与逆境中反复交替过,最后心态也不至于沧桑。
她们在别的点上没有那么多交集与共鸣,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
孤独。
左丘阑珊有过挚友有过敌人,做过臣子也曾发号施令,但她没有爱过谁,纵然和不同男人经历过不同的爱恨纠葛,但他们都不曾让左丘阑珊起过停留的心思,或许是左丘阑珊心中丘壑太多,最后她抛却一切孑然一身,才始觉孤寂。
洛夕然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毕竟现代社会,她混娱乐圈,大家可能会为了名利金钱各种撕逼斗争,但一是不至于一出手就致人死地,另一个则是洛夕然在这方面从来是天降紫薇星的存在,她根本就没有在这么多的困难里挣扎过,没有所谓生死与共的伙伴,也没有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
但这也同样导致了,她没有那一颗爱人的心。
也是在自身感受融入左丘阑珊的感官中的时候,洛夕然也才察觉到深深的孤寂。
所以这一刻情绪上来了,她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汪旗和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说实话,演员入戏后出不了戏的事情也不算少见,能哭一场就发泄出来那算是好事,要是真的出不来,那才是令人惋惜。
而且在汪旗的片场,基本每一个角色戏份重点的演员杀青的时候都能哭出来。
洛夕然身为绝对主角,哭得比别的演员惨一点那也可以理解。
洛夕然哭到打嗝哭到抽噎哭到妆花,哭着走出片场,哭着走进更衣间,哭着走到化妆室,最后哭着上了保姆车,足足大半个小时过去,才勉强收住了哭音。
柴弘盛看得心惊肉跳,心想这小祖宗总算是不哭了,赶紧递来一瓶矿泉水,给洛大小姐补充哭掉的水分。
洛夕然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总算缓了些过来,只是嗓子都有点哑了:“钟昕连呢?”
柴弘盛回答:“他不是还在照顾大根呢吗!说是发情期应该结束了,已经开始禁食禁水,明天就能拉去把绝育做了。”
洛夕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现在突然,还挺想见到钟昕连的。
因为叹息的时候想到了他。
因为孤独的时候想到了他。
因为哭泣的时候想到了他。
她又沙哑着嗓子开口:“柴哥你能给我拿两个鸡蛋敷眼睛吗?”
这个柴弘盛从看见洛夕然哭的时候就去找了,现在拿出来正好,他递给洛夕然,然后问:“那过会儿去酒店的杀青宴?”
“不,”洛夕然说话间还带着鼻音,“回租的房子,剧组杀青宴晚上是正式的吧?我去晚上的。”
柴弘盛讶异间,又听见洛夕然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不是去找钟助理啊,我想大根了。”
柴弘盛憋着笑点头。
是不是要准备一下恋情官宣的通稿了?
——等等他记得钟大少跟洛夕然是有婚约的吧?
那要不还是再等等,万一回头就是婚讯了呢?
于是在车子飞驰的十几分钟的时间,柴弘盛的面色几经变换,最后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了医生走出来对着钟大少点点头,而他作为亲友在旁边紧张地等待。
“恭喜,是龙凤胎。”
……等等,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不过柴弘盛还是迅速恢复了工作状态,先去网上观察了下舆论倾向——说实话之前《明星的假期》反响太好,甚至有不少不了解具体的观众觉得洛夕然其实早就在跟钟助理谈恋爱了,而即使是知道他俩没在一起的那部分,也基本都在嗷嗷叫着期待两人官宣。
#钟点工夫妇#的超话已经成了气候,而且洛夕然的粉丝组成里还真有不少都是cp粉,即使没有粉cp的,对洛夕然和钟助理的亲昵也早就习惯,没有什么反感。
目前看来情况良好,可以说如果洛夕然要宣布恋爱而对象是钟助理,那么估计她的事业还会再上一层楼。
唯一会跳脚的,大概就是可能无意间为两人做了嫁衣裳最后自己flop的装多余,不,庄佐余和他的粉丝们了。
柴弘盛欣慰地收了手机,把洛夕然送进公寓,才又乘车离开。
洛夕然还揣着两个煮鸡蛋,此刻眼上的红肿要好上不少,不过也还是很明显,但她心态已经基本恢复了,所以还很自在地直接俩鸡蛋三口一个三口一个地吃了。
然后掏钥匙开门,跟钟助理打招呼:“我杀青啦!”
钟助理刚把大根关进笼子,免得这馋猫没忍住偷吃,闻言惊讶回头,还没说恭喜,先注意到了洛夕然这两圈非常明显的红肿,皱眉:“怎么了?”
洛夕然吐了下舌头,不太好意思:“之前拍的时候有点入戏了,杀青的时候没完全走出来,发泄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钟昕连眉头还是没松开:“我给你拿湿毛巾冰敷一下。”
洛夕然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刚刚拿鸡蛋敷了一下,回头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探头探脑看向笼子里的猫:“大根被你关起来了?”
“嗯,”钟助理淡淡应了一声,“怕偷吃。”
“明天的手术吗?”洛夕然又问。
“嗯,”钟助理又应了一声,“这边最好的宠物医院,应该很快,不过做完手术后要戴一阵子伊丽莎白圈,伤口愈合也需要时间,所以应该要在开州养一阵子才行。”
这个洛夕然不担心,反正《阑珊》杀青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新工作,在开州留一阵子也无所谓。
只是她很快有了新的担心:“我听说要给猫绝育的话,必须要演戏的,要让猫以为是医生把它抢走了,不是主人送走的,否则猫就会记恨主人,我们要不要也演一演?”
说到这个她突然兴致勃勃:“要不演一下吧?我绝对能演出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
“……”钟助理无奈,“你是不是没去杀青宴?现在就别琢磨这个了吧?”
洛夕然无所谓摆摆手:“杀青宴我晚上去就可以了,我觉得戏还是要演的,到时候我就演被坏人抢走孩子的老母亲,你就演那个冷酷无情十恶不赦的坏人!”
她这要求简直像是在无理取闹,但钟昕连看她好像累极了,也不打算多纠缠,只能迟疑点头。
洛夕然欢呼一声,终于回了自己房间补眠恢复精神去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带着大根去宠物医院,因为有提前说明身份,所以这边也尽量保密,安排了单独房间给洛夕然等待休息,本来还有几个医院的员工想要来找洛夕然签名的,结果还没进房间,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大喊。
片刻后主刀医生抱着还在挣扎喵呜的大根走出来,连忙招呼了同事过来给猫麻醉,众人齐心合力弄完,终于想起来问怎么回事。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主刀医生也是无奈:“说是怕猫记恨,得演一下。”
“……”
虽然这个笑话他们也听过很多次,但是万万没想到一个明星也能这么接地气。
这么一闹,去要签名的想法倒是散了。
这边大根麻醉药效开始,主刀医生带着俩护士进了手术室,洛夕然和钟昕连还在休息室里,钟助理如玉般白皙没有瑕疵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抓痕——刚刚大根挠的。
洛夕然有点不好意思:“不小心太真情实感了哈……”
“没什么。”钟昕连把袖子放下挡住这个伤口。
事实上养猫到现在,他也不是没被抓过,狂犬疫苗也早就打过了,除了有点疼,别的都没什么。
洛夕然却突然问:“你知道我是胡闹吧?为什么要跟着呢?我说过不喜欢你的。”
钟昕连心口微微一紧:“好像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吧?”
他无奈笑了下:“你说过没结果,我也说过会强求。”
洛夕然在他旁边坐着,沉默了一下,突然极小声道:“也不见得就是强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赶上了!!!
生死时速!
然后明天……明天到底几更,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尽量十二点准时一更,不准时会挂假条
我flag没有倒!就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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