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灵再清醒的时候, 周遭环境已然变了。
她被关到了一间密室里,屋子华丽而空, 桌案几榻一应俱全,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只虚虚点了几盏灯, 似乎是在地下。
阿真和阿鱼不在, 身边只有余怀。
迷药的后劲很大,余青灵的精神不太好,细白手指揉捏着额角,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恐慌,神色倦怠地靠在床上。
余怀垂眸看着她, 上一次见她还是十五岁那年,一晃三年,她眉眼愈发明媚娇艳。
他喉尖滚了滚, “我会帮你救娘亲。”
现在护送魏王的军队全握在余怀手中, 于他而言, 悄无声息地带走楚姜比在魏都时要容易多了。
或者再狠一点, 他可以直接杀了魏王。
到那时, 他父亲会登基为王, 而他再也不用顾及所谓王权和宗法规矩。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余青灵,也可以帮她照顾娘亲。
余青灵充耳不闻, 抿唇道:“越国在洛邑城外驻军不止两千之数,赵墨很快就会找到我,到时候东窗事发, 魏王定然会降罪于你。余怀,你放我离开,我当今日的事情没发生过。”
听到这话,余怀眼角眉梢涌上了几分阴霾。
他不喜欢余青灵提起赵墨二字。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高看赵墨一眼,魏都那么多风光霁月的公子,在她眼里,似乎没有一个比得上赵墨那个废物质子。
除了长得好看,赵墨哪里比得上他?
偏偏小姑娘吃这套,她被赵墨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日日往雀台里跑,想着他、念着他、护着他,一腔热情和喜欢都给了他。
周围的光线很暗淡,在余怀身上笼了一层变化莫测的光影,他压低了声音,像是蛊惑,“余青灵,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即便想杀魏王,我也能帮你。”
余青灵指尖动作一顿。
她忽然想起了魏成驰和她说过的那句话——余怀想娶你。
现在,她有几分相信了。
如果两年前余怀这么说,她定然会心智动摇,没准真的会不知廉耻地勾引他。
因为那个时候的余青灵就像陷在一潭烂泥里,没有未来,也看不到希望,无论是谁丢下来一根绳子,她都想往上爬。
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嫁人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余怀,你快点放了我,别闹到事情不可转圜。”余青灵耐着性子道。
“放了你?”
余怀重复了一遍,忽然冷笑,“你还想去哪儿?赵墨已经死了,你以为越国会承认你这个没有子嗣太后?还是你以为新王会比我更好?”
赵墨没有兄弟,也没有儿子,王位只能落到宗室子弟头上,或许是王叔赵也严。
余青灵才十八岁,姝色明艳,正值青春少艾,柔枝嫩条的年纪,登基的新王会放过她吗?
余青灵神色一僵,愣愣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赵墨死了。”余怀看着她,冷漠地重复了一遍,“死在邙山。”
余青灵手掌攥成拳,有一瞬神智乱了,耳畔嗡嗡的,但很快镇定起来,“你说谎。”
赵墨那么厉害,内乱都能活下来,区区一个帝都,怎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余青灵不信,她顿了顿,冷笑道:“你现在把我关起来,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她抿着红唇,抬眼看他,“你让我出去看看,我就相信你。”
“……”还想出去看看呢?
余怀觉得好笑,嗤声道:“余青灵,你蠢还是我蠢啊?”
“……哦。”余青灵神色平静,“你不让我出去就是在骗我。”
一晃多年,她脾性还是如此,以为自己是天上月亮,恨不得所有星星都得围着她转,任性又难缠,幼稚又可笑。
余怀忍不住嘲道:“余青灵,你多大了?”
余青灵不太高兴,盯着他眼睛,冷不丁问:“你们余家人都喜欢夺人-妻吗?”
随着话音落下,周遭的气势变了,余怀好像受到了刺激,心底那点暴虐的情绪蠢蠢欲动间,险些控制不住。
是了,她现在是赵墨的妻子。
本来她应该是他的妻子。
余青灵却无暇顾及他情绪,重新垂下了潋滟眼眸,没有看他。
迷药的后劲还在,她神思有些迟钝,娇糯的声音却很平静,“余怀,你我自幼相识,虽然关系不恰,却也没有大恨,何苦如此?非要你死我活——”
话未说完,余怀大手捏着她下巴抬起来,冷冰冰道:“余青灵,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跟我回魏国,我帮你杀魏王,救娘亲。不跟我回去,我也会把你绑回去。”
余怀天生神力,对力气的认知与寻常人不一样,于他而言很正常的力道,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场暴揍。
尤其情绪起伏的时候,他手上力道也控制不好,余青灵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眼眶里不受控地溢出泪花。
她下意识地两只手去拽他胳膊。
“余怀!”
她的手掌柔软,力气执拗,其实余怀没什么感觉,他盯着她微红的眼眶,神色蓦地一愣,紧接着心里慌张,那点肆虐的情绪也随之散了大半。
他好像又没有控制好力气。
余怀有些无措地松开手,“我弄疼你了?”
说着,他抬手去擦她眼泪。
余青灵“啪”地一声拍开了余怀的手,眼里薄红含怒地瞪他,身体下意识地往床里面躲了躲。
在余怀面前时,她多少会收敛几分,因为他下手真的不知轻重。
有意、无意,都很容易伤人。
余青灵警告他,“余怀,你再敢打我,等赵墨找到我,他不会饶了你。”
余怀手掌僵硬在半空中,神色变得阴晴不定。
她的话就好像一桶冷水,直愣愣地泼上了他心头。
这样让他想起小时候的事。
余怀从小就喜欢和余青灵玩。
比起同龄人,余怀长得高一些,力气也大,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小他五岁的余青灵拎起来,就像抱了一个瓷娃娃。
抱着,抛着,拎着,戳她柔软的脸蛋或者不经意的一巴掌,就能把小姑娘拍得浑身青紫,晕头转向。
待到年长一些,余怀终于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道和普通人一样,而余青灵已经不喜欢他了。
……
四下点得灯盏不多,光线十分昏暗,澄黄烛光透过床帐洒在余青灵身上,笼上一层薄薄光泽,肌肤奶白如玉。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白皙下巴上就印了几道青紫的指痕。
因为刚才失控,余怀额角的青筋一直跳,暴虐与悔恨的情绪杂糅间,愈腾愈多,他慢慢抬起眼看向躲在床里的姑娘。
她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身体柔软而玲珑,就连身上的香气也变了,没了小时候的淡淡奶香,取而代之的是诱人甜香。
小姑娘眉眼娇艳,唇瓣嫣红,乌黑眼眸里还含着余泪,湿漉漉的,每一寸肌肤都诱人神往。
余怀心底腾起一抹燥意,眼底染上几分猩红,她在赵墨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
当然不是。
她和他还会更亲密,她会柔软地缠着他,也会撒娇着喊他名字。
余怀手掌撑在床上,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只听“咔擦”一声床板断了。
余青灵所在的地方凹陷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失重吓得她小脸惨白,无意识地啊了一声,身子一骨碌就摔到了地上。
床有小腿高,骤然跌在地上,余青灵眼泪汪汪。
“……”
余怀张了张嘴,干巴巴的,“余青灵……”
余青灵忍无可忍,抄起一旁的碎木板朝他砸去,“余怀,你是不是有病?”
余怀真的有病。
他比别人更容易暴躁。
这是余氏一族祖传的毛病,到了余怀身上最为明显。
他是襄侯老来得子,还是独子,自幼金尊玉贵被宠坏了,行事狂妄,不知礼法规矩为何物,更不知道收敛脾性。
而且他力气大,一暴躁就会伤人。
那块碎木板砸中了余怀肩头,稍微的刺痛一下,勾破了锦缎衣衫。
余怀闭了闭眼,手掌攥成拳头,额角的青筋几乎是肉眼可见,他嗓音很低,像是在压抑着情绪,“离我远点。”
这两年,他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想杀人。
现在密室里只有他和余青灵。
余青灵一愣,显然察觉的他情绪不太对,迟疑地喊了一声:“……余怀?”
她的声音很软,天生软糯,像是清泉一般,稍稍压下了他杀人的暴虐之意,却勾起了另一抹凌虐的妄想。
他额角和脖子上青筋绷起,跳动得太明显,以至于余青灵想忽略都不成。
余青灵知道魏王也有暴躁的毛病,只是魏王没有余怀这么严重。虽然两人关系不好,但是远远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只是讨厌和不喜欢而已。
余青灵往后躲了躲,离他远点,眼眸闪烁,“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密室里昏暗压抑,有点密不透风,像一只陶瓷罐子似的,很容易勾起人心底的暴躁情绪。
余怀睁开眼,眼底猩红,冷笑道:“想和我一块儿出去?”
余青灵:“……”
她咬下唇。
余怀阴鸷地盯着她,无情地打破她的妄想,“余青灵,你想也别想,老实地待在这。”
“即便出去了周围不还是你的人吗?我又跑不掉。”
余青灵诡辩,躲在床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声音放软了几分,像是哄诱,“你这样很危险,余怀,先出去看医师好不好?”
余怀坐在半塌的床边,半嘲半讽地看着她,忽然徒手掰碎了床上小案,碎裂的声音清脆扎耳,木屑落了一地。
余青灵瞪圆了眼睛:“……?”
你吓唬谁呢?
余青灵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浑身炸毛,红唇紧紧抿着。
偏偏这个威胁不是赵墨揉捏她后脖子那种威胁,而是随时可以拧断她脖子的威胁。
她被吓唬到了。
犹豫片刻之后,余青灵解下身上的香囊朝余怀丢去,“你闻一闻,会不会好一点?”
香气清甜,有宁神静心之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余怀:暴躁老哥
知道为什么没有媳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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