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有花草吗？”
“有啊。”
“长什么样子呢？”
“大概和你身边的这些差不多呢。”
“那月亮上和这里没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世界上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差不多的轨迹，一直在做着相同的重复。”
“唔……”
月上织希歪了点脑袋打量他，像是要从不同的角度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但是，还是有不同的东西吧。”
“什么呢？”
他饶有兴致地问。
“比如……”月上织希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现在我们两个人相遇了，这是第一次见面，这就是不同的东西了。”
他轻轻地笑起来。
很快，这点笑意就融进了他说话的语调中，衬得他彷佛心情很好的样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在你来说，可能是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吧。可我不是第一次这样和人遇见，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夸赞眼睛，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也是同样，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是这样啊……”
月上织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很快做出了决定，“那，我送点什么给你吧。”
“嗯？”他顿了顿，眉眼间随之流露出兴味的情绪，“送东西给我吗？”
“是的。”
月上织希一边说，一边朝着旁边小跑而去，那里放着今天花匠修剪下来的数朵花，由于卖相还不错，在月上织希的要求下，原本是要晒成干花的，“你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可以送礼物给你啦。”
她将花抱回来，重新站在他的身边。
由于姿势不方便，月上织希索性直接坐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地制作。
他很快就看出月上织希的意图，问：“你要做花环送给我？”
月上织希点头：“嗯！”
“为什么呢？”
“我不想被当成同样的人。”
月上织希垂着眼眸，手下动作灵活地编织着花环，说话的语调因为分心而显得低了几度，却不显得消沉，带着点不容转圜的笃定与自信，“我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也要觉得今天和我遇见是不一样的事情。”
她抽空从编制花环的空隙抬眸，神色轻快俏皮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我的标记。”
标记啊……
他抬手，用折扇翘了翘自己的脑袋。
若月上织希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手中的扇子根本不是单纯普通的折扇，而是轻易能将皮肤划开的尖锐铁制。
他思考的表情漫不经心，可语气仍旧沉稳和缓：“可是，你为什么不想做同样的人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月上织希用理直气壮、就该如此的语气回答说，“难道你会想要被别人当成一个单纯的代号，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因为那个代号，却不去看真正的你吗？”
他敲着折扇的动作停了下来。
“再说得简单一点。”月上织希的后半段话带了点任性的意味，声音轻下去，嘟囔着说，“我不想就是不想嘛……你对一件事情喜欢或者讨厌，都一定要确切地分析理由吗？”
“那倒不是，不如说我更倾向于符合自己喜好的做法。”
他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阳光下新鲜的蜂蜜，在黑夜中也显得耀眼好看，“只是人们大多数会为自己寻求理由，不论是生存的理由、做错事的理由……许许多多的理由，我以为你也会习惯这么做。”
“可是，这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月上织希坚持地说，“现在的事情，只是我要为你做一顶花环，这不需要理由。”
他又笑了。
乐不可支地歪曲了原本站直的身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说的也是。”
说完这句话，他安静地在月上织希身边坐了下来，丝毫不顾华贵整洁的衣袍就此沾染了尘土，从姿态到神色，他都是一副游离于“感兴趣”与“很无趣”之间的神色。
花环很快就编好了。
月上织希高兴地将花环举起，没有犹豫地将它放在了这个人的脑袋上，她看了一两秒，脸上露出满足且欢快的笑：“很适合你，非常好看！”
“是么。”
他弯下腰，凑近月上织希的脸，发觉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惊惧的情绪，只是疑惑地看着他靠近，他伸出手指，搭在月上织希的眼睛下方，用哄劝的语气说，“我看不见，只好通过你的眼睛来看了……说起来，你的眼睛干净又漂亮，大小也很合适。”
那像是评价死物的语气让月上织希有点不高兴，她皱了皱眉，眼睛的弧度随之产生了点变化。
他有点不满地加大了手指按在月上织希脸上的力道，眼神冷下去，语气却分毫不变：“不要乱动哦。”
“啪——”
月上织希拍开他的手，用直白的语气和动作，表现出她当下的不快，“你弄痛我了，而且，我不喜欢你那么评价我的眼睛，我希望你可以用更……更认真看待我的方式说。”
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声音轻轻地说：“我已经在认真看你了。”
“你那是看待物品的眼神，唔……也可以说，感觉我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吧。”月上织希苦恼地思索着，“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点意外地看了眼月上织希，回答得并不迟疑为难：“童磨。”
“我叫月上织希。”
月上织希端正地说着，伸出手去，碰了碰童磨的手背。
在童磨用视线沉默地观察的时候，月上织希发觉了他似乎可以接受这种行为，于是一股作气地将他的手翻过来，掌心对掌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样，就表示我们认识了，接下来，你要送一样差不多分量的东西给我，当作是花环的回礼，然后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对你来说有点特别的人。”
童磨怔了怔，感受着掌心柔软温暖的温度，他忍俊不禁：“为什么是‘有点特别’？”
月上织希十分考究、严肃认真地说：“因为我们只是完成了认识的第一阶段，随着时间的推进，我们会变得越来越特殊，这个……你以后就知道啦！”
“这样啊……”
童磨语气感叹，望着月上织希的眼神仍旧是打量的，但是很快，他领悟到了新的东西，他随手拿出了一块玉佩，递给月上织希，“回礼的话，就给这个吧。”
月上织希看着玉佩，哪怕不识货都看得出来这枚玉佩的成色极好：“你的礼物分量好像比我的重多了。“
童磨刚想说根本就没有分量，这枚玉佩怎么来的他都不记得了。
然后。
他被抱住了。
“……”
童磨一时间很难陈述这种感觉。
因为太久没有人在生命鲜活的状态下拥抱他，而且还是主动拥抱。
按理来说他在刚开始交谈的时候、在她毫无防备地坐在他身边编制花环的时候、在她微微仰着脸与他对视的时候，他都应该将她杀死才对。
他却没有这么做。
童磨有点想知道是否真的能产生那种她所谓的“特殊”，他的耐性一向不好，想法爱好瞬息万变，这一刻觉得还有点意思，没准儿下一刻就能直接将人捅个对穿。
但是，她居然抱过来了。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这样的拥抱，被主动而温暖的怀抱亲近，甚至能够在侧首的时候闻到她身上花香的气息，混杂着规律跳动的血管的节奏。
这感觉确实有点特别。
“作为补充的礼物。”
月上织希说，“拥抱是珍贵的东西，但是我感觉到你的诚意了，我觉得你更特别一点了！”
像是给初生学习的孩子做出鼓励与指导，她说出了这样的话，不仅在解释她自己的行动，还非常自然地，给予了童磨一种直白的观感——如果我知道你重视我了，我也会更加重视你。
童磨想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回抱住了月上织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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