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一阵雷过后雨势变大,日暮远歌出门看到劈亮半边天的闪电才惊觉下雨。
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庭院里种的几盆绿萝在雨水的浇灌下更加翠绿。她重新回去拿了把伞,尽量没有发出大的声响。
雨水滴在伞上往下掉,地上很快堆积了一个个坑洼的小水坑。
汽车前面的远光灯朦胧的氤氲在水汽中,雨的确很大,雨刷器都来不及刷挡风玻璃上的雨水。
到达栗原白发的定位后,日暮远歌停好车,撑开伞,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雨伞被她收拢,残留在上面的雨水顺着雨伞尖流了一地。
日暮远歌擦干净身上的雨水,朝里唤了一声,“缘治?”
太宰和栗原白离开了咖啡店,整个咖啡店异常的寂静,连原本应该站在柜台里面的服务员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缘治坐在中也对面,一会手抠抠桌子,一会揪揪衣角,面对他对面第一次见的爸爸,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在。
中也把帽子往上掀了一点,偷偷打量着小动作不断的缘治,局促的连手都不知道摆在什么地方,拘谨又不安。
长久无声的沉默后,他咳嗽了一声,嘴巴张开想随便说些什么来打开尴尬的气氛。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很擅长找话题的人,不像太宰治一样巧舌如簧。
还没来得及说,缘治就听见日暮远歌的声音,他飞快的往门口方向跑,迅速的动作带着下意识的逃避。
他跑到了一半停了下来,想到他今天的行为,蔫哒哒的又坐回了中也对面。
“怎么又回来了?”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有可能还存疑的这么大的儿子,他心中惶惶不安,又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对待他的态度带着略带疏远的谨慎。
“我……”缘治偷瞄了一眼中也,小声又快速的吐出一句,“我今天做错事,偷偷的离家出走,还对妈妈说最讨厌她了。”
中也觉得这是两个人交流的好机会。
“你做错什么事了?”
缘治嘟着嘴,把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中也,“田中说妈妈的坏话,还骂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没有爸爸也无所谓,但是他说妈妈我就忍不住揍了他。结果妈妈还让我跟他道歉,我才不要跟他道歉呢。”
听到缘治说小朋友骂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时他的心揪了起来,但听到下一句没有爸爸也无所谓时,又感觉有人用刀子无形在他心口上插了又插。
“要是我,就不只揍揍他这么简单了。”中也有些烦躁道。
果然,没有文化的黑手党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简单粗暴。
缘治抬起头,心里有一些些认同了这个爸爸,也就只有一些些而已,“你也觉得我没做错对不对?”
“我……”可没这样说啊?
“原来中也君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你们都没错,那看来是我错了咯。”日暮远歌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笑却看起来有些让人渗的慌。
“妈妈。”缘治试探的伸出手,拉着日暮远歌的手。
她轻声哄了句,“缘治咱们等会再说。”
话里意思就是秋后算账。
缘治往里面挪了挪,给日暮远歌让位置。中也往后靠,一张脸绷紧,“你这是先发制人?不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缘治是你的孩子。”日暮远歌淡淡的开口。
虽然已经料想到了结果,但跟她亲口承认还是不一样的。
小孩这张熟悉的长相,他的母亲还是曾经和他也是唯一和他荒唐一夜的女人。
中也看到栗原白说这个长的跟他相似的孩子是日暮远歌的儿子时,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尘埃落定之后也并没有想的那么轻松。
他眼里闪过迷茫,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父亲,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更没想到孩子的母亲是当年毫不犹豫离开的某组织派来的卧底!
想到这里,他对于异能特务科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他成爸爸了?
这是个问句,哪怕知道了他有了孩子,成为了爸爸,他也依旧没有做好准备成为一名父亲。
突然喜当爹就能一下子适应孩子父亲的角色简直是开玩笑吧?
他现在有些想回港黑问下首领,他成为父亲之后的感想和有没有什么经验能够传授给他。
让他能不这么手足无措。
想到爱丽丝和首领的相处方式,他放弃了他的想法,首领和他女儿相处的也不是特别好,尤其是传说中疼爱的大女儿还跟男人叛逃出黑手党了。
首领父亲当的也是挺失败的,中也暗戳戳的想到。
缘治坐在沙发里面,眼皮搭拉着,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倦。
他脱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丢给日暮远歌。
她把披风盖在缘治身上,捏了捏他的脸,笑骂了句,“小没良心的,不是最讨厌我吗?”
“你、这……”他放弃了,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甚至脑子空白的也问不出什么问题。
喜当爹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日暮远歌声音放轻,“中也君不要有负担,其实是我应该说对不起,藏着这么一个小宝贝这么久。”
“哈?”这波道歉让他也很不知所措。
“既然中也君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今后可以学着做父亲,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有个新手父亲一起,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孩子是真的很难教育。”
中也嘀咕了一句,“说的好听,都当这么久了不比我有经验。”
他坦然的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又想到了得知日暮远歌有了孩子之后,他说的话。
“哪个男人瞎了眼?”
“孩子父亲是谁?”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孩子父亲死了?
中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孩子父亲死了?”
日暮远歌笑容僵硬,想是也想到了那天的情景。
看到日暮远歌闪躲的神情,他眼神柔和了下来,又看到已经熟睡的缘治,心更软了下来。
那是他的孩子?她是他孩子的母亲?
难以启齿的想法在他心里蔓延,他有些隐蔽的庆幸她的孩子,父亲是他。
也许喝酒不一定误事,说不定还能成事。
他有个小爱好,喜欢喝酒,可偏偏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好,喝醉了喜欢耍酒疯,大吵大闹。
外出公干,听闻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搭档太宰治叛逃港口黑手党,还拐带走了港黑大小姐,他立马匆匆赶回来。
这两个在中也名单上的头号讨厌鬼全走了,他不得兴奋的开几瓶酒小酌几杯?
他下意识的拿了三个杯子,看到空荡的房间又有几分怅然,门口太宰狗不能进入的牌子看来可以撤掉了。
地板上很快歪七扭八的倒了好几个空酒瓶子,他听到敲门声,晃晃悠悠的开门,看到拿着文件的日暮远歌头更疼了。
他签完文件之后,把文件甩在一边,非要拉着他的这个女性下属一起喝酒,一边喝还一边口头问候太宰治。
记忆的最后,他也只依稀的记得柔和的眉眼和带着颤抖的女声。
一个喝到断片的人,能有几分记忆。他常听酒吧的老板说喝酒误事,他只觉得他脑子有病,一个卖酒的人说喝酒误事,这话你觉不觉得好笑。
但那天过后,他是真觉得喝酒误事了。
他还记得日暮远歌隔天平淡的反应,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司机。反观他,就是被老司机轻飘飘嫖了遍的小雏鸡。
又不服气,又憋的慌,还夹杂着胆怯和羞涩。
连他的下属都发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甚至森鸥外都听闻了他们二人的矛盾,还问他要不要把日暮远歌调离到其他部门。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拒绝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拒绝的毫不犹豫。
面对森鸥外愕然的表情,他干巴巴的解释,“不用了,日暮工作能力挺好的。”
忽略了从心底涌上来,让心脏剧烈跳动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让他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的人,带着他乱成一团乱麻还来不及解开的情绪,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他又开了瓶他藏品中最贵的酒,去他的日暮远歌,去他的喝酒误事。
他在这里跟演独角戏一样的心绪翻滚来,翻滚去,一颗心在油锅里炸,烫的上窜下跳,另一个主角却拍拍屁股,人都不见了。
他把又酸又涩还愤怒的情绪压下,隔天就单枪匹马一个人把另一个敌对势力给一锅端了。
真是让人火大!
中也帽子压下来,看不到他的表情。日暮远歌脸上看着平静,实则捏紧了衣角,惶惶不安。
两个人所处的身份和位置,有了这样一个怎么样都只会让两个人今后关系越来越紧密的孩子,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没有人能知道。
越是不安,日暮远歌脸上堪比完美的弧度就越僵硬。中也突然起身,手撑着桌子,把她面前的光挡了大半,他低头看到了她皱巴巴的衣角,露出了踏入咖啡店的第一个笑容。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照出个晃眼的小小光圈,昏黄的光并没有削减他身上的锐利,而是锋芒毕露。
他俯身看她,日暮远歌能看到微笑过后迅速抿紧的唇瓣,还有长长的睫毛,以及睫毛下能望尽她整个身影的湛蓝色的可以和宝石相媲美的眼睛。
曾经少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容,被如今这个眼角眉梢多了沉稳和从容的面容覆盖。
她能感受到她胸腔中心脏在不合时宜的剧烈跳动。
一下,一下。
在他目光不可及处,为他所跳动。
“今后请多指教了,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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