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去书院了?”邓席乍一听刘氏说起这个消息, 顿感惊讶。
刘氏点头道:“是啊,还是韫儿提议的,不然我们哪里知道这个书院。听说这个书院在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要求很高, 也不知道景山有没有这个福气,能进得去书院。”
邓席目光微微一闪, 笑道:“景山年纪虽小,但是于读书一途极有天赋。肯定可以的。”
刘氏宽慰一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是景山能进书院去, 咱们云家以后就大有希望了。”
邓席深表认同地点头。
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书院,因为他并不是正经读书人。云家也曾想想将他往这方面栽培,因为他不是商户籍。无奈邓席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对读书也不感兴趣,最后不了了之。
邓席出了刘氏的院子, 背着手慢慢地踱步。身边不时经过几个丫鬟,看到他都羞涩地见礼。
谁都知道这个表公子虽然不是夫人老爷的亲生孩子, 但是夫人和老爷都将他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以后说不定成亲也会在云府,他模样生得俊俏, 招人喜欢。其中更不乏一些想要成为表公子姨娘的奴婢。
且这个表公子性情温和,待人有礼,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脸笑意地回应, 怎能让人不喜欢。
邓席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忽地就沉了下来。
云大少爷确实是自己病逝的,跟他没有关系。但是云大少爷病逝之后,刘氏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对待,若不是还有个云二少爷,他一定可以过继给刘氏。他自己家一穷二白,这些年,他几乎都没有怎么回去过,若是云景山以后有了大出息,云家还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邓席思来想去,觉得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他暗中去查了一下云景山去的那个白鹿书院,这才知道这个书院果然不凡。里面都是些大官的后代或者是真正的有识之士。但是门槛也相当的高,云景山不可能进得去的。
等云景山回来…
还有这个苏韫,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没见识的乡村女子,连他都不知道白鹿书院,她竟然知道。还鼓动了刘氏将云景山送了过去。
可是事与愿违,十天后,负责送云景山老仆回来,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几人幸运地在白鹿书院下面的小镇碰到了书院的院正,云景山即兴做了一首诗,被院正听到,等几人上山求学的时候,云景山就被破格录取了。
顿时,云家上下都陷入了空前的欢喜中。
云老爷更是激动得从城中最好的酒楼里定了两桌席面,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苏韫因为提出了这个建议,被视为大功臣,刘氏当众拉着她的手夸奖她,“韫儿啊,你真是我们云家的福星啊!”
在云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苏韫深得老爷和夫人的喜欢,真正的赢得了下人的尊重。
邓席心里却十分的不愉快。他没想到云景山竟然真的进了书院,若是以后他学成归来,云家还有他邓席什么事儿?
瞧瞧,他当年不想读书的时候,云老爷都没多说过他一句,而自己儿子要读书,就高兴得不顾新丧,大肆庆祝,可见在人家心里亲儿子到底是亲儿子。
邓席心里不大痛快,在席上多喝了两杯闷酒。
刘氏见他喝得双颊通红,还以为他是高兴的,也不曾多想,命自己院中伺候的紫鸢送他回去。
邓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紫鸢连忙将他扶着,两人出了正院去了。
苏韫在席间一直在暗中观察邓席,没有错过他脸上隐隐的郁色。这个云家要说谁不想云景山进入书院求学,非邓席莫属了。
在邓席看来,云景山好了,他就好不了。
趁机,苏韫凑到刘氏耳边道:“夫人,我怎么觉得表少爷好像不大高兴呢?”
刘氏随意道:“怎么会?景山能进入书院,我们都为他高兴呢。”
苏韫便笑了笑,道:“兴许表少爷担心若是二公子有了大出息,老爷和夫人就不疼他了吧。毕竟也是在云家长大的,想必早就将夫人当成亲娘了。”
她状似无心之语,却让刘氏心里起了个突。
她朝邓席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喜意微沉。
扪心而问,她这十来年都不曾亏待过邓席。若是邓席因为担心她和老爷会忽视他而不想景山好,这气度也是在太狭隘了些。
她没有往深处想,但是苏韫的话却给她提了个醒。
是啊,邓席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没几年都要回自己家一趟的。以前那个道士说的是小时候要在别人家寄养,如今邓席也长大了,是时候谈婚论嫁了,他有亲生父母,她不可能给他做这个主。而且若是邓席真的有这个争宠的心思,只怕以后也会跟景山争财产。虽然她将邓席当成亲儿子待,但是毕竟不是亲儿子,这云家的财产当然都是要留给她自己的儿子的。
这样一想,她还是觉得早日让邓席回到他自己家去比较好,免得到了他成亲的时候,不好安排了。
苏韫说了话之后,就一直暗中观察刘氏的脸色。见刘氏收起了笑,脸色变得凝重,知道她将话都听进去了。
宴会结束之后,苏韫送刘氏回了主院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她洗漱过后,照常像平素那样去刘氏的院子,陪她一起用早膳。
等到了刘氏的院子,她得了特许不必等候通传,直接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发觉屋子里的气氛不大对。
再一看,房间中间跪着两个人,女的是刘氏院中伺候的二等丫鬟,男的竟然是邓席!
而刘氏坐在榻上,脸色愠怒。
见她走进来,刘氏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问道:“用过早膳了没?”
苏韫道:“还没有呢,想着过来和夫人一道用早膳的。”
刘氏就打发丫头带着她先去用早膳,显然是不想她待在一旁。苏韫也知趣,这气氛明显不对,她依稀记得昨晚上是这个丫鬟送邓席回院子去,现下两人都跪在刘氏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她跟着丫鬟退出了主屋。
“这是怎么回事啊?”苏韫悄声问那个丫鬟。
那丫鬟名叫墨草,长相圆润,人很是有几分机灵劲。她知道就算她现在不说,回头大奶奶还是会知道。
于是她低声道:“这件事夫人可能会下令不许外传,但是夫人应该不会瞒着大奶奶,只是担心会污了大奶奶的耳朵。”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人也凑近了些,圆眼镜里满是不敢置信,“昨晚上表公子不是喝多了吗?夫人让紫鸢送表公子回去,没想到紫鸢就再也没有回来,今早上院里的管事嬷嬷才跟夫人说起这件事,夫人当时脸色就变了,让嬷嬷亲自去表公子的院子查看。没想到紫鸢刚好从表少爷的房间里出来,神情慌慌张张的。就是这么回事,大奶奶。”
墨草还是个小姑娘,说起这种事情来,脸羞得通红。
苏韫有些惊讶,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她不知道前世有没有发生过,因为当时她跟刘氏的关系不冷不淡的,绝没有这辈子这样好,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通常都只是关在自己的小院里。
“哦,原来是这样。”苏韫点了点头,“既然夫人有事情,我就不在这打扰她了,我回院子去吃早膳吧。”
将墨草打发回去之后,苏韫独自往自己的院子赶。
这件事肯定会在刘氏心里起个疙瘩,从云老爷一辈子没有纳妾就可以知道,刘氏眼里绝对是容不得沙子的。不管是这个紫鸢自愿还是被强迫,邓席和刘氏的感情势必会受到影响,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而李妈的女儿喜茶早在半个月前就到了她的院子,但是喜茶原先只是个三等丫鬟,现在猛地将她提为一等丫鬟不太合适,而且她对很多事情没有接触过,目前来说,还不太适合做她的贴身婢女,李妈最近都将女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邓席的处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还没有成亲,而按刘氏的想法,本来是想给他相看一户好人家,他虽然不是云家的亲儿子,但是别人看在他被云家养大的份上,怎么都会高看他一眼,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刘氏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娶了紫鸢,要么纳她为妾,但是他得带着他的妾室回家去,因为云家向来没有纳妾这个说法。
邓席也傻眼了。他昨晚上虽然有些醉,但是并不是失去意识的醉,他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在酒的作用下,没有拒绝诱惑。
他酒醒之后,本来和紫鸢商量好了,以后会纳她为妾,让她先回去,没想到紫鸢还没有成功离开,就被刘氏院中的嬷嬷给堵住了。他更没想到刘氏竟然会让他这样选择。紫鸢只是一个下人,让他娶一个下人做妻子?若是他不肯,就要赶他回家?
邓席脑子‘嗡’地一声,久久地看着刘氏回不过神来。
刘氏脸色冷漠又心痛。
邓席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刘氏为何要这样为难他?若是做出这种事的是她的儿子,刘氏还会逼着他娶一个下人吗?
刘氏喝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地搁在几上,冷淡地看着他道:“你可想清楚了?”
“姨母?”邓席差点泪流满面地求饶,“侄儿知错了,侄儿请求姨母给侄儿一个机会!”
刘氏霍地站起身来,声音更加冷淡,她痛心疾首道:“我云家养育你十几年,花费许多银钱,请了西席先生教你读书认字,老爷也曾不辞辛苦,时时教导你做人的道理,你竟然连最基本的责任二字都不曾学会吗?你连犯了错负责的心都没有,我们虽然也不图你回报什么,但是也不想养一条白眼狼!”她失望透顶,别过头不愿意再看邓席一眼,“你真是叫我失望,回家去吧。”
“姨母!”邓席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坏的局面,一听到刘氏让他回家,邓席顿时就慌了。他家里有什么?他父亲没有本事,只会花不会挣,若不是有云家的接济,早几年只怕都饿死了,虽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是也没有任何闲钱,他父亲还在云家的店铺里做工,连掌柜都没本事做,算账也不会,只是个领闲钱的。
邓席想都没想,连忙匍匐跪爬至刘氏脚边,痛哭道:“姨母,姨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娶紫鸢,我娶她!姨母,你别赶我走,这里就是我的家,您要将我赶到哪里去?家宝已经没了,我曾经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姨父和姨母的!姨母!”
邓席提到过世的云大公子,果然让刘氏神色一僵。
邓席还抱着自己的腿痛哭,刘氏低头看他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心软。邓席这孩子,一直都是懂事的,只是刘氏昨天才心中起了芥蒂,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而邓席做错了事又不愿意负责的态度彻底激火了刘氏,这才说出让他回家的那番话。
邓席又提到他曾经答应过家宝要好好地照顾他们,一瞬间就让刘氏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以前儿子没死的时候和邓席关系是最好的,两人情同亲兄弟。
邓席哭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刘氏重新道:“起来吧,知道错了就好。”
邓席惊喜地抬头,看向刘氏,“姨母,您肯原谅侄儿了?”
刘氏轻叹了一口气,亲手将邓席扶了起来,还抽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道:“我也是被你气极了,你竟然是愿意娶紫鸢,我就命人去将紫鸢的奴籍消了,请人相看个好日子,就完婚吧!”
邓席一脸的泪花,鼻涕眼泪横流,看上去似乎真的知错了。
紫鸢早就在一旁吓得不敢喘大气,她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勾引表公子在先的,本来表公子答应那她为妾,紫鸢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现在夫人竟然提出要表公子娶她为妻!
表公子还答应了下来!
紫鸢先是震惊,震惊之后是狂喜。这是在是个意外之喜,她大胆之下,竟然有了这样好的收获!
不说表公子以后会不会继承云家的家业,就是表公子一表人才,就算跟着他吃糠咽菜,紫鸢也愿意啊!
邓席回过头,就看到了紫鸢脸上的惊喜。他目光顿时一沉,但是还是一腔柔情道:“紫鸢,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会娶你的。”
紫鸢连忙摇头,除此之外,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在是太让她惊喜了。
刘氏当即就吩咐了下去,不许房中听到消息的下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至于紫鸢,则消了奴籍,刘氏还划了一个小院子给她待嫁。
“你毕竟亲生父母还健在,成亲当然要回家去成亲的,等你们成了亲之后,再图后面的事情吧。”
“姨母?”邓席顿时惊慌起来。听刘氏的意思,她还是想要他回家去?
刘氏那口气顺了之后,对邓席也如从前那样了。
她和蔼道:“你小时候之所以送到云家来,是因为你小时候体弱多病,你爹娘遇到了一个云游的道士,说你命格硬,在自家养不大,要寄养在旁人家,你母亲这才将你送到了云家来。如今你都已经长大了,要成亲了,你父母年纪也大了,你当然应该要回去在他们膝下好好尽尽孝。虽然我也舍不得,但于情于理,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报答过父母的养育之恩,是时候回去好好地赡养他们了。”
邓席嘴唇合动几下,到底没有说出话来。他已经看明白了,刘氏一心想要将他送回家,成亲和赡养父母都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大概是看他现在已经大了,而云二公子年纪还小,担心他抢夺家产罢了。
邓席心中连连冷笑,脸上神色却不动,甚至还露出几分感动。
“原来姨母是这样想的,我十分感念姨母你们的养育之情,就算我回到自己家了,也永远都不会忘了姨父和姨母的养育之恩!”
刘氏也听得感动,便道:“你那父亲不怎么争气,你到底是在云家长大的,等你成亲的时候,我送你一套两进的宅子,再送你一个铺子,一千两银票,也算是给你添点财产吧。以后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这份礼已经不薄了,云家虽然富庶,但是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邓席脸上还是感动,他推辞道:“不不,姨母,这我不能收,姨母将我养大,就已经是还不清的恩情了,若是还收姨母馈赠的东西,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报答姨母了。”
刘氏笑道:“傻孩子,我早就将你当成了半个儿子了,这些东西不值当什么的。”
是不值当什么,邓席在心里道。
邓席又陪着云氏说了很久的话,才退出了房间。
刚出房门,邓席脸上笑容倏地收了起来。他转身隔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脸上闪过憎恨。
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天,他绝对不会忘记。
刘氏说得那样好,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只是她对他邓席还不及她对她自己亲儿子一半的好。她甚至还逼迫他强娶一个下人作为妻子,这份情,他邓席记下了。
邓席一路疾走,快到自己的院子,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绿衣姑娘站在院门口张望着,见他回来,脸上喜意顿弄,连连迎了几步,走到了他跟前,讨好的笑道:“表公子回来了?”
邓席居高临下地看着紫鸢。
紫鸢的容貌并不出彩,甚至就连乡下女子苏韫都比她好看一些。可就是这样出身这样容貌的女子竟然要做他的妻子了。
邓席眼中闪过冷意,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感觉出他话中的冷意,紫鸢笑容一僵,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垂头道:“奴家担心公子被夫人训斥,特意过来看看公子。”
“你看我?”邓席心中有气,完全装不出平素的温和,“若不是你,我会被夫人斥责?”
紫鸢惊慌抬头,邓席满脸都是嫌弃,毫不加掩饰。
泪水顿时就盈盈充满了她的眼眶,她也有些委屈,但是昨晚上确实是自己先勾引他的,她无话可说。可是这种事情,若是他不愿意,紫鸢难不成还能强行完成吗?
可是紫鸢不敢分辨,只好道:“是紫鸢不好,公子不要生气。”
邓席毫不怜惜地一手将她拂开,“回你的院子去!”
紫鸢被推得一个踉跄,眼睁睁地看着邓席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随即关院门的声音重重传来。
兴许今天只是因为表公子被夫人训斥了,所以心情不好。紫鸢如是安慰自己。
刘氏还特意将邓席的母亲请了过来,商议这件事请。
大刘氏当年设计才将自己儿子送到了云府,就是想给自己儿子博个好前程,可是现在刘氏告诉她,她要将自己院中原先伺候的一个丫鬟给邓席做正妻?
这怎么能行?
大刘氏当即就拍桌而起,坚决表示反对。她儿子在她眼中,优秀出色得不得了,怎么能娶一个下人?纳妾还差不多。邓席他爹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小妾就一个接一个地纳。
“我说妹妹啊,这怎么能行?我们邓席这样优秀的人,怎么能娶一个下人?你可不要搞错了!”
刘氏早就料到了她姐姐可能会不同意,冷静地喝了一口茶,才慢慢地道:“这有什么,邓席虽然优秀,但是紫鸢是家生子,懂事,也有能力,到时候肯定能将家里的里里外外打理好!我亲自教出来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大刘氏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若不是畏惧云家势大,她现在就能拍桌而起,狠狠地骂刘氏一通。
“我说妹妹,席儿也在云家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将席儿当成亲儿子待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就是这样待席儿的?”
这话刘氏就不愿意听了,她扪心自问,这些年从来没有亏待过邓席,但是她尽心尽力地将人养大了,就得到这样一句置疑?
刘氏嘭地一声重重地将茶杯搁下,寒了脸道:“既然大姐觉得我亏待了席儿,席儿现在也长大了,知道谁才是他的亲娘,谁是真的对他好,不如大姐这就将席儿带回家去好好疼疼吧!”说着她也来气了,这些年她大姐将邓席丢到云家来之后,生怕云家要将人送回去,一直不管不顾,一个大子儿没出,一颗粮食没出,她白白地帮着人将儿子养大,结果就是得到这样的下场?
“大姐口口声声说我不疼邓席,那么这么多年来大姐又是如何疼他的呢?不说银钱粮食,就说衣裳鞋子吧!大姐可曾经给席儿做过一双鞋子,做过一件衣裳?又可曾知道席儿穿多大的鞋,衣裳穿多大的尺寸?就你这甩手掌柜,还指责我不疼席儿?”
大刘氏被说得哑口无言,她顿时讪讪的坐下,赔笑道:“你看你,怎么刚说几句话就急了?”
刘氏面色还是冷淡,“我曾经给了邓席两个选择,要么娶了紫鸢,要么回家去,不管他娶紫鸢也好纳妾也好,都随他去,是邓席自己做了决定要娶紫鸢的。”
大刘氏愣住了,她没想到刘氏竟然会拿这种选择给邓席做。
要不怎么说母子同心呢。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邓席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若是他不娶紫鸢,就会被赶回家,家里一穷二白的,邓席回去之后什么也没有。还不如娶了紫鸢呢。
大刘氏又磨了一会儿,见刘氏死活不松口,也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只好恨恨地去了。临去之前还哭穷,照例哭到了几十两救济银子。
大刘氏还有些嫌少,但是聊有胜于无吧。
等邓席知道自己母亲过来的消息匆匆赶过来时,大刘氏已经走了。她那样疼她儿子,特意跑来一趟却连见自己儿子一面都想不起来。
得知母亲并没有和姨母闹起来,邓席着实松了口气。
邓席也清楚,他母亲是有些爱胡搅蛮缠的人。
既然邓席的母亲也同意了,刘氏就请了道士相看了日子,最吉利的日子就在三个月后,春末夏初。
苏韫得知这个处理结果之后,也不算意外。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刘氏对邓席彻底失望,她同时也知道了当时刘氏给邓席的选择,邓席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邓席只怕从此恨毒了刘氏,觉得她是在故意给他难堪吧。
苏韫不由得着急起来,她尚且一点部署都没有。
她开始留意刘氏院中的丫鬟,可是观察来观察去,都没有发觉出可疑的人。
云老爷那里她鞭长莫及,毕竟她的身份是儿媳,哪有儿媳理会公公事情的道理。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老爷竟然突然病倒了。
云老爷一向身体康健,几乎很少有生病的时候,这次病实在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苏韫怀疑是邓席暗中捣鬼。
大夫是刘氏命人去请来的,来了之后,给云老爷诊脉后,只说他是积劳成疾加之最近心情不愉郁结于心,就病倒了。这病要多加修养,千万不能劳累。
因为云老爷年轻的时候十分的拼,加上丧子,对于这个诊断,刘氏没有怀疑,等着大夫将药方写好之后,递给了丫鬟,叮嘱道:“这药抓来之后,一副煎三次,每次一瓢水煎成一碗水,一天喝三次,要忌口,心情保持舒畅。”
邓席听到消息之后也匆匆地赶了过来,刘氏将药方从丫鬟手里接过来,顺手要递给邓席,吩咐道:“席儿,你跟着大夫去抓药。”
苏韫就站在一旁,她动作比脑子转动更快,抢于邓席之前,将药方给接了过去。
几双惊诧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韫立马就觉察到自己的动作很突兀,但是没办法,她不放心交给邓席去抓药。
一时之间,苏韫急中生智,道:“这会儿老爷病了,表公子是府上唯一得用的男丁,这抓药这种小事,还是让丫鬟跟着去吧!”
刘氏现在一颗心都在云老爷身上,觉得苏韫说得不错,点头许可,“你交代下去吧!”
邓席缓缓地将手缩了回去,他明显地感觉到方才苏韫就是见刘氏要将药方交给他,苏韫才会出手来抢夺。
为什么?
苏韫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将药方交给了候在外面的喜茶,吩咐她跟着大夫去抓药。
看着喜茶跟着大夫走了,苏韫才转身回到房间。
云老爷已经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感觉头晕眼花,随即就晕倒了。
“没什么大事,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生过病,只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罢了。”
刘氏急道:“就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撑着不敢生病,这才突然病倒了,大夫可是说了,你现在病了,需要休息,铺子里的事情,就先放放吧!”
云老爷立马反驳道:“这怎么能行,那些事我要是不去处理,谁去处理?”
刘夫人顿时一哑,还是劝道:“身体最要紧,将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理!”
云老爷盯着帐顶,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虽然自己说是小病,但是自己身体自己清楚,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乏力,像是垮掉了一样,连方才的争论都有点想喘气。
他想,兴许真的是这么多年没有生病,所以压在一起来了。
可是铺子的事情,刘氏一个女人家又不懂,他不去处理,谁去处理呢?
若是大儿子健康平安地活着就好了。
云老爷如是想,心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邓席道:“姨父,姨母说的是,如今姨父病倒了,好生养病才是真的,铺子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我吧!我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姨父可以闲暇的时候指点我一二,我虽然不能保证能将铺子经营得更好,但是可以保证绝不会出差错!”
房间里静了一瞬。
云老爷偏头看了邓席一眼,没有说话。刘氏也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云老爷道:“算了,你还是读书要紧,你不知道,一旦成了商户籍,以后就再也不能科考了。”
邓席道:“这不打紧,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云老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年轻人,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就算你不是读书这块料,焉能知道后代也不是读书这块料?只要入了商户籍,生生世世都是商户籍,想脱都脱不了了。”
邓席一怔,房间中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一旁的苏韫突然开腔。
“老爷,儿媳觉得夫人说得不错,老爷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我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学着打算盘,看账本,若是老爷许可,就让儿媳去试一试吧?只要能替老爷分忧,儿媳不怕吃苦。”
三双眼眸诧异地落在了苏韫身上。
云老爷尤甚。
刘氏惊讶问道:“韫儿什么时候还学看账本了?”
苏韫羞赧笑道:“就是嫁到云府之后,儿媳想着云家是做生意的,儿媳若是对这方面什么都不懂,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岂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就托李妈的丈夫从外面给我寻了一些书,学习了。”
云老爷听她这样说,脸上露出笑意,“你这样想是好的,只是你要知道,做生意可不是别的,纸上谈兵做生意是最行不通的。”说着他看着苏韫,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他能看出来苏韫是个聪明的女人,景山年纪还小,而邓席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是他毕竟不姓云,进铺子当个掌柜又觉得委屈了他,所以云老爷干脆不让他接手云家的生意,但是苏韫不一样,她本身就是云家的人,而且她是个女人,以后也不会有孩子,若是她能帮衬着,他肩上的担子肯定会轻不少。
可惜现在他病得不是时候,这做生意绝对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做好的,苏韫就算从书上学了点皮毛,也绝对不够打理云家的生意。
而邓席惊诧地看着苏韫,心中的危机感更重。这个女人怎么凡事都要压着他一头?连云家的生意,她都想染指?云家本来出了个云景山就已经够他头疼了,现在这个苏韫又专门和他作对?
苏韫笑道:“儿媳也知道纸上谈兵行不通,因此已经学着核算了几本账本,在这上面还算熟练。当然儿媳也知道做生意不是仅仅只会看账本就能行的,还要请老爷指点,老爷也不用太费神,只需要指点儿媳几句即可。”她真诚地看着云老爷,“老爷可愿意让儿媳试试?若是不成,儿媳就再也不提了。”
邓席连忙道:“表嫂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只怕不太好。不如还是由我来顶替几天吧,等姨父养好了身体,我就可以安心了。”
苏韫看了他一眼,笑道:“女子在外做生意,为何是抛头露面吗?本朝开国太.祖皇帝还曾经组建了一只女军,上战场杀敌,一点都不必男儿弱,太.祖皇帝还曾经亲自褒奖,称她们巾帼不让须眉,甚至开启了本朝女子为官的先例。我现在听说,宫中还设有女官。照表公子这样说来,她们岂不是大大的不妥?”
邓席早就领教过她嘴上的功夫,顿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她说话时眉梢微挑,不显得刻薄,倒显出几分凌厉。让云老爷颇为意外。
他想了想,道:“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在半个时辰内算完一本账本,我就许可你暂时代为处理云家商行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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