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臣之前的态度在陆珂脑海中清晰地回放,如同开了慢镜头。
她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他不为所动,看来确实对她没什么感觉。
要点脸吧陆珂。别再自讨没趣了。
悲伤之后只余麻木,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那点滚烫的湿意很快融入冷水中,仿佛从没存在过。
许言臣本意只是让她清醒些,想着她到了浴室一照镜子,人也该清醒得差不多了。
没想到陆珂今天倒是傻得实诚。
他推开门时,她正穿戴整齐地闭着眼睛泡在浴缸中,一副老僧入定状。面上樱粉淡淡,唇色却苍白若纸。
许言臣一把把她捞起来,入手时浴缸中的水冰凉,他冷下脸,“这种时候你倒听话,脑子呢?”
她的头发之前被淋浴头冲出来的水浇得湿透,几缕刘海软软地贴在额上,有几分落水狗的意味。
陆珂睁眼看着他刀凿斧刻的侧脸线,鼻腔突然有股温热涌出。
她用手探了下,一看,是血。
“放我下来。”她深感没脸见人,“我好了。自己能走。”
原本该来的大姨妈滞阻,居然从上面下来了。殷红醒目,胸前的白色卫衣上也滴了一小滩。
沉沉的轻笑从许言臣嗓中发出,手指却紧了紧,加快了脚步往床边走去。
这种时候,他还能笑出声。
陆珂心里恼火,把一手血往他衣服上抹,很快,他的米色毛衣变得血迹斑斑。
许言臣吃不消她这样的胡搅蛮缠,把她放下,顺手拿了件浴袍扔给她,“擦干了换上,低头捏着鼻子止血。我去给你找点姜茶。”
“你们是在浴室决斗了吗?我的天呐!”立秋从视频中见到两个身上带血的人,惊了。
许言臣还好,主要是陆珂,本就生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她自己胡乱擦得下半张脸颊都是血糊糊的。
陆珂怕许言臣冒出什么“她刚才在我怀里流鼻血”之类的虎狼之词,扑过去把视频关了。
已经到了公司,正瞪大了眼睛看视频的立秋只觉得窒息,恰巧王岚过来,她收了手机,站起身,“岚姐。”
王岚点头,“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们俩,好像……打架了?”视频断得不明不白,立秋想说清楚,奈何她对许言臣的了解程度实在有限。
“什么叫好像?”王岚皱眉。
“两个人身上都有血!然后视频断了!”
王岚问,“谁挂断的?”
“可可挂的。”
“那应该没事。”王岚松了口气。
立秋问,“岚姐,这个许公子到底什么来历啊?为什么说明华娱乐是他家的?”
“明董是他妈妈。”王岚说,“他之前出国了,为人也比较低调,公司知道他的存在的都是老人。”
立秋受教,点头,“他真的是个狠人。”
照她偷录的视频来看,陆珂做到这份上,相当于主动投怀送抱了,许公子竟能说出让她去冲冷水澡的话。
得多大定力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无情。
王岚又交代了几句明天帮陆珂脱身善后的事情。
临走前,她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陆珂的闺蜜,是明董的亲外甥女,几乎是当亲女儿养的。明董爱屋及乌,非常喜欢陆珂,只是从没明显表现过。所以,你懂?”
“啊?”
“下次,再有这种酒会,再有人恶意敬酒,推掉,不喝。”
“遵命!”立秋神色飞扬。
王岚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得到许可,她推门而入,“明董,您找我?”
办公桌后,一张低调中透着奢华的纯黑座椅转了过来。女人正值中年,那张脸雍容大气,气质比起当今炙手可热的影后也丝毫不输。
“怎么样了?他们俩。”自从听了王岚的汇报,明华就在等着后续消息。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不是喜欢到骨子里,他不会碰人家姑娘。
许言臣对感情的冷血程度比他爸还严重。二十年了,明华从未因为儿子的恋情烦恼过。
早恋一次没有,上大学也不谈恋爱,她甚至旁敲侧击地给他发了几部钙片,问他看了有什么感受。
许言臣回她二字:“无聊。”
但世间万物本来就充满变数。
王岚思虑后决定老实报告,“听立秋说,似乎打了一架,挺激烈的,两人衣服上都有血。”
明华秀美的眉微微挑起。
衣服上都有血?挺激烈的?
晚辈的私生活,她不好评价。明华轻咳一声,“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岚请示,“那,这部《明着追》,咱们是辞演还是和片方再谈?”
“不辞,也不谈。”明华敲了敲桌面,“那个季总,有几桩事挺不光彩,证据恰好攥在我手上。一会我给他打电话,把男主角换了。”
“我明白了。”王岚说,“男主换成咱们公司的?”
“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时简最近档期空着,你去跟他谈。”
“时影帝自从成立工作室,已经好几年没接电视剧了……”
“事在人为。”明华微笑,“山珍海味总会吃腻,说不定他偶尔也想回忆一下家常菜。”
“好的明董。”
“还有,春华游学快回来了吧,到时你让她带带陆珂。”
“好的。”
王岚合上门。陆珂是真的命好,比影后还像明华娱乐的亲女儿。
*
许言臣出了酒店,去隔壁的T-market买了一身衣服,一顶帽子和口罩墨镜,结账前顺手拿了包卫生巾扔进购物车。
回康庄后,又绕去餐饮部要了杯姜茶。经理问他是否要放红糖,许言臣想起陆珂的鼻血,再放红糖别再给补血崩了,“不用。姜少放。”
又顿了顿,“醒酒汤也煮一碗。”
给她醒醒酒,免得过会儿再发什么疯。
陆珂给他开门时已经换上了睡袍,脸上的血也早洗干净。
许言臣把手中的姜茶递给她,“喝完,防发烧。”
“许言臣,你回国待多久?”陆珂清醒许多,可以跟他正常叙旧。
“一年,然后外派。”
“噢。”
室内归于沉寂,只有她小口喝姜茶的声音。
“需要什么可以再叫跑男。”许言臣出声。跑男是专门为顾客跑腿的,24小时代买代送,随叫随到。之前在H大,学生们有急事就打电话找他们。
“不用,立秋一会找人给我送来。”
“你那个小助理?”许言臣看着她喝完姜茶,指了指另一杯,“醒酒汤。”
醒酒汤里有着西红柿和面粉、葛根的味道,酸甜可口。她晚上只喝了几杯酒,没吃什么东西,正好把它当夜宵。
“对,跟我一年了。”陆珂捧起那个海碗。他是把她当蜘蛛精还是白骨精了,搞得跟怕她再度变身似的。
又是可怕的寂静。
“谢谢你帮我买东西和开房间。”陆珂用勺子搅了搅醒酒汤。私心里她想吃慢点,这样他还能多留一会儿。
许言臣看着她把醒酒汤喝完,“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钱不急,账单我回头发你,等你有空打我账上。”
连见面也省了。
“都是老同学了,这么抠啊?坐拥明华娱乐,这点钱还要还。”陆珂脸上带着揶揄。
进圈子的好处就是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各种场合中把脸皮磨厚了。
现在哪怕在许言臣面前刚刚出了丑,她也能跟他谈笑风生。
仿佛刚才要跟他睡觉的人不是她。
“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他说。
似乎这样是天经地义。
陆珂笑出声,“你这样的性格挺好的,适合当老公。自己不舍得花钱,以后都留给老婆孩子花。”
“那倒不会。”许言臣说,“我是不婚主义者。”
“……”话题聊到这里算是聊死了。
“你明天乔装一下再走。最好跟平常风格不同。”临走前,许言臣交代她。
“没什么风格是我没试过的。”少女淑女熟女,这些造型她都有过。
许言臣想了下,“吊丝风格吧,就像你下铺刚来H大时那样。”
那种黑框眼镜波波头?挺可爱的风格,怎么在他眼里就成吊丝了?
陆珂窒了一秒,“她好歹是你表妹,还是我闺蜜。别这么损人家。”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损习惯了。”许言臣说,“你休息吧,我走了。”
许言臣走后,陆珂浑身的细胞都松懈下来,又觉得怅然若失。
她回味着今天说过的话,这么一串联,有点意思。
所以在许言臣那里,他越损你证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高?
那他凶她的那句“脑子呢”,四舍五入就是打是亲骂是爱了?
害!这么一推理,刺激!她扑到床上,卷着被子使劲打滚,把红苹果脸埋在被子里。
立秋打电话过来,“可可,你刚才跟他没什么吧?”
“我倒想有什么。”陆珂话音里带着惆怅。
“……你不会吧?”立秋哀叹。
“我会。”
“那是公司的太子爷哎。老板的孩子!万一你们成不了,你就不怕以后尴尬吗?”
“我还是我爸爸的太子女呢。”陆珂说,“只要功夫深,老公领进门。你不懂。”
“……你没救了。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喜欢这么个冷情男,如果失败了,脸往哪搁?”
“管它呢。”又不是没失败过,她已经不care了。
次日,立秋挂着硕大的两只黑眼圈。
她对昨天的事闭口不谈。陆珂倒觉得奇了,问,“怎么了这是,话痨变成锯嘴葫芦了?”
“可可。”立秋哭丧着脸,“咱不喜欢他了好吗,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你们在浴室打了一架,又在床上打了一架,完事他还灌你避子汤。真的,好绝一男的。”
“你这个梦还融合古今中外呢。”陆珂快笑裂了,“咱这个车去哪,怎么不是公司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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