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让陆迩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竭力避免着跟角有近距离接触。
角一开始委屈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亚兽忽然就对他冷淡了不少。
他思来想去, 都没想到自己哪里做错事情。
但陆迩对他的排斥没有作假, 现在他连跟陆迩玩撸毛毛的机会都不多了
最让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他刚回来的那个晚上,陆迩对他还很温柔来着, 跟他一起玩耍了很久,晚上还凑在一起睡着。
可第二天起来之后陆迩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是他晚上睡觉压着他的亚兽了
角有些沮丧, 不能跟他的亚兽亲热, 只好拿喂猪打发时间。
他提着一桶猪饲料,走进猪圈。
寒季结束之后, 猪圈上覆盖的兽皮也都拆了下来, 保证猪圈里能够通风顺畅。
拆下来的兽皮沾满了猪圈的味道,角嫌弃这种臭烘烘的味道, 全都拿出去丢了。
反正他想要什么兽皮打不到
猪圈里的猪个头都长得不小了,两只劁过的公猪胖得根本看不出它们的同类以前在野外那蛮横的样子, 每天就知道吃和睡;
两只母猪倒是因为困在猪圈里显得有些焦躁,偶尔会撞拦, 把木制的栏杆撞得“哐哐”响。每次陆迩都用甜味的食物安抚它们,又有角压制,长久下来它们倒还算安分。
角嫌弃这几头猪太吵, 进猪圈的时候一直释放出自己的气势。
这本来是用来威吓敌人和猎物的, 现在倒也能用在驯猪上。
小噜作为陆迩最早开始蓄养的矮原猪, 如今已经长大成猪, 獠牙和体型都有了几分成年矮原猪的模样。
令陆迩和角感觉稀奇的是,小噜虽然越长越像它的成年同类,可性子却没有野生的矮原猪那么暴躁。
虽然一直被困在猪圈里,但小噜完全不像它的小伙伴们那样焦虑,快快乐乐地吃了睡睡了吃,对角身上不自觉散发的狮子气场几近免疫,特别喜欢撞到角身上玩。
虽然小噜的脑袋比较笨,但自从它有一次把“爸爸”撞倒之后被“哥哥”狠狠修理一顿,小噜就记住了“爸爸”是一种脆弱的动物,撑不住自己的撞击。
但是皮糙肉厚的“哥哥”可以
角提着饲料罐子进猪圈的时候,小噜就快乐地一头撞了过来。
给小噜喂了这么久食,角早就习惯了这头蠢猪对他莫名其妙的亲近,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像一开始一样被撞得失去平衡。他对小噜视若无睹,自顾自把饲料倒进猪食槽,看着几头猪热切地扑上去开始吃。
角的视线在那两头劁过的公猪身上打量了一下,心里盘算着这两头猪什么时候可以杀来吃掉。
他的亚兽曾经说过,劁过的猪猪肉会更肥,也不会有那么多腥臊味
普通的矮原猪猪肉已经很好吃了,这种饲养的猪肉会有多美味
想到陆迩,角心情又有些低落。
不知道他的亚兽是怎么回事,对他的排斥太过明显,比他刚以人型回来的那段时间还要刻意。
要不是角变成兽型吸引陆迩去撸他的时候,能够在陆迩的眼中看到清晰的渴望和更加浓烈的抑制,角甚至会以为陆迩开始讨厌他了。
百试百灵的撸毛如今成功率也变得很低,角心中出现了浓重的危机感。
他离开这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了
喂完猪,角找到了烈,重点询问了一下他离开部落之前让烈盯着的人“守他们有没有小动作”
烈不太懂“什么小动作”
“就是有没有跟绿耳走得太近”
烈思索了片刻“绿耳偶尔会找他们讨论工具的改良。”
那就是了
角握起了拳头,有些咬牙切齿“不是让你盯着他吗”
他离开部落之前特意嘱咐过烈,让烈盯着点靠近陆迩的任何兽人。
尤其是有毛的
烈皱了皱眉“他们只是讨论正事罢了。”
明明陆迩对角一心一意的美名整个部落人尽皆知,烈不懂角为什么还要紧盯着陆迩周围的兽人不放。
他对勇都没盯得这么紧呢。
角跟烈说不通,又不能明说自己到现在还没拿下他的亚兽,只能憋着气自己暗中留意陆迩和那几个兽人之间的关系。
陆迩这些日子和守打交道的机会确实不少。
这个世界的兽人们对自身力量的重视远远超出了对工具的重视,尽管贴合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但对于陆迩这个来自现代社会、习惯工具妙用的人来说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应。
这次逮到一个相对来说在工具方面比较专精的兽人,陆迩常来跟他探讨农具和武器的优化改良。
陆迩在现代社会里主攻的方向是育种优选,对于农具仅仅停留在正常使用的了解程度,来到这个世界后造出的各种农具大都是凭着记忆磨出的大致形状。
红木部落也没有第二个人有使用或者创造工具的经验,没法给他参考意见。
守的出现给了陆迩很大的惊喜,在守的帮助下,陆迩改良了不少农具外形,让这些农具在使用的时候使力更小、重量更轻。
除此之外,陆迩还造出了他第一次可以使用的防身武器弩。
部落的大迁移势必要走出舒适圈,在野外一切危险都有可能出现,陆迩不想把自己、把部落的安危全部压到兽人们的双肩上。
弩机整体用木头削成,弦的部分用的是从一部分野牛身上抽出泡过的牛筋,弹性和力度都很不错;箭大都是削出的木箭,还有一小部分镶嵌了磨得极为锋利的石制或骨制的箭头。
制造弩弓花费陆迩不少功夫。他以前对弩弓仅仅只见过图片,内部结构和原理全靠猜测和推论。
好在有守他们几个对只要工具和武器颇有经验的兽人们帮忙,群策群力好久,最后才做出能用的成品。
弩机制造成功之后,陆迩在部落附近的树上试过,效果很不错,虽然没有角那种几无破绽的强悍杀伤力,但用来防身已经足够。
弩机的制造陆迩没有告诉其他人,只让腾和角见识了一下,就连试验过程都挑大家都在忙的时间段进行,保证不会走漏消息。
武器不比工具,在实际投入使用之前能保密还是保密最好。
制造弩弓的过程中,守对陆迩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明白为什么这个深藏不露的部落为什么对一个亚兽如此推崇备至,完全成了陆迩的小迷弟。
这个亚兽比他知道的任何巫医都要厉害
这天守和陆迩又出去试验了一版调整后的弩机,道别之后返回自己的帐篷,快到家的时候一头撞上了神色冷漠的银发兽人。
角的气场全开,红木部落里没几个能撑得住,更别提瘦弱的守了。
看这个“情敌”被自己的气场压得差点瘫倒,角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神色还是不变,盯着守“你和绿耳干什么去了”
守战战兢兢看着角气势逼人的靠近,搞不懂角这个问题的意思。
来到红木部落之后,他知道了陆迩和角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对这对伴侣之间的感情羡慕不已,也后悔自己当初当着角的面追求陆迩的举动。
肯定让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变差了
知道陆迩和角的感情后,守下意识认为陆迩和角之间肯定没有秘密、无话不谈,那陆迩跟他去部落外面试弩的行为不可能瞒着角,角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考验他能不能守住秘密
守恍然大悟,咳嗽一声,神色严肃“放心,角,绿耳嘱咐过我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的嘴巴绝对很严
角“”
怎么还有小秘密了
一直以来都以为只有自己和陆迩之间拥有小秘密的角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捏着守的脖子揍他一顿。
只是还没等他真的动手,陆迩就从那边扛着锄头绕了出来,有些奇怪地看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来找“情敌”挑衅被抓包,满腔的醋意迅速被角憋了回去“没什么。”
陆迩轻轻挑眉,没说什么,转头向着帐篷的方向回去。
角丢下守,追着陆迩过去,声音温和了一百八十度“我帮你拿。”
“不用。”
守站在后面,有些迷惑地看着这对伴侣,总觉得角在陆迩出现前后的气场变化有点大。
他有种错觉,如果角现在是兽型,可能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跟着陆迩回到帐篷,角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解释,抬起头却发现陆迩的神色十分正常,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么。
这让角有点失望,忍不住也有些难过。
陆迩脸上神情看似正常,其实心一直绷着,眼角余光一直在角的脸上打量。
观察到角流露出的失望之情,陆迩心弦忍不住也动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自嘲。
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到呢角的情绪明明展现得这么清晰,喜怒哀乐都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变化。
要不是这一个多月的分别,也许他还是会想以前那样把角忽视在一旁,默认角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陆迩这几天也在考虑要不要和角摊牌。
若是寒季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和角讲清楚,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和角划清界限,让角死心,也让自己回归正常的轨迹;
只是现在,陆迩却犹豫了。
说不清犹豫的原因,也许是部落迁徙在即,这个时候闹“离婚”影响到的可不是他们这一家;也许是因为角现在还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仅仅只是“暗恋”,由他来挑破对角来说有些残忍;也许
总之出于各种微妙的心理,陆迩暂且收起了和角挑明的想法。
就等部落迁徙完成之后吧,也许那个时候角在自己的排斥下已经放弃且“移情别恋”了呢
时间流逝,红木部落最普通的兽人也渐渐开始感觉今年有些不太寻常。
往年寒季结束之后总会开始频道降水。尤其在进入暖季的时候,更是会连续下好多天的雨,昭示着今年一整年的充沛水量。
但是今年,直到天气开始变得炎热、明显已经进入暖季,天上还是一滴水都没有降下,兽人们开始感觉到不安。
以前他们从野外获取食物的时候也知道,如果没有降水,意味着野外的植物就没法生长发育;植物不茂密,动物就会少;动物少了,意味着他们的食物就会减少。
现在他们开始种植小米和黄豆了,比以前更加依赖于水分,不由得心急如焚如果一直不下雨,他们地里的庄稼怎么办
陆迩得知神罚的存在之后就对今年的干旱有了大概的预计,从黑河部落回来之后,立刻就安排了对水渠的加深拉长,还让制陶组烧制了许多长嘴的水罐,和拖车搭配起来往地里运水。
天上不下雨,周围的河流和湖泊的水量也有明显的减少,好在满足他们现阶段的种植没什么问题。
也有不少兽人们担忧地来问陆迩,关于他们下一茬粮食种植的水资源问题。
现在有一整个寒季的冰雪融水,河流和湖泊的水还勉强可用,但各处水源的水位都肉眼可见地在下降,下一茬粮食怎么办呢
陆迩和腾、角商量了一下,觉得现在时机差不多,就公布了因为“神罚”的存在,他们需要整个部落搬迁的决定。
消息一出,举部落哗然。
兽人和亚兽们议论纷纷,但是态度倒是很一致,几乎没有赞同迁徙的。
腾有些奇怪,皱了皱眉“为什么我们以前不也迁徙过”
部落的人互相看看,有个亚兽鼓起勇气开口哦道“首领,以前我们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我们有这么多搬不走的东西呢”
耕地、菜园、陶窑、打谷场甚至是厕所,全都是带不走的东西。
其实有不少人都已经打算就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每天在农田里忙活,然后回家织织毛衣、编编草绳,家里有存粮,不必担心明天吃不饱肚子、不必担心寒季里冻死在帐篷里,这样的日子,简直是他们以前不敢想象的美好生活。
如果要舍弃他们现在的一切,重新搬迁,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要回归以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
他们怎么舍得
陆迩看出了他们的担忧,笑着拍了拍手“大家放心,虽然我们舍弃了这里的田地,但我们要搬迁去的地方的土地比这里要肥沃很多,想要改造成农田非常容易我们以后还是要继续种地下去的”
现在阶段,陆迩的话竟然比腾的话更加有用,大家都把信服的目光投向了陆迩,没有一开始反对的那么激烈,纷纷低头思索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我们最初能修建出来的东西,难道以后修建不起来吗”陆迩拍了拍手,拿出了一块干净的兽皮,把自己昨天用木炭在上面画的图形展示给所有的人看。
“而且,我们还可以建造新的房屋。”
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图片。
上面是工整的俯视图,下面是大致的房屋视图,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把高墙厚瓦、宽门明窗的房屋勾勒得活灵活现。
只住过帐篷和山洞的兽人们一下子就被陆迩展示的新建筑迷花了眼睛,半晌才迟疑着问“这是”
“这是房子,我取名叫四合院,建造起来虽然很麻烦,但是建造之后特别舒服,冬暖夏凉,宽敞方便。”
经过人类历史数千年时光检验之后的建筑美,一下子征服了这些暂时还停留在偏游牧方式的兽人们的心。
建筑房屋的打算是陆迩去年就开始计划的事情。
去年的时候农田还在第一次大规模推广的过程中,农业能不能养活兽人们陆迩当时也不太确定,因此没有把建筑提出来。
现在他可以确定,农业搭配狩猎养活一整个部落绰绰有余,甚至还有精力可以考虑发展一下畜牧业。
既然要部落迁移,干脆破而后立,直接放弃帐篷这种冬冷夏闷的居所,切换到四合院的建筑物中。
当陆迩列举了一遍迁移之后的光明计划后,“迁徙”这件事在红木部落的兽人们眼里,就已经不再是“被迫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而是“为了寻找更舒适的生活”做出的主动选择。
看着大家兴奋地窃窃私语,眉眼之间没有了一开始听闻神罚消息的低迷萎靡,陆迩满意地点点头。
兽人们的决心和毅力都很好,只要给他们希望,他们就愿意为之而努力前进。
消息既然公布于众,整个部落都开始了准备。
各家各户首先开始请点需要带走的辎重,把不值得带走的东西先分出来,后面就直接丢在这里。
另外,陆迩专门组织了一批亚兽,开始编制稳固、细口、带盖子的藤筐,用来收纳很快就能收获的第一茬黄豆。
小米的颗粒很小,要编织盛放小米的藤筐效率很低,陆迩便想了另一个方法用陶瓮盛放小米。
制陶组烧制窄口的陶瓮,然后编藤组按照陶瓮的大小,在每一个陶瓮的外面都编织一层柔软的保护层,保证运输途中不会因为碰撞导致陶瓮破碎。
弩弓的存在陆迩暂时也没有外泄,只让守带着几个知情的兽人批量加工,起码要保证没有战斗能力的亚兽们人手一架。
对陆迩来说,他要迁移其实还面对着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还有五头猪呢。
这几头猪现在可不是小猪仔,个顶个的胖,力气还不小,陆迩自己拖不住它们,只能靠其他的兽人们帮忙。
思虑再三,陆迩决定把那两只已经差不多够重的公猪宰杀了吃肉,两只母猪让其他兽人帮忙带,小噜则交给角。
陆迩杀猪的时候,部落里不少人都来围观。
他们的巫医从去年就开始养猪,养了这么久终于准备吃掉了。
兽人们一直都很难理解陆迩的举措,不懂他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自己养。
想吃的时候出去捉不就好了,家养的矮原猪难道比野生的好吃
杀猪这件事是角自告奋勇做的。
两只公猪的肉分量很大,这个天气下又放不住,陆迩干脆各家各户分了一部分,作为这段时间大家辛苦筹备部落迁徙的犒劳。
兽人们把肥美的猪肉带回去自己烹饪了一下,或简单地在火上烤到出油,或和其他的青菜一起炒或者炖。但凡第一口咬下去的人,全都愣住。
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比起他们吃过的所有肉类,陆迩驯养的矮原猪的猪肉几乎没有什么腥臊味,入口只有油脂的喷香和瘦肉的劲道,肥瘦相间的猪肉在唇齿之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香味,让他们幸福得差点流下泪来。
跟这种猪肉相比,他们以前吃过的肉简直跟干柴一样寡淡无味
难怪绿耳要辛辛苦苦地自己养猪
吃过这种猪肉,他们哪里还吃得下普通的猎物
有不少兽人和亚兽当即找到陆迩,纷纷请求部落迁徙之后让他们也一起养猪。
这一点正中陆迩下怀。他送肉给部落的兽人们也是为了让他们感受一下科学驯养家畜对猪肉美味的改善,后面把家畜都推广起来。
单独养一两头猪的成本可能很高,但养得多了,成本就降下去了。
吃家畜的肉不光口味好,关键也卫生干净。
家养的猪吃陆迩准备的干净饲料、喝清水,猪圈勤通风,猪粪日日打扫,感染疫病、寄生虫的可能性比野生矮原猪低得多。
部落内的准备紧锣密鼓进行的同时,陆迩也派了以速度著称的兽人沿着去往黑河部落的方向探查,查明的结果是神罚现在已经完全吞噬了黑河部落,正向着他们这边前进。
越靠近神罚,路上的干旱情况越严重。
黑河部落已经举族迁走,附近的部落也在探知到神罚的存在后纷纷逃走,速来回路上碰到了两波迁移的兽人。
迁徙的过程最怕与其他部落发生冲突,那两波兽人特意绕开了这边几个部落的领地,向着远方一路离开。
除了兽人,路上的野兽们也惊慌失措地奔逃,若非速的兽型可以飞,说不定还要被兽潮卷进去。
把消息报道回部落之后,陆迩沉默着叹口气,加紧了部落迁徙的准备,甚至做好了如果庄稼成熟太慢、他干脆动用灵水的打算。
很快,这一茬黄豆和粟米如期成熟,没到需要浇灌灵水催熟的紧迫程度。
这一次兽人们只把穗子割下来,没管下面的秸秆。
秸秆的主要作用是做柴火和缓冲,这些在迁移过程中都可以就地解决,不用浪费拖车的空间。
火速把粮食晒干脱壳装瓮,红木部落开始拆解他们的帐篷。
一座座帐篷塌倒,化为一卷卷兽皮和绳索,装载到家中分配的拖车上。
值得带走的东西有粮食、兽皮、工具、绳索、必须的陶器等等,其余的大件物品像木床木桌都弃之不用,等到了新的部落再重新制作。
对陆迩自己来说,需要收拾的东西还有他至今为止培育出的所有植物的种子。
为此他专门用兽皮缝制了一个个的小口袋,把不同的种子分门别类收纳好,留到到了新部落之后再铺开种植。
角这些日子包揽了家里的体力活,收割、打谷、装车一力承担。
按照陆迩最初的计划,家里的体力活差不多是一人一半;但角这几天感受到陆迩的排斥,愈发想展现自己的体贴,坚持要全包。
他这些日子已经不怎么出门抓猎物,每天都待在家里,一方面尝试着把他之前换下的毛毛都搓成毛线,另一方面也是想和陆迩多相处一会儿。
离家一个多月里,他每天都在思念他的亚兽,想念着陆迩灵巧的双手在自己后背、脖子、脑袋上揉搓抓挠的舒适,想象着陆迩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好好生活、有没有人欺负
他恨不得出门第二天就返回部落抱着他的亚兽睡觉。
但是寻找新的部落落脚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关系着包括陆迩在内的红木部落所有兽人亚兽们后面的生活。
尽管陆迩从未明说,但角回想自己还是小咪的时候,能够微妙的察觉到陆迩对现在红木部落的土地其实不太满意。
虽然他的亚兽嘴里常念叨的什么“酸碱度”、“有机质”、“有效磷”等等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但耳濡目染这么久,角也大致明白,土地的质量和粮食的生产有直接的关系。
陆迩最初为了改良红土做出的种种努力和尝试,角也还记在心里。
为了找到一块让陆迩看得上的土地,他查探了许多地方;在陆迩身边假装小猫的几个月让角也拥有了不少农业的知识,大致能清楚陆迩需要的土地的特征。
只是怀着邀功的心态回到部落,陆迩对他的态度却产生了巨大的转折,让角又委屈又不甘心。
一定是因为烈没有好好地听自己的吩咐,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角一边想办法撒欢,一边心里暗暗下决定等在新部落安顿好,他要借特训为名好好教训一下那几个可疑的对象
被角无辜迁怒的烈正在和勇一起整理自家的帐篷。
自从开始准备迁徙之后,部落里几乎停止了狩猎活动。
他们收获的粮食分量足够,每天出去狩猎还不如专心整顿搬迁。
万一狩猎的时候受点伤,迁徙就麻烦了。
烈一直是一个人住,勇担心他整理帐篷忙不过来,就主动过来帮忙。
把柔软暖和的兽皮一条条卷起来,勇在角落看到一大团灰色的狼毛,不由得有些好奇“烈,这是你这次换下来的毛”
烈抬头看过来一眼,点点头“嗯。”
“这次可以织了送给亚兽了。”勇兴致勃勃地在那团狼毛里摸了摸,热情地建议,“要我帮忙吗”
烈抬起头,铅灰色的眸子对上勇的视线,神色不变“织给你。”
勇愣了一下“给我”
“嗯。”
“上一次给我就算了这次还给我,那你拿什么追求亚兽”
烈凝视着勇的蜜色双眸,声音放轻了一些“我不喜欢亚兽。”
勇感觉这句话的表述有点古怪,但一时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最后还是点点头“那好吧。”
反正烈也不是第一次送他东西。
烈看着勇傻乎乎的样子,铅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放下手里的陶盆,走过来“你褪下的毛呢”
“在家里,怎么了”
“给我也织一件吧。”
勇下意识道“可那些毛毛我打算用来追求亚兽的”
烈脸色阴沉了一些,坐在勇身边,胳膊搭在他肩上“有目标吗”
“呃,还没有。”
“那给我吧,我的也给你了。”烈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是要把毛毛送给喜欢的人,现在不是我们两个感情最好吗”
勇感觉这个逻辑有点不太对劲,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败退在烈逼人的视线中“好吧,我回去拿给你。”
烈搭着勇肩膀的胳膊微微用力,把他又压了回来“你织给我。”
上一次他身上穿的那件毛衣虽然是用勇的毛毛织的,但是他自己亲自动手的。
勇又愣了一下,这次烈不等他说话,提前找好了理由“你可以趁机练习织毛衣。”
毛毛都给了,亲手织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们俩关系这么好嘛
勇被绕进去,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那我以后给你织。”
“现在就开始吧。”
“进暖季了,你要穿吗”
“提前织好。”烈靠近了一些,几乎要凑到勇的脸上,神色郑重,“寒季之前我们有很多事要忙。”
“那也行”
烈站起来,大大方方伸开胳膊岔开腿“量吧。”
勇呆愣愣地仰头看着他“量什么”
“腰围,腿围。”烈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催促道,“你先给我量,我再给你量。”
搬迁的准备持续了很久,中间很多兽人都干脆提前拆了帐篷,只裹一身兽皮睡在空地。
兽人们在外面狩猎的时候更艰难的环境都睡过,这点情况丝毫不惧。
平整的打谷场成了兽人们抢夺的地方。
年纪大的兽人、亚兽们体力不支,帐篷没有早拆,到最后一天年轻人们主动去帮忙。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红木部落终于要搬迁了。
好几辆拖车连在一起,亚兽们抱着幼崽,一部分兽人变作兽型拖着车前进,另一部分兽人拿着武器警戒在两旁。
陆迩站在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红木部落路口看了良久,最后才轻轻叹口气。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地方,在这片土地上挥洒了他的汗水,培育出了无数的农作物,亲手把这个部落一点点从贫穷、愚昧的落后状态扳成如今的富足积极;
他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了一个家,拥有了熟悉的朋友和合拍的室友;
还有他的小咪,至今都没有找回来。
也有不少兽人在离去之前,最后去了一趟各自的耕地和菜园,抚摸着那些还在蓬勃生长的植物,沉默不语万般不舍。
比起已经形成了独立思想、对农业发展了如指掌的陆迩,这些被陆迩引导着一步步开始建设自己家园的兽人们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更加深厚。
这都是他们亲手一点点修建、改造出来的。他们看着这些红土是怎么一点点变得肥沃、那些美味的粮食蔬菜又是怎么从一颗颗细小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长大,最后结出丰富的食物。
若说没有一点不舍,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神罚的脚步逼近,他们不得不离开。离开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
陆迩有些留恋地看了他已经拆除的帐篷和猪圈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倘若有一天他发现了解决神罚的办法,一定会再回来的
红木部落迁走一段时间后,神罚悄然而至,枯黄死寂的世界吞噬了部落外肥美的草原、清澈的湖泊、湍急的河流,将它们的生机彻底抹杀。
水源干涸、植被枯死、土地尽数化为无法生存的枯黄。
行动缓慢的动物们被神罚笼罩之后,挣扎了没有多久就迅速瘫倒死亡,尸体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脱水风干,掩埋在尘土之中。
然而,当这片如同蔓延的毒素一般的神罚接触到还生长的剩余秸秆的农田时,竟然停了下来。
神罚没有进一步前进,那些已经接近生命末期的粟和黄豆植株也没有枯死。
以农田为界限,一边是虽然干旱却充满着生命的生机,一边是枯黄毫无一物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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