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部落以前也迁徙过, 年长一些的亚兽和兽人们都还有印象,因此都比较稳重。
上次迁徙之后出生的年轻人们比较兴奋,对整个部落的搬迁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走出他们熟悉的狩猎场之后, 兽人们更是把目光投向了周围陌生的风景,甚至有些疏忽了对车队的保护。
角对这些没定性的兽人们很不满, 每天都要绕着车队巡逻一遍, 用带着威胁性的低吼提示他们集中注意力。
现在他们不是可以随时逃走的狩猎状态, 他们的车队上是他们这些年来部落积累下来的辎重, 最关键的是还有他们柔弱无力的亚兽和幼崽。
兽人们只是一开始有些过于兴奋, 被角提醒过之后知道安全的重要性,纷纷收了心。
陆迩设计的连锁拖车上堆满了物品, 负责拉车的兽人们走半天就会累得喘不过气, 需要换人轮班。
要不是从去年开始角就加大了对红木部落兽人们的特训、农耕带来的食物让他们吃得越来越饱, 兽人们还不一定能撑得下来。
但经历过一次迁徙的人反而都觉得十分满意。
以前他们迁徙的时候几乎要丢掉所有的东西,只随身带几张兽皮毯和骨器,其他的东西根本搬不走;现在他们带着粮食、带着帐篷、带着陶器, 去哪里都不觉得担忧。
为了提高效率, 陆迩和腾、角商议之后决定白天专心赶路不停, 拉车的兽人们三班倒,不超过兽人们的体力极限,出现意外也有足够的精力应付;
每天天色昏暗之后安营扎寨,挖出临时的土灶取水烧饭, 同时做出第二天白天要吃的干粮。
兽人们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 但亚兽和幼崽们需要经常补充能量, 白天车队不停,晚上做饭的时候就一口气把第二天白天的食物也做好,到时候直接在车上吃。
晚上如果天色还好,大家都直接铺好兽皮抱在一起睡;如果天色不太好,就给亚兽和幼崽们扎个临时的小帐篷,兽人守在外面。
寒季里亚兽和兽人们相对没有暖季那么忙碌,在暖烘烘的帐篷里“热情似火”,到现在这个时间,不少亚兽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对于这些怀孕的亚兽,陆迩专门设计了“孕妇”车,更注重平稳,在车上铺了厚厚的兽皮,让亚兽们坐在上面也不会过于颠簸。
另外还有兽人们轮流守夜。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作为陆迩的兽人,角理所当然地每天晚上都抱着他的亚兽睡。
当然,是用兽型。
如果是人型,陆迩说不定还要犹豫一些;但是毛茸茸的大狮子,陆迩没有挣扎太久,就拜倒在大狮子柔软的毛毛下。
角终于如愿以偿从靠枕升级到了抱枕。
之前在前往黑河部落的路上他们也一起睡,不过陆迩是靠着狮子的背;背靠背和拥抱入眠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尤其是狮子一身又白又软的毛毛,经常会让陆迩有种自己完全深陷到角之中的错觉。
一开始陆迩觉得有些不习惯;然而睡下之后反而能够迅速进入深度睡眠,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倒是角负责守夜的夜晚,陆迩睁着眼睛躺在柔软的兽皮里,身上盖着自己当初给角编织的毛毯,数了好久羊才睡着。
自从和角分别一个多月后,陆迩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兽人如今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成为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角现在对他怀有陆迩不能回应的期望,陆迩甚至觉得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生活。
但是他是个钢铁直男,又不能和角真的在一起
陆迩抱了抱大狮子毛茸茸的爪子,心不在焉地想。
要是自己穿过来的时候是到一个兽人身上就好了,就可以安安心心和角保持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关系。
就像勇和烈那么亲密无间的兄弟情,多好
陆迩家里还剩下三头猪,个头都不小,一般人很难驾驭。
陆迩给它们做了头笼,只有喂食的时候才摘下来;比较听话的小噜留在他身边,另外两头一头让腾带着,一头让勇带着。
小噜和陆迩、角都很亲近,而且不知为何,比它的几个同类都要聪明一点,赶路的时候不耍赖,停下之后也不捣乱,乐哼哼地满地寻找鲜嫩的草叶嚼嚼嚼,让陆迩十分省心。
陆迩把对小咪的爱怜移情到这只胖猪身上不少,虽然它没有柔软的毛毛,还是经常给它挠背。
看得角眼热不已。
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贵宾待遇,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陆迩亲手撸毛送饭。
现在他得变成兽型矜持而不放荡、高贵而不吓人的撒娇,才能获得挠背的奖励。
最近陆迩对他的态度有些忽冷忽热,有时能感觉到陆迩对他有些排斥,有时又能感觉陆迩对他比以前更加亲近。
好在迁徙开始之后,陆迩对他排斥的空间越来越少,大多是时候都要跟他绑定在一起。
这让角特别安心,内心无处发泄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悄悄得到了满足。
行进途中,他们差不多隔两三天就会碰到一波小的兽潮。
这些小波兽潮的冲击力比角和腾当初碰到的相比弱了太多。负责空中侦察的鸟兽人发现兽潮靠近后,能避开的就直接避开,避不开的就由几个比较凶猛的兽人去把奔逃的野兽们吓退。
这些小意外他们早有预料,应对得井井有条;他们最担心的还是碰到像当初让角和腾都顶不住的大兽潮。
好在现在没有这方面的征兆,他们路上有碰到小股的逃亡兽人们时,向它们打听,也没有听到有类似的大兽潮。
这些同样逃离神罚吞噬的兽人们也是一些小部落里逃出来的。
有些部落的人数比红木部落还要少,甚至可能只是一两家互相抱团取暖;也有的部落在迁徙的时候抛下了一部分行动不便的兽人,这些兽人也不想留在原地等死,就慢慢地向着前方前进。
对于这些同样逃离灾难的兽人,红木部落十分谨慎,基本上互相打听一下消息就此别过,互不干扰。
这些兽人其实也对红木部落感觉十分诧异。
一般的部落迁徙,都是兽人们肩扛手提,东西能少带就带怎么这个部落带这么多东西他们怎么拖得动的
有一些兽人看出这个部落的兽人各个精壮、东西也富足先进,起了加入红木部落的心思。
陆迩确实考虑过要扩大红木部落的人口。
农业本身就是一个越多聚集发展成本越低的东西,除了最基本的粮食之外,不同的作物交给不同的人种植远比混杂起来效率更高。
不过这种迁徙途中遇到的兽人值得信赖吗
这个问题陆迩拿不准,便交给了腾和角来处理。
腾和角商量了一会,决定暂时接纳这些兽人。
红木部落最初便是一些流亡的兽人们自发聚集而成的部落,接收这些无家可归的野生兽人一直是红木部落的风格,没道理他们现在实力更强之后反而畏手畏脚。
既然首领下了决定,陆迩便把部落安全的问题交给他们头疼,自己专心处理实际问题。
一些请求加入红木部落的都是遗留下的老弱病残,亚兽和幼崽很少。
一般亚兽和幼崽都不会被舍弃。
这些人虽然在狩猎方面几乎没什么能力,但在耕种方面,兽人的先天优势仍然很大,陆迩毫不担心他们将来会拖累部落,痛快地全盘接收。
给部落迁徙做拖车的时候,陆迩特意安排多做了几辆,正好可以匀出来给他们用。
迁徙过程中的食物暂且由部落,但也不会白给,要求他们做一些挖炉灶、捡柴火、挑水、洗锅等工作。
虽然粮食部落里给得起,陆迩还是不想给兽人们可以“吃白食”的暗示,用劳动交换食物,不论对兽人个人还是对部落都是一件好事。
这期间他们还从路过的兽人们之中打听到了红木部落相熟的几个部落的消息。
像巨牙部落早早得到红木部落的示警,提前做好了迁徙准备,整个部落安然无恙地在路上;
像小石部落到了神罚靠近部落的时候才发觉,新的首领威望不足,迁徙过程搞得一团乱,不少奴隶都干脆地逃掉了。
陆迩对小石部落没有任何好感,听过也就没再在意。
而没有过多久,红木部落碰到了一次巨大的危机。
徘徊在半空的鸟兽人惊慌失措地落下地,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来到腾和角的面前,结结巴巴地描述了他看到的可怖景象。
角和腾最担忧的万兽奔腾的洪流兽潮袭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
当初以腾和角的强大,被卷进兽潮都九死一生,现在他们这么多的普通兽人和亚兽,怎么活得下去
一瞬间的怔忡之后,角当机立断下了命令“立刻让车队加速”
这种兽潮不能扛,只能跑
他们的车没有做快速后退的结构,当前躲开那可怖的野兽洪潮,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加速跑,横向冲刺跑出兽潮的冲击范围
腾回过神来,转头去通知拉车的兽人们。
现在不是顾及留体力的时候了,所有的兽人们都卯足了力气加速奔跑,车上的罐子筐子都震动得“哐哐”响。
所有行动不便的人都坐到了车上,来不及上车的则骑到附近兽人的背上,所有人加足马力向前狂奔。
陆迩坐在纯白的大狮子背上,感受着狮子背上的肌肉快速地鼓张,回头担心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变化。
才跑出去一小会儿,陆迩便隐隐约约感受到四周的大地传来沉闷的震颤声,仿佛万马奔腾一样,声音愈来愈近,如同有一支钢铁洪流滚滚袭来,带着让人胆颤心惊的恐惧。
陆迩坐直身体,抬头遥望着刚才速侦查的方向,瞳孔猛然一缩。
他已经肉眼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不详的黑线
兽潮来得这么快
角显然也感受到了兽潮的迫近,奔跑之余不忘朝天咆哮一声,提醒后面的人们加快速度。
陆迩一直紧紧地盯着那道越来越粗的黑线,估算着兽潮和车队之间的距离,额边忍不住有汗水落下。
兽潮太快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的车队可能只有三分之二能逃出兽潮的波及范围
陆迩擦了一把汗,低下头附到大狮子的耳边,声音中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焦灼“角,车队尾部跑不掉,怎么办”
他刚才脑内紧张地盘算了一圈,发现现在能发挥作用的不是智力而是体力。
下意识他就想向他所知道的最强的兽人求助。
大狮子听到了他的话,用一声低低的咆哮回答了陆迩。
狮子向旁边跑了几步,放缓了速度,给后面的车队让开位置,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情况,眸色中闪过一丝冷厉。
角估计了一下兽潮和部落车队的距离,忽然变成人型,把陆迩放在地上,嘱咐了一句“找人拉着你。”
说完他摘下套在身上拖车的皮索,重新变成狮子,深深地看了陆迩一眼,转头向着车队尾部奔去。
陆迩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角想干什么,下意识就想张口喊住他,让他停下“角”
可第一个字发出之后,剩下的便全都憋在了喉咙中。
如果必须顶住兽潮的冲击、让车尾的那些人能够跑出来,也只有部落里最强的角合适。
他和角也不是真正的伴侣,没有立场从小家的角度阻止他。
陆迩呆愣愣地望着那只威武的狮子跑开的背影,少有地慌乱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兽人过来,看到陆迩的车没有人拉,明白过来,主动把陆迩的车的皮索套到自己身上,拖着陆迩向前跑去。
陆迩坐在车上,双手紧紧握着木质的车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部落车队的尾部。
兽潮终于和红木部落的车队尾部冲击到了一起。
部落里所有人耳中都能听到各种疯狂的猛兽嘶吼声,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哀嚎,分不清到底是野兽还是兽人。
陆迩抓着车栏的手更紧了,力气大到几乎要把木头握断。
不够光滑的木头表面有些木刺扎进他的手心,可他毫无所觉,只紧紧地盯着车尾的方向,下意识数算着时间。
一秒、十秒、三十秒、六十秒
时间仿佛被蜂蜜裹住一样缓慢而黏稠,陆迩甚至能读清自己的心跳。
大约过了三分钟,忽然从车队的队尾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嚎叫。
这些声音陆迩听得很耳熟,每次角带着部落的兽人们特训回来,最后都以这样原始而野性的嚎叫声作为结束。
久而久之,陆迩也大致能区分得出来兽人们兽型的叫声中隐约蕴含的感情。
这次此起彼伏的嚎叫中,饱含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拼尽全力的畅快,还有一丝丝伤感和悲哀。
陆迩脸色微微白了一些。
在刚才的那些嘶吼声中,他并没有听到那个熟悉、威猛、永远能够压倒所有人的如雷咆哮声。
角出事了
他咬咬牙,猛地站起来“停下”
车队前头的兽人们也听到了后面的同胞们发出的危险取消的声音,渐渐放缓了速度。
车还没停稳,陆迩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一路跑着向着车队尾部过去。
红木部落的车队已经跑出了兽潮的范围,车尾部分拉车的兽人们全都趴在地上累得不住喘气;还有些兽人护在车后,将一部分脱离兽潮向着这边慌不择路过来的野兽们吓跑。
还有一些兽人满身鲜血,有的人四肢都有不正常的扭曲,正趴在地上疼痛地不住刨地。
没有角。
没有那只纯白的大狮子。
陆迩一路跑过来,体力有些不支,扶着旁边的大车不住地喘气,急促地问“角呢”
几个兽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兽脸上纷纷透出一丝哀伤。
庞大的棕熊变回人型,还没说话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拍了拍胸吐了一口血,才有些愧疚地道“绿耳,对不起,角被兽潮卷走了。”
陆迩愣愣地看着腾,脸色忽然有些恍惚“角被卷走了”
刚才兽潮逼近部落最后的这几辆车的时候,角横空跃出,咆哮一声挡在了车队的前面,直接迎上了野兽的浪潮
威猛的狮子以一己之力拦在了车队前面,撕咬,切裂、咆哮,竟然将撞击到红木部落车队的这一股野兽浪潮阻拦得缓了一瞬
这短短的一瞬间让兽潮来袭时呆楞住的兽人们反应过来,不需要任何动员,便跟在角的后面扑了上去,用血肉之躯为其他人拖延着前进的生机
腾、勇、烈、锋、具一个个陆迩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兽人,现在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趴在地上休息。
就连刚加入红木部落没多久的实都冲了上去,靠着犀牛皮糙肉厚的身体,没有受太重的外伤。
兽人们坚持了三分钟,坚持到最后一辆车跑出了兽潮的范围,他们才最后撤出来。
只是角冲在最前面,受的伤也最重,最后大家撤离的时候,他已然支撑不住,一个趔趄摔倒,其他兽人们想冲过去救援时,他已经被兽潮卷走了。
按照腾他们所见,角战斗到最后,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几乎成了一只红色的狮子,利爪和牙齿也有折断,头上锋利战无不胜的独角都摇摇欲坠几乎被撞断。
陆迩听完,脸上的神色从恍惚震惊慢慢变得有些坚毅,轻轻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他被卷走的时候,还没死对吧”
腾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但是卷进那样凶猛的兽潮里,哪怕角再强大也活不下来吧
腾担心地看着陆迩,生怕陆迩一时接受不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当初陆迩和角在一起之后,角就出事“死去”;后来侥幸活命归来,总算没白白辜负陆迩的一片痴情。
尽管腾当时还在昏迷中,后来清醒之后也从不同的人口中听说了陆迩反反复复强调他“只跟角在一起”的事情。
没想到现在又让陆迩品尝了一次痛失所爱的痛苦。
腾很愧疚,也很担心陆迩的状态。
陆迩点点头,面容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焦急和慌乱,反而挨个观察了一下受伤的兽人们,冷静地道“先给大家处理下伤口,我们继续走。”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陆迩已经找到了几种专门用来止血消炎的草药,还从黑河部落的巫医那里学到了一点治疗伤口的土方法,总算不负巫医之名。
给受伤的兽人们包扎了伤口,行动不便的兽人转移到车上让其他人拖着前进。
这次兽潮部落里的兽人们受伤不少,不过多数都是轻伤,少数骨折。
勇这次运气不太好,又一次断了腿。
而且还是后腿。
烈的伤也不轻,不过还是变成兽人把花豹抱到车上,帮他打夹板。
陆迩特意吩咐拖车的兽人们暂时放缓速度。
现在已经到了中午,他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差不多可以提前停下休整,骨折的兽人们需要绑定夹板,也需要补充好消化的食物为伤口愈合能量。
腾看陆迩安排得井井有条,多少放下心来看来陆迩暂时能够接受这件噩耗了。
这一波凶猛的兽潮袭来,其他零散的野兽肯定早就被吓得四散奔逃,他们暂时反而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只要做好警戒就好。
安排好之后,陆迩嘱咐道“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腾一愣,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你去哪里”
陆迩提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眸色坚定不移,声音冷静清晰“我去找角。”
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找角你”
“嗯。”
看着陆迩的眼神,腾顿时明白过来陆迩不是在开玩笑,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否决道“不行”
陆迩抬起头,皱了皱眉“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所以更不行”腾挥挥手,目光诚恳,努力想着安慰陆迩的话,“绿耳,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角的离世,但是我们总要继续向前走。”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角真的死了。”陆迩也同样诚恳地仰头看着腾,“上一次他被兽潮卷走,不就活下来了”
上一次腾其实和角一开始就被冲散了,没有亲眼看到角被兽潮卷走的画面;刚才眼睁睁看着角受伤如此之重,其实心里已经倾向于相信角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腾的人生里,已经无数次面临着亲人、好友、晚辈的离去,有哀伤有痛苦,但无论如何,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往前走。
腾最担忧的就是陆迩接受不了角两次死亡的打击。
“现在兽潮还没有散,就算兽人追上去,也只能远远吊着,何况你一个亚兽没有自保的能力”
陆迩拍拍“我有。”
腾见过陆迩示范的杀伤力,知道这个小玩意儿瞄准了野兽的脆弱部位几乎能一击必杀。
但这并不能说服他。兽人和亚兽之间战斗力的区别不只是杀伤力,还有速度、反应力、耐力等等。
腾摇摇头,刚想再说什么,在兽潮中受的伤让他忍不住咳了一口血出来,没力气再和陆迩争论,只下了决定“不行,你先回车上休息下,我过会儿找几个兽人跟着去兽潮那边看看。”
陆迩能理解腾的担忧,也知道现在部落里大部分兽人都处于疲惫和受伤状态下,分不出多少人手去寻找角。
但是他一想到角现在可能受着重伤在某个角落挣扎着舔舐伤口、像上一次一样孤独地慢慢等着痊愈,他就觉得胸口不住地翻腾。
陆迩已经完全不去想他这些日子在纠结的和角关系的问题,也不在意角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他只想找到角,带着角回来。
他的生活从来拒绝冒险,一直谨慎地在自己的舒适圈里活动,按照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计划,每天做什么、每个月做什么、每年做什么
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的导师都评价他“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曾几何时,陆迩觉得这句评语没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不喜欢冒险,也不喜欢意外,只喜欢规律而稳定的生活。
而现在,当陆迩下决心凭一己之力去寻找角的时候,忽然发现,偶尔做一次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冒险决定,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腾作为部落首领,比起生死不明的角,更需要考虑的是部落里大多数人的安危,陆迩也能够理解。
因此他没打算怎么占用部落里的人力,只想找一个速度快的兽人带着他追上去。
看腾咳了血,陆迩也不想再和他争,转过身开始琢磨自己能不能说服部落里其他的兽人。
就在这时,一只热热的鼻子凑到他的大腿上,亲亲热热地抹了一把鼻涕。
陆迩低下头,发现是没人看管而自己跑到他这边来的小噜。
小噜的个头已经不小,四肢着地站立起来,后背已经能到陆迩的腰高,完全已经是成年猪的大小。
因为没有阉割,小噜的发育很正常,尽管好吃好喝不运动,还是有着天然的力气和冲劲。
轻轻摸了摸小噜的耳朵,陆迩耳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半蹲下来,扯了扯小噜圆润的大耳朵,声音微微带上了一丝笑意“小噜,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腾回到自己的车附近,红云已经听其他兽人说了这件事,从车里摸出一个昨天烤熟的红薯“腾,吃一点吧。”
茫双眼看不清,有些失神地小声问“父亲,角真的死了吗哥哥没事吧”
腾叹了口气,摸了摸茫的脑袋“他现在有点冲动,让他冷静冷静就好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上忽然落下来一只鸟,变成兽型之后慌慌张张地道“首领,不好了,绿耳他、他跑了”
腾愣了一下,“噌”地站起来,手里的红薯都顾不上了“追他回来”
亚兽的奔跑速度又不快,总不至于追不上吧
速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不是一个人。”
腾又怔了一下“他骑着谁”
有哪个兽人被绿耳说动,带着他去找角了兽人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分不清利害啊
“他骑着猪。”
陆迩拿了一根木头,拴了一块香甜的烤红薯在小噜的脑袋前面,另一只手随时握着,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小噜不愧是成年的矮原猪,在甜红薯的刺激下,速度特别快,陆迩不得已把木棍夹在腋下,然后分出一只手揪住小噜的耳朵,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坐在猪背上其实没有那么舒服,小噜奔跑的时候特别欢乐,一点都不顾及背后的“爸爸”,撒丫子向前跑。
这个时候陆迩才想起来,自己坐在角的背上时永远那么平稳舒适,不知道那只傻乎乎的大狮子在奔跑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思让他能坐的舒服
通过红薯的位置调整着小噜前进的方向,陆迩沿着野兽浪潮席卷过后的狼藉,追着兽潮的方向一路奔去。
放在以前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陆迩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骑着一头猪去寻找一只狮子
陆迩想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画面,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沿着大地上的痕迹一路往前,鼻腔之间渐渐带上了野兽的气息和鲜血的味道,沿途还能看到不少死去的野兽尸体,已经被不知道哪来的食腐动物啃得七零八落。
有些鬣狗、胡狼等猎食者看到了骑着小噜过来的陆迩,被这个从未见过的组合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想冲上去试探一下的时候,小噜已经远远地跑开。
陆迩把弩机搭在手上,最锋利的石尖箭架好,随时预备给不长眼的野兽们来上一发。
再往前跑了一段时间,陆迩忽然隐约中听到了几丝细微的咆哮声。
尽管声音很微弱,但陆迩听到那熟悉的感觉还是十分激动,扯了一下小噜的大耳朵“小噜,角在那边”
小噜卯足了劲向前跑,那咆哮声越来越清晰,陆迩脸上的惊喜也慢慢转变为凝重。
角在和不知道什么人战斗
他的咆哮声中尽管像从前一样狂傲,却带着清晰的暴怒和虚弱,状态显然不是太好。
陆迩抿着嘴唇,捏紧了手里的,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兴奋从他的心头涌出,让他的肾上腺素与热血一起流遍了全身。
很快,小噜就带着陆迩冲过了一片小树林。
穿过树林出来,陆迩一眼就看到他的大狮子。
狮子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还要惨,全身上下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柔顺的皮毛被撕开,鲜血浇灌了全身,一只前爪完全折断。
凄惨的模样让陆迩的心登时绞痛无比,眼泪差点滴出来。
而与角战斗的那只野兽看起来像是一头牛,但是体型比正常的牛大了两三倍;更诡异的是,这只牛的双眸泛着恶心的墨绿色,扫过来的视线带着裸的凶厉和恶意。
小噜无知者无畏,看到大狮子兴奋地冲了过去。
大狮子和那头蛮牛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起看了过来。
狮子被鲜血糊住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低低吼了一声,催促着陆迩赶紧逃走。
那头蛮牛却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恶毒笑意,松开了和独角狮子对顶的牛角,咧开嘴,冲着陆迩狠狠地撞了过来
如果顶中,陆迩整个人都会被刺个对穿
陆迩轻轻吸口气,眼神变得微微发亮,向旁边一甩吊着红薯的木棍,轻轻举起了,将闪着寒光的箭头瞄准了这只把角搞得如此凄惨的蛮牛。
小噜急转弯向着香甜的烤红薯扑了过去,快乐地一口咬住。
陆迩在错开蛮牛冲击的一瞬间射出了,石制的箭头带着强烈的冲击力从蛮牛的咽喉处刺入,轻而易举撕开了它的皮肤,狠狠地扎进了它的喉咙
蛮牛随着惯性向前猛冲了几步,墨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和不可置信,随后生机断绝,轰然倒地。
陆迩从小噜身上跳下来,跌跌撞撞扑到角身上,看着角满身的伤口,语无伦次“角,你你怎么样”
如此重的伤势,以陆迩的角度看,哪怕是拿到现代医学上都未必救得回来,何况是在这样原始的时代
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
角吃力地抬起头,已经化作一片血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感动,喉咙中的声音忽然变得焦躁,低低地催促着陆迩赶紧离开。
陆迩当然不肯在这个时候离开,甚至做好了给角收尸的准备,声音哽咽“角,对不起你先别动”
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大狮子还算完整的脑袋,却在碰到那只沾满血迹的独角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半只独角从狮子脑门上轻轻滑落,直直插入泥土。
大狮子呆住了。
陆迩也呆了一瞬间,随后满心的愧疚和痛苦从他的眼眸中溢出“对不起、对不起,角”
还没等他道完歉,随着那只断角的掉落,大狮子脑门上剩下的半截独角的缺口突然绽放起一抹温柔的绿色光芒。
随后那团绿光把伤痕累累的狮子连同断角一起包裹住。
陆迩面对这样不科学的画面看呆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绿光散去,大狮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迩眼前只有一只黄白相间、柔弱可爱的小猫咪,碧绿的眼眸中带着怯生生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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