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选秀, 一般由皇后主持, 太后与太妃们一同为陛下掌眼。
但如今陛下年幼,后宫并无皇后,此事就落到了陈太后身上, 先帝嫔妃虽多,但在他死后不是陪葬就是送到齐华山当尼姑去了,所以对于小皇帝来说,称得上是长辈的, 除了陈太后, 还真就只有可当皇婶的沈封雪。
勉强也能算上一个长姐林平婉。
这次选秀,与往日最为不同的是,所选女子并非已经及笄的女子,而是与陛下适龄的女孩儿,说白了, 就是为陛下选择一个玩伴。
但从此以后, 那个女子一生的命运都维系在小皇帝身上, 除非老死,否则一辈子都无法逃宫闱。
沈封雪对这种选秀一点好感也无, 可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即便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生就这么定下来了,仍然选择会挤破了脑袋, 送进宫中。
江延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纸,递到沈封雪手上:“这是左相选出来的女子,姑娘且先记一下人名, 虽说为陛下选秀选的都是小女孩,但带着她们去的,可不是年幼无知的良善之辈,谁也说不准有没有人会趁机暗算姑娘,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
沈封雪大致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让她看着头痛,便折了折收到袖子中:“届时我带朱嬷嬷一起去,这名单我让她帮我记着。”
朱嬷嬷认人,总比她认人要靠谱一些。
沈封雪收好字条,想起江延来意,问道:“你今日来就是说这件事,莫不是你也要我们选出一个适龄的孩子,送去宫中?”
让她去做这种事情,她是不愿意的。
林韧知晓她的心思,况且他又不是陈太后,还要寄希望于一个孩子去吹小皇帝的耳旁风,便道:“我想先生来到此地,并不是想要让我也寻几个孩子送到宫中,而是想与我商议,如何废除这项国政。”
江延道:“下官斗胆猜测王爷心意,王爷勿怪。”
林韧摆手:“你也不算猜测我的心意,最近国事繁忙,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到这点,若不是先生提醒,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说不准选秀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江延忙道:“王爷国事繁忙,这等后宫之事想不起来也是正常,只是这项国政由来已久,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废除。”
沈封雪啧了一声:“先生你才入官场,别的没学会,马屁拍的还挺不错,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倒是告诉我应当如何做?”
江延瞥了她一眼,道:“姑娘若是在户部也呆上几日,这拍马屁的功夫也会无师自通,如今虽然大形势仍在我们手中,可各部底下的官员还有不少左相的羽翼,他们根深蒂固,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清除,如果再让他们的人到小皇帝身边,没事儿吹吹耳朵风,咱们在朝局中的处境,可要一夜回到从前了,所以,废除这条规矩,是为了这群孩子也好,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也好。”
林韧的手轻轻敲了一下书案,道:“此事不可人为。”
江延笑道:“而需神祗。”
林韧又道:“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江延道:“的确如此。”
二人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让一旁的沈封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她叹道:“我觉得我最近脑子好像不太够用,听你们说话都有些费力气了。”
林韧张口,才想安慰,可江延却迅速抢过话头,语速快的让他无从接口:“姑娘,你终于对自己有了正确的认知,说句实话,江延一直认为,打仗领兵您在行,这勾心斗角的事情,您能听明白,已经是我大祁大大的幸运了。”
沈封雪:“……”
沈封雪靠近江延身边,皮笑肉不笑的捏着拳头:“先生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拳头咯咯作响,江延迅速退了两步行了个大礼:“下官说,姑娘运兵如神,聪慧万分,我大祁有姑娘这等将帅,真是万世之福。”
呸,马屁精。
……
皇帝选秀,即便再从简,也需与礼部商议,定下名单,再送到宫中。
周礼之早就做好了准备,今日得到陈太后召见,也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到昭阳宫前,还特意整理好了仪容,礼部事情繁重,他近日总是掉头发,实在是让人心情烦闷。
谁知一进陈太后宫殿,便看到了眼底乌青、一脸冰冷、看起来比他还烦闷的林平婉。
她斜倚在贵妃榻上,面容中带着肉眼可见的疲倦,周礼之敏锐的嗅到了不应该说话的气息,便请了个安,呆在一旁等陈太后出来。
林平婉这几日过得着实不好,最近几天,也不知道那老婆子发什么疯,每日不是哭就是闹,若光是哭闹也就算了,偏偏这老婆子还使劲儿折腾她府上的宫女,一有点什么事情就坐在地上大哭,活活一个市井泼妇。
更有甚,她一个不顺心便叉腰怒骂,要她前来。
若是她不来,便动辄对她府上的奴才打骂,若是她过去,便要听她各种无理的要求。
也就是这老婆子是白玉寒的亲生母亲,她暂且不能动她,等到她以后和白玉寒成婚之后,她非要找个时机真把这老婆子毒死不可。
一想到那老婆子身上还带着秘制的毒药,林平婉的心情才稍微平缓一些,抬眼看到周礼之,也能挤出一丝笑容了。
周礼之打了个颤。
这公主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没事儿冲他笑什么,早就听闻韶华公主荤素不忌,这万一……
他可是有妻室的人!
好在陈太后很快就过来了,正如摄政王所说,陈太后的意思是在昭阳宫办一场家宴,将各家适龄的女孩请过来,让小皇帝自己选择玩伴。
周礼之并无异议,敲定了具体事宜,周礼之恭敬的退出昭阳宫的门外,而后,拔腿逃跑。
昭阳宫内只剩下陈太后和林平婉两个人。
见到林平婉脸色不好,陈太后懒懒抬眼看了她一眼,道:“前些日子,我听说你把青彭县主给得罪了,甚至还牵动了摄政王,平婉,你也太不小心了些。”
这都多少日之前的事情了,陈太后是她生母,她不问自己受没受伤,反而只关心会不会影响与林韧的关系!
更像今日,为陛下选秀,明明是把自己叫来商议,可所有事情都是陈太后定下,她一个字都不能插嘴,只能尴尬的应和。
好在这样的事情先前总有发生,她早已习惯了,便恭敬道:“回母后,平婉自知有错,已向求得青彭县主的原谅,皇叔也原谅我了,此事是平婉鲁莽,望母后恕罪。”
陈太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既然知错,日后便不要再犯,林韧如今执掌朝政,你舅舅也不好过,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平婉知道。”
五月的天气已有些闷热,宫女们恭敬地站在陈太后旁边为她轻轻打扇,而陈太后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在林平婉想要告退的时候才开口道:“平婉,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本宫想着,你也应该择驸马了,我看那翰林院的陆大人不错,他是榜眼,长相俊美,才学也是不错,而且,他的父亲还是工部的大员,你若是得空,便前去翰林院看看。”
又是这般。
林平婉暗自攥紧了手,她的亲生母亲,心里只有陈家,就连对待自己的婚事上,也只是在考虑能不能用她的婚事来稳固陈家在朝廷上的地位,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意愿!
若是他日她受了委屈,她的亲生母亲一定会相帮他人,不会顾及她!
所以她才想选择白玉寒,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状元,这样她嫁过去以后,决计没有人敢对她使脸色!
林平婉心中愤恨不已,面上却恭恭敬敬,她对陈太后行礼,道:“女儿知道了,女儿明日便去翰林院,看看那位陆大人。”
“好了,本宫累了,你且退下吧。”
“是。”
等到林平婉离开,陈太后缓缓张开闭着的眼睛,冷冷吐字:“不愧是那个贱人的女儿,与她的母亲一样是个蠢货。”
旁边的大宫女手上动作沉稳,应和道:“陈太后说的是,那个女人要是知道她的女儿被您这般对待,还不知道怎么痛心呢。”
陈太后轻笑:“本宫就是要她死也不安生,呵……清河,你去传哥哥进宫,本宫还与他有要事商议。”
大宫女喏了一声,将手中的蒲扇递给身旁的宫女,快步离去。
*
近几日,林韧和江延他们忙于国事,唯有沈封雪一个人落得清闲,秦瑾程离去之后,上京城中没有敢堵她路的人,这让沈封雪很是畅快,便每日拽着问寒到处闲逛。
如今,上京城东西市的两地都已经认得这位县主,她便连帷帽也不带,每天笑眯眯的和各家掌柜和小摊贩们打招呼,倒还落了个亲民的名声。
甚至还有人偷偷议论,这么好的县主嫁给摄政王,还真是可惜。
沈封雪听到之后笑的肚子都疼,她自己都不觉得可惜,这群人倒是为她操心不已,但坊间流言遏制也一直不住,总归是像风一样,只要有人吹,便可以听到声音。
这日她正准备要出门,却听得门外响动,问了一下才知道,门口有一个衣衫朴素的女人来寻她。
沈封雪记忆中,衣衫朴素的女人只有萧姨娘,她闲着没事儿来找她做什么?
她本不想见,但想想也有一段日子没看见她了,便忍了耐心前去,一见才知,来人并不是萧姨娘,而是她的一个熟人——
也是严和玉的熟人。
杨秀儿瞧见沈封雪,欣喜地抬手:“姑娘,问寒,是我,我从淳洲过来了,这一路可累死我了,严和玉那个死人去哪儿了,我怎么都没找着他?”
沈封雪与问寒对视一眼。
终是沈封雪对她笑了笑:“秀娘,你先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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