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 林承彰缩在萧寿的身后, 吓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原本好好的宫宴,却在新年来临的时候骤然惊变,陈鸿卓的人闯进来的时候, 陈太后还在与场下的贵女言笑,谁知不过片刻,便是兵刃萧杀,一地慌乱。
诸位大臣瑟缩在自己的椅子上, 然而震惊过后, 挡在小皇帝面前的,却不止沈封雪一人。
此时此刻,孙业林,许焕等人用身体,挡住了小皇帝的视线, 而沈封雪则站在最前列, 平淡地看着陈鸿卓。
陈鸿卓见到是她, 并不惊讶,反而眯着眼睛笑了笑, 道:“沈家小姑娘倒是意气,只是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个道理,叫做双拳难敌四手, 如今你身旁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还妄想一个人与我为战?”
今日除夕,是整座皇城之中守备最松懈的时间, 为了表示皇恩,皇帝每年在固定的时间,对青羽卫进行赏赐,这段时间,大部分的青羽卫都会聚集在一处,这也就给了他机会,用自己的人困住青羽卫。
留下的零星一点,根本就不够看的。
青羽卫的营地驻扎在上京城郊,此时城门已关,宫门内的人由他掌控,一时之间不会有人得到消息,等到林韧知道了,他想要做的事情早就完成了,根本就不惧。
沈封雪瞥了一眼林承彰,与陈鸿卓道:“我不想与相爷为敌,只是相爷,好像是想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陈鸿卓不做言语,只是伸出手,让陈太后站到自己的身后:“我陈鸿卓入仕三十一年,自得先帝赏识后,荣宠加身,掌握半个朝廷,还从来没有人让我如此狼狈,您说是吗,陛下?”
萧寿挡在小皇帝身前:“左相大人,请注意您的态度。”
“哈哈哈哈,态度?”陈鸿卓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萧公公跟在先帝身边那么多年,还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今日陛下若是写下退位诏书,我自可保住陛下一命,若是不写,今日,谁也别想活着走走出昭阳宫中!”
“陈鸿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没想到你居然还意欲逼宫谋反!”
许焕从来无畏强权,听到陈鸿卓这么说,顿时横眉怒目道:“你谋权篡位,难不成还想自己当皇帝!”
陈鸿卓早就不耐烦许焕,道:“我自然是没有办法当皇帝的,只是想效仿前朝女帝,太后娘娘跟随先帝多年,幼时举案齐眉,也曾指点国家大事,自然可当帝位,诸位大臣觉得如何?”
昭阳宫中死气沉沉,没有一个人答话。
好一会儿,江延才悠悠地站出来:“下官觉得不妥,若是太后娘娘真有本事也就罢了,可太后娘娘居于后宫多年,论说妇人的手段,江延还是佩服的,但若是国家大事,啧。”
这一声“啧”,余味深长,听得陈太后眼皮一跳。
这一声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周礼之当人不让地扬起下巴,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满:“哼。”
石泽:“呵。”
满朝大臣:“……”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气氛明明应当是凝重而沉闷的,愣是被这三位大臣嘲讽的,显得有些许搞笑。
陈鸿卓脸上一阵扭曲,道:“你们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做这般姿态,来人,把他们给我杀了,都杀了!”
他的人马向上一步,却听得沈封雪冷声道:“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往前一步。”
她周身上下的杀气已释放,强烈的气场让这群从未真正见过血的壮汉们,顿时一愣。
陈鸿卓道:“还愣着干什么,她不过是个女子,你们这个多个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子吗!”
沈封雪没说话,只是随手抓起了一个酒杯向前一掷,当即震的那男子手臂一痛,手中的剑还未落到地上,便看到一个身影从他的身边闪过。
鲜血从那人脖子上喷涌而出。
夺剑刺敌,不过片刻。
除了江延,几乎所有人都被沈封雪这般姿态吓得不敢说话。
那群想要上前动手的男人们见到这般,也是一震。
她却只是提着剑,似笑非笑:“陈大人,你说的不错,双拳难敌四手,可你莫不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
她在说话间,已然动身。
陈鸿卓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接着,脚尖便脱离了地面,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挟持的,只听到陈太后一声尖叫,他便已经摔到了小皇帝前面。
脖子后面还抵着一把剑。
只听那女声冷冷的:“相爷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该不会是以为造反这件事情是可以闹着玩儿的吧,区区不过千人,便真的能把青羽卫困住,便真的能在这里掣肘陛下?”
她斜着头,去看陈太后,笑的异常放肆:“当初林平婉以为自己能造反,如今太后与相爷也觉得自己能造反,你们这些个人,把造反当成了如此儿戏的事情,只怕先帝知道了,都会被你们气活了。”
陈太后眸中燃出烈火:“沈封雪,你想做什么?!放开我兄长!”
沈封雪唇角微微抿起:“想让我放他,好啊。”
她将陈鸿卓往前一踹,陈鸿卓滚了一圈,滚到了小皇帝的身侧,异常可怜。
她托着剑,眸中藏着许久未见的戾气,一步一步向着陈太后走去:“或许你们从来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所以不知道与敌人厮杀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今日,本将就让你们知道,若想谋逆,当有何种觉悟。”
林承彰眸光动了动,他握着萧寿的手还有些许颤抖,人却已经从龙椅上站起来了。
“皇嫂。”他鼓起全部的勇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朕……朕要你即刻捉拿乱党,但凡有作乱者,当即斩杀,一个不留!”
这狠厉的话语一出,所有大臣的脸色皆是一变。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林承彰也不过快要六岁,他身上便已经有了予夺生杀的决断。
许焕第一个站了出来:“纵然是文臣,只要陛下需要,臣亦不会后退一步,近日你陈家想要谋逆,便要他这我的尸骨,踏着我们这群人的尸骨。”
沈封雪轻笑:“许多人不必如此,陛下既然已经发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岂敢不从。”
飒踏的脚步声传来,沈封雪抬起手:“诸位大臣,烦请看好了,但凡你们其中谁,来日有了谋逆之心,便好好想想,今日陈大人,都遭遇了些什么。”
*
先帝赠与林景骅的信已被打开,林景骅看起来很是颓废,又咳嗽了好几次,桌边已有血迹,先前的那位侍从赶了过来,见到眼前这样的清醒略微一惊,但他不敢多问,知道:“宫变已经发生,雀弧说,沈家那位在宫廷之中大打出手,若鬼修罗,以一人之力杀出重围,青羽卫听她号令,已将叛军拿下。”
林景骅微微抬了抬眼,对林韧冷笑了一下:“一切皆如你所料?”
林韧笑而不语。
林景骅对着侍从道:“你先下去吧。”
等到那人走后,林景骅冷嘲了一声,道:“不愧是他悉心培养的人,平日里一副沉迷权势的模样,可若说林承彰能靠得住谁,还真的只有你一个。”
林韧淡淡道:“你这话说的不对,陛下有难,站出来的岂止我一个,若是你的故人仍在,如今会选择什么,你自然应当知道。”
不仅是忠义侯府,也不仅是许焕于潜严哲,更是墨惜。
他不知不觉之间,已与故人站立两端。
他闭上眼睛,仍然固执己见:“大祁必须亡国。”
林韧道:“大祁的确必须亡国,他也的确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但他们说的亡国,一个是想要所有人全都去死,而另一个,是想要开创一个新的篇章。
林韧没说什么,转而把视线落到了先帝赠与林景骅最后的书信当中,那上面并不是他所想的诛心之言,而是两份药方。
这两份药方,上面皆有一味药,名字乃是千顷雪莲,整个大祁只有一株,藏在皇宫之中。
而这两份药方,一副可解石削骨亏损,一副可解痴傻之症。
他垂下眼眸,先帝到最后也没有放过林景骅,他逼着林景骅进行选择,若是他活,他的弟弟,一辈子痴痴傻傻,永远不会像正常人一般,只有他死,才能换林景亦一个正常的人生。
先帝太了解林景骅了。
林景骅从来重情。
林景骅抬起头,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林承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韧想了想,道:“他成长的很快。”
他有过优柔寡断,心中尚存悲悯之心,却也识时务,会决断。
林景骅呵呵地笑了两声,又问了一个和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若说你这一辈子,当是身负恶名,等到林承彰可以一人承担起大祁的时候自尽谢罪,把一切丢给林承彰,你这一辈子也算是完成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多做这么多,我可不觉得,你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人。”
林韧顿了顿,轻笑了一声。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
林景骅疑惑道:“那是为何?”
林韧道:“不为什么,我想活着。”
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飘荡着的雪花,想来现在沈封雪已在清扫叛军,用自己手中的剑教会那些上京城中只会阴谋算计,暗中下手,从未见过厮杀的人,什么叫做真正的战场。
他始终记得,那人叫她,多活一会儿。
他又怎么敢留下她一个人。
他无惧生死,无畏骂名,可遇见她之后,便只想长命百岁。
他对上林景骅的目光,轻笑:“我不仅想活着,还想长命百岁,含饴弄孙,共享天伦,怎可轻易赴死。”
林景骅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忽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约这周末可以正文完结,我冲一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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