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林韧面色铁青,将帽子甩到地上,拂袖离去。

    主子离开,余静紧紧跟上,两个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沈封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捡起皮帽拍了拍,随手扔给问寒,背着手站在雪地。

    王府内的小厮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凝神屏息跪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请沈封雪入院。

    场面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余静去而复返,咬牙切齿:“都愣着干什么,手头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一干人如梦初醒,纷纷忙起手中的活计去了,余静亲自为沈封雪带路:“县主,这边请。”

    回廊很长,由于是冬天,景致都被雪压着,沈封雪也看不出来王府里的风景如何,只感觉脚下的路很长,好半天,余静在一处院落停下:“就是这里了,屋中一应设施俱全,若是县主还有什么需要的,和底下的人说一声,自会有人送上。”

    说罢又是一拱手:“府中事物繁多,余静还有事情要处理,县主远道而来,早些休息。”

    沈封雪浅笑:“劳烦。”

    也不再客气,领着问寒踏入院子,放置行囊。

    沈封雪住的地方位于王府西侧的小院,名曰霓云院,布局精巧,屋内布置温馨,看上去和京中小娘子闺房并无差别,沈封雪走了一圈感觉不太对劲,退到门口,便发现了端倪。

    屋内装饰华丽,每一处家具皆是精雕细琢,颇具美感,可问题就在于,这间屋子太过空旷,家具错落,看似精巧,实则只要有人站在门口,便可以将屋内人的动向一览无遗。

    想要知道她做什么,只要在门口瞧上一眼便知。

    沈封雪轻声叹道:“如此细密的心思,若是能投入我麾下当个军师,大祁边境只怕无人敢犯,可惜了,这佞臣……”

    问寒正收拾东西,听到沈封雪的话,提醒道:“姑娘,你可小点声吧,生怕别人听不见。”

    “无妨。”沈封雪摆摆手:“我累了,燃香吧。”

    与此同时,书房内,余静毕恭毕敬站在书案前,道:“下人们说,霓云院那位已发现屋内关窍。”

    林韧手指微顿,宣纸上迅速的染出一小球墨色,画作已废,他撂下笔:“你觉得此女如何?”

    余静想了一会儿,谨慎措辞道:“不好招惹。”

    林韧将染了墨的宣纸揉成一团,哼了一声:“既然知道,下次说话的时候便谨慎些,她发现了屋内布置,可说了什么?”

    余静知道主子是在怪他之前失言,才被那沈封雪钻了空子,打了脸面,连忙跪下:“只说了两句,下人们隔得太远,没有听清。”

    林韧冷下脸,想到沈封雪今日当中让他出丑,青羽卫却无一人能拦下她,脸色越发难看。

    他只道当年沈封武功无双,没想到现在的沈封雪身手竟已这般好了,看来是忠义侯临死之前,已将毕生武学传授于她,只可恨,他没有早点回来,要是赶在忠义侯离开上京之前,又何须如此防备。

    余静跪着,敛色询问:“王爷,可要加派人手?”

    “不必。”林韧对他摆了摆手:“让十七去跟前伺候,每日将她的行动整理成册,一日不落,汇报上来。”

    “明白了。”

    余静舒了一口气,领命而去,林韧提起笔,重新研墨作画,许久,待画作完成,才长长一叹:“好一颗七巧玲珑心,若是此人是个男儿,何愁没有机会施展抱负,只是可惜……”

    林韧抽出画纸,扔进火盆之中,看着火光跳动,缓缓吐出四个字。

    “遇上了我。”

    火盆之内,一束红梅姿态妍妍,最终化为灰烬。

    余静从书房出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惊得一身冷汗,他不敢停留,径直向着天景阁的方向走去,还未走到,便闻得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一穿着紫色罗裙,形态娇艳的女子拦住了余静的去路。

    “余管家。”女子捂嘴,一颦一笑媚色无双。

    余静见到来人,微微一笑:“九姑娘回来了,此去河西可还顺利?”

    女子抬手,垂眼轻笑:“怜九不辱使命,已经拿回册子,不用几日,必会传到左相手中,不说这个,怜九方入府中,听闻下人提起霓云院来了位主子,不知……是哪位主子。”

    怜九的心思余静了然,道:“九姑娘误会了,那位并非是后院之人,乃是王爷贵客,暂住于此。”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位脾气不太好,你轻易不要招惹,见了绕路便是。”

    不要招惹?

    怜九略有不满,她颇得王爷宠爱,在王府中除了王爷从来没有看过别人脸色,然而再多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她向着余静走了几步:“管家行色匆匆,可是要去天景阁,可有要事?”

    女子的幽香萦绕在鼻尖,余静那么一瞬间的心猿意马,但他跟随林韧多年,心智还算坚定,只是退开几许,道:“不是什么大事,王爷要十七姑娘前去伺候贵人罢了,九姑娘刚回府,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居然要十七前去伺候?怜九内心醋意滔天,当着余静的面依旧笑意盈盈:“管家事务繁多,正好我要回天景阁,不如我去通知十七姑娘,也省的管家大冷天的还要跑这一趟,如何?”

    余静想来怜九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加之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笑着道:“麻烦九姑娘了。”

    *

    华萝香燃到三分之一,沈封雪从睡梦中醒来,天已渐渐黑了。

    屋内烧着上好的银碳,问寒坐在床边打瞌睡,听见响动,揉眼醒来:“姑娘醒了,可要吃点东西?”

    沈封雪将一头长发甩到身后,自己下地穿靴:“不必,我要出去一趟,对了,那绿皮帽呢?”

    问寒手脚麻利地帮她披上外衫,束好腰带:“奴婢烘干收起来了,姑娘是有用处?”

    沈封雪道:“前些年欠琅轩一顶帽子,正好猎了银狐,索性制好赠他。”

    她倒没骗林韧,这帽上的皮帽的确是银狐的,只不过不是给他的。

    问寒嘴角微微一抽,严公子虽喜绿色,可不代表会喜欢绿帽子,不过主子行事作风向来如此,她从柜子中取出帽子:“姑娘慢走。”

    沈封雪用锦巾束发,看上去干净利落,她翻出来点碎银子揣好,翻身离去,还不忘喊道:“记得帮我煮些解酒汤,凉的也行!”

    问寒无奈摇头,向着小厨房走去。

    大雪未停,街头积雪颇深,沈封雪穿过堂皇的元靖街,寻了一处小酒家,要了两壶上好的紫薇酒,不出一会儿,男子朗朗的笑声传来:“好酒好酒,大老远的我就闻见这味儿了,醇香浓厚,今天倒可以一饱口福了!”

    来人名叫严和玉,字琅轩,年龄二十有七,性格豪迈,最喜饮酒,幼年落难的时候为忠义侯所救,此番来到上京,一来是保护沈封雪,二来是寻找当年落难时,赠他一饭的救命恩人。

    严和玉自觉坐到沈封雪的对面,将热酒倒满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好酒,诶,我今日听说,陛下封了你个县主,你这才入上京,就得了这等美事,青彭虽小,但物产富饶,小皇帝是真舍得血本。”

    “不过是安抚罢了,林韧逼我入府,皇帝总得拿出点什么表示他无奈,不说这个”沈封雪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严和玉擦了下嘴,拿过沈封雪放在桌上的皮帽带上:“这帽子可是给我的,这针脚,应是秀娘的手笔吧,不过你这人还真是,我虽喜欢绿色,但也不见得喜欢绿帽子!”

    沈封雪抿了口酒:“又不是我给你缝的,秀娘特意做了这么个帽子给你,还不是想告诉你,你若离开淳洲,她就去找别的男子,说到底是你自己惹的桃花,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我对她又没这个心思,得得得,不提,不提了。”严和玉满意的摸了摸帽檐,又饮下一碗,才从怀里甩出一本小册子,“我比你先到几日,也只能打听到这么多,上京形式颇为复杂,官员之间虚实难辨,你住在摄政王府内,还需当心。”

    沈封雪打开册子略略扫了一眼,笑嘻嘻的收到怀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借力打力,又实在不行逃走便是,倒是你,上京何其之大,想要找到当年恩人,只怕艰难无比。”

    严和玉端起酒碗与她相碰:“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没有当年一饭之恩,我也不会撑到侯爷救我,活到现在。”

    沈封雪知道他执拗,笑笑:“如此,祝琅轩心想事成,不过今日,还需尽兴。”

    严和玉哈哈一笑,端起碗又饮一杯,两人只道喝酒,再无多言。

    喝完了酒,沈封雪按照来时的路飞回霓云院,脚尖才落在房檐上,便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皱眉,不过出去一会儿,难不成院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院内只有问寒,沈封雪心头一紧,连忙从房檐落下,便看见问寒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地躺在屋内。

    桌上的解酒汤还在,不凉不热,温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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