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嘶。

    头好晕啊。

    匿在短发下的眸子动了动,少年舔了下嘴角的血迹,逐渐苏醒。

    “这小子不是神气吗?怎么现在还不醒?”

    海神的声音。

    薄薄的内双不屑的瞥向他,纵使被铐在海螺石柱上,少年的高傲依旧如故,低垂的脑袋缓缓抬起,嘴角勾起一个痞痞的冷笑,懒懒:“你妄爷醒了,想怎样?”

    气不打一处来,海神抄了手边的贝壳就向少年砸去。

    少年轻轻偏头,躲开这无趣的攻击。

    贝壳砸在石柱上向后弹了半米,又颠簸了几下,最终停在坑坑洼洼的地上。

    阴冷潮湿的海底最深处,就连阳光也无法直射。

    顾妄淡漠的扫视四周,自己正像哥白尼被火烧死时那样,牢牢铐在石柱上。

    直勾勾盯着满是血迹的手腕,少年试着反抗了几下。

    可海螺石的力量让他根本没有力气挣脱。

    海底盆地的海神石柱,相传是用来困住破坏力巨大的恶人,四周地面比这里高上几十米,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还没有来得及填满的大坑。

    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有这个体验。

    自嘲似的笑笑,顾妄冷冷打量自己。

    啧……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封印住了混世魔王。

    垂头狠瞥了海神一眼,顾妄舔了舔后槽牙。

    这次好像真的完蛋了呢。

    也不知道她那里怎么样。

    -

    海底监狱收容的犯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十恶不赦的海底生物,当然也不乏有些正义之士被误判入狱。

    密而翘的睫毛颤抖,姜澄的嘴巴像是被502胶水黏上了似的,结结巴巴说了二字便再无下文。

    斧头男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脸上的刀疤吓唬到了小姑娘,一步一步,重新躲在黑暗中。

    一时间,寂静变成了死寂。

    姜澄迟迟不能从冲击中缓和过来。

    那个狠心将自己和顾妄打入海底监狱的霍尔怎么也被关在监狱里?

    这像话吗?

    不。

    小天使摇摇头。

    他肯定不是霍尔。

    ……不对。

    他就是霍尔。

    来回反复了几个轮回,姜澄也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最终,紧攥双手,鼓足勇气,“你……是霍尔吗?”

    可斧头男并没有回答她的想法。

    默默隐匿在黑暗中。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姜澄拿起掉落的小蛋糕,温吞的站起来,细白带血的胳膊伸出牢笼外,“喏,你还要吗?”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存在。

    或许……能救顾妄也不一定。

    食物的引诱果然有效,斧头男闻声犹豫了两秒,以龟速向泛着微光的监狱走廊走来。

    骇人的脸再次暴露在微光中。

    姜澄抑制住想逃的冲动,抓紧一分一秒仔细打量男人的脸。

    除开左脸上的刀疤,眼前的人像极了霍尔,但又隐隐之中比霍尔多了丝苍老和成熟。

    消瘦的身型暗示自己腹中空空,斧头男不理睬姜澄的打量,一把夺过蛋糕,再次离开她的视线。

    手上一空,姜澄有些迷茫。

    饿死鬼投胎不成?

    可她不知道,斧头男不仅没有吃蛋糕,反而将蛋糕放在怀里,轻柔的像是对待珍宝似的爱护有加。

    -

    铁链撞击铁门的声音在囚犯的耳朵里,要么是刚进来时的落魄,要么是即将出狱时的喜悦。

    姜澄属于后者。

    看守员面无表情的将钥匙插进锁,三两下解开枷锁。

    走出完全敞开的大门,姜澄眼底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了,“是顾妄来救我了吗?”

    “想太多了吧。”

    下一秒,看守员掏出衣服口袋里的手铐,将她打回地狱。

    似乎是觉得少女起起落落的心情很有趣,看守员并没有立刻将她带走,眼神在两个监狱之间来回转悠,“怎么,在牢里待了几天,还没交流经验呐?”

    “经验?”

    姜澄愣了半晌,呆呆重复看守员的话。

    看守员摆出一副“看你都死到临头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表情,“这所牢房里看守的都是医学博士的实验目标。”

    “你对面这位都被实验好几次了,他没和你说?”

    玩笑开够了,看守员也不再废话,不留姜澄提问的时间,一把将她推向监狱门外负责传送囚犯的虾兵蟹将。

    隐隐约约中,姜澄的耳边回荡一道凶狠的嗓音。

    医学博士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

    -

    发着荧光的绿色液体里漂浮着或残或缺的内脏,无数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散发出和福尔马林一样浓烈的刺鼻性气味。

    穿着一袭白大褂的男人靠在桌角,眼睛直视新来的活体标本,缓缓搅动手中的咖啡,惬意的喝了一口。

    “你就是逃婚女?”

    他还给姜澄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恶心的气味弥漫整个实验室,姜澄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捂住口鼻,却忍住没动。

    讨厌哭哭啼啼的同义词是,喜欢冷静沉着……吧?

    强行压制住自己反胃的冲动,姜澄猛吸一口,朝他莞尔一笑,“是呀,就是我。”

    实际上,她都快吐了。

    医学博士约翰似乎对她的反应很吃惊,默默放下马克杯,转身从玻璃柜里拿下一个标本,“我看你好像也很享受这种气味啊。”

    也?

    姜澄没搭腔,甜甜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心里却是反驳:享受你个大头鬼。

    约翰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浅棕色的皮鞋曳着步子靠近,他伸出标本,朝姜澄点点头。

    这是要我接住吗?

    姜澄顿了两秒,假装毫不犹豫,一把将水母活体标本拿在手上。

    冰冷的触感瞬间让她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你知道吗?”似乎是对少女的反应极其满意,约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你是第一个死到临头还不怕的人。”

    不大不小的淡墨绿办公桌上散乱着无数纷繁的文件,姜澄大概扫了一眼,全都是关于实验项目的。

    咦。

    眼前一亮,姜澄猛然发现悄悄露出半个头的最底下的一张文件上刻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霍尔,一张是很像霍尔的斧头男。

    约翰没发现少女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绕着桌子慢吞吞的转悠,“海神想让我把你变成人鱼,做成活体标本供人欣赏,”

    蓦的转过身,约翰将手撑在桌上,在姜澄对面指了指她手中的标本,“就像她一样。”

    姜澄倒是没被他的话唬住,将活体标本举到眼前,近距离观赏,“是吗?”

    活泼好动的水母像是睡着了死气沉沉的覆在瓶身上。

    异常的冷静深得约翰欢心。

    他觉得,自己找到冷血的同类了,反而动了不忍之心,有一搭没一搭和姜澄对话。

    “水母这种生物,总是欢脱的在海底遨游,她们太好动了,好动得令人心烦。”

    约翰脸上闪过一丝戾气,须臾便被瘆人的笑容覆盖,“一针刺入透明的身体,看着毒液在她们体内扩散、扩散——”

    “最后有气无力的被困在玻璃瓶里,这才是美啊!”

    癫狂的人发了疯似的找人和他产生共鸣,可没人理解他,还偷偷给他取外号叫“肢解变态”,遇到姜澄的这一刻,约翰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是、是啊!”

    姜澄咽了口口水,强颜欢笑附和。

    约翰像是上头了,拖了把办公椅,坐在姜澄身边,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说说吧,在你眼中,美是什么?”

    “我?”

    姜澄放下标本,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该死,真没想到,这变态还喜欢出题目难为人,我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怎么跟你这变态共情啊?

    少女尴尬的笑了笑,双手埋在大腿间,“美就是……”

    忽然,约翰的外号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美就是肢解尸体时流淌的血液?”

    她不是很确定,下意识用了疑问句,眼尾上挑,瞄了眼约翰的反应。

    男人轻笑了声,无奈摇头。

    姜澄以为这个摇头的意义指向活体人鱼标本,垂下头,豆大的泪花差一点儿就要落下。

    约翰拍拍手,“不准确,你应该将死尸换成活人。”

    活过来了。

    紧绷的肩头微微松懈,姜澄松了口气。

    约翰医生像是坐不住,没坐几秒,又朝着里屋的解剖室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十几秒里,姜澄迅速拿起桌上写着“实验室联合监狱”字样的钥匙,一把塞进帆布鞋里。

    没几秒后,约翰拿着充斥着淡蓝色液体的针管走进女孩,“这本来是要注射到你颈静脉里的。”

    他将针管放在桌上,“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用了。”

    “你这么有趣的人,我可舍不得做成标本。”

    双手紧攥,姜澄舔舔嘴唇,“那海神的命令……?”

    “他呀,”约翰单手撑头,冷笑了声,“他还有把柄在我手里,怕什么?”

    彻底解脱的姑娘如释重负,全然忘了约翰的本来面目,甚至想朝他道谢。

    不过约翰先一步开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逃婚?”

    “因为我……”总觉得暴露了自己的真声,姜澄换了个语调,“咳,因为像我这般冷漠的人还是对人动了真心。”

    约翰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你是说伤了海神的那个少年?”

    姜澄点头默认。

    被少女踢翻了装有陈年旧事的盒子,约翰挑了挑眉,“要不我给你个线索?”

    姜澄抬眸对上他深墨绿色的瞳孔。

    “罪孽深重的人会被关押在海螺石柱上。”

    可能是变态柔情,约翰也想帮人帮到底。

    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装有雪青色药水的针筒,递给少女,“这种血清药水能让人的身体变得很小。”

    墨绿加白的搭配让姜澄有一瞬间觉得他曾经应该也是位很善良的医生。

    约翰耸耸肩,“小了小了,自然就逃脱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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