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外外包扎完毕，姜澄小心翼翼给少年重新穿上外套。
可能是动作太快，小天使任由顾妄靠在自己肩膀上，嘿咻嘿咻喘着粗气。
久久没有出声的少年淡淡开口，“你这样，”
“我会想入非非。”
姜澄：“……？”
也不等姜澄反应过来他的含义，顾妄接着问：“我靠在你身上，累吗？”
“不……”
姜澄话没说完，熟悉又刺耳的男声从井外传播下来，“还真是亲热呵？”
霍安娜手撑着下巴，围在井边，似乎在欣赏井下的这一对郎才女貌。
抬眸对视一秒钟，姜澄下意识抱紧顾妄。
她对霍安娜的第一印象不是那么好。
见姜澄有些警惕，霍安娜露出微笑，一跃游入井中，“别怕嘛，我是来救你们的。”
人鱼族的水性极好，游泳的速度更是一绝，三两下就游到了二人眼前。
霍安娜盯着二人奇妙的姿势，“我可以帮他治疗。”
“真的？”
“当然，你不是见识过我的能力吗？再说了，我若是想捉你们，直接叫虾兵蟹将围在这井口便可，反正你们受了伤……还需要亲自下来？”
霍安娜逻辑很严密，丝毫找不出破绽。
看着疼痛难耐的顾妄，姜澄还是不忍心了。
“麻烦你了。”
-
就像霍安娜所说的，他好像真的没有逮捕他们的意思，偷偷将顾妄和姜澄安置在自己房内，一连几天下来，对二人悉心照顾。
仿佛霍黛儿对他的描述一夜之间变成了虚无的谎言。
姜澄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嗖的一下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墙上挂着的钟。
七点五十了。
该起床了。
在这几天的休养下，姜澄和顾妄已经慢慢恢复如初。
四月初的早上，太阳照的海水都是暖暖的，温柔的拂过女孩的脸。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海神他们的行踪？”
女仆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就连刚蹑手蹑脚准备偷吃食物的少女都听的一清二楚。
霍安娜冲她一笑，“废话，要是直接告诉父王得多没劲儿？”
这个时候父王的怒火才烧的最旺，我们才有好戏看啊。
“而且……若是让他们呆在井底，发现井底的秘密就不妙了。”
毕竟，井底的尽头就是结界出口。
迷糊的意识瞬间清晰，姜澄穿着睡衣，跑到顾妄房门前。
“醒醒！快醒醒！”
顾妄早已醒来，打开门，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一大早就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海神知道我们在这。”
嬉皮的笑脸瞬间凝固，来不及换衣服，顾妄领着姜澄向宫殿后门走去。
紧贴的手心传播心跳的频率。
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紧张。
他想保护这个女孩，让她一辈子都不会担惊受怕。
可惜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仿佛霍安娜和女仆的对话也是刻意说给姜澄听的，宫殿后门被布下天罗地网。
海螺石制成的铁网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二人身上。
传闻，某些特殊的海螺石具有压制超能力的作用。
泛着微弱淡蓝色光亮的铁网内，顾妄狠狠盯着海神，漆黑的眼底闪着冷冽的光。
该死，身体不听使唤了。
海神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手拿权杖，身后跟着一群虾兵蟹将，得意又温吞，“带去海底监狱。”
“分开关押。”
-
位于卡麦海域中央最底层的海底监狱，实际上，是由海洋中呈环状分布的珊瑚礁包围而成，中间有封闭或半封闭的海水。
它地域极偏，周围全是暗礁和刺骨液体，故被称为仅次于地狱的第二大黑暗关押处。
更有传闻称，外号为“肢解变态”的冷血医学博士常驻于此。
“啊。”
姜澄被左右按压住她的虾兵一把推入监狱，发出凄惨的叫声。
跌坐在地上，女孩提着破破烂烂的婚纱，拼命冲向监狱门前的看守员，一把抓住栏杆。
生了锈的监狱门正被崭新的锁头锁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看守员像是得到了什么特别的指令，又加了一条铁链将门强力锁上。
“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姜澄卖力摇晃手中的栏杆，脑袋死死抵在监狱门上。
她知道自己说的完全是废话，天底下哪有刚捉住就放掉的说法？可就算是徒劳无功，她也想试试。
看守员没回话，只是静静的专注的将铁链拴牢。
上面交代的任务完美完成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就像是身边流动的零下十八度的海水般，冷酷又无情。
紧握住栏杆的惨白的双手缓缓下滑，姜澄再次跌坐在地，血迹斑斑的手背忍不住抬起，抹去脸上的泪痕。
瓷白娇嫩的脸蛋上被染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下一秒，又被新的泪水洗刷。
都怪我……都怪我！
要不是我擅作主张嫁给海神……要不是我太过单纯轻信霍安娜……要不是我……
姜澄难过极了，将脸埋在双膝，发出一声低低的，长长的呜咽。
瘦弱的颤抖的肩头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要死。
可偏偏就有人铁石心肠。
“哭什么吵死了。”
黑暗里，一道凶狠的声音沿着海水逆流的方向，传入姜澄耳中。
姜澄这人有个毛病，只要听到声音，就会下意识联想声音主人的样子。
此刻，女孩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扛着斧头、满脸刀疤的肌肉猛男，一看就心狠手辣，杀过很多人的那种。
小天使惊恐的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舌头打结，“谁、谁在说话？”
可那人却又偏不说话了，像是铁了心要和她对着干。
姜澄坐在地上，手撑住地，疯狂向后挪动，直到背靠墙面才停下。
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对面的监狱。
除了呼吸时吐出的气泡，暗黑的监狱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偶尔有些五颜六色的小海马吐着泡泡，游进去做客，却再也没出来过。
十恶不赦的囚犯不说话了，姜澄自然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两边都沉默不语，偏僻的监狱底逐渐陷入死寂。
姜澄抱住双腿，继续小声哭泣，不久便精疲力尽进入浅睡眠。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牢房外面，霍黛儿手中拿着一堆食物，站在看守员面前，“我怎么不能来？开门。”
霸道的口吻简直和之前的善解人意判若两人。
“我要见谁，你心里应该清楚。”
看守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这……”
“连人鱼公主的话都不听了？”
霍黛儿装狠。
“……好吧。”
并非本意开门的看守员迫于权利，只好打开监狱大门。
“醒醒，醒醒。”
游到关押姜澄的牢房门前，霍黛儿既着急又小心翼翼，看着面前浑身是伤的女孩，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谁在叫我？
姜澄迷迷糊糊睁眼。
霍黛儿立刻把食物丢进去，“我怕你吃不惯牢房里的食物，所以让女仆给你做了点。”
姜澄静静的看着食物从铁栏中间飘进来。
纸杯蛋糕，小熊饼干……明明都是她爱吃的，可姜澄偏偏怎么也提不起食欲。
见少女萎靡空洞的眸光，霍黛儿舔舔下唇，跟着皱起眉头，“还有，我来是想告诉你，”
“本杰明已经通过传送门回到鱼人族了，你不用担心。”
这番话起了点作用，少女的视线缓缓上移，停滞在她脸上，嘴唇颤抖，“那……”
“顾妄呢？”
话音落下，霍黛儿垂下头。
过了几分钟，重重摇了几下，“父王不肯告诉我把他关押在哪儿了。”
哦。
是这样啊。
姜澄低下头，唇角闪过一丝自嘲的笑。
我早该想到了。
新一轮的沉默很快被打断，安静的像是已经去世了的牢房对面忽然出了声，“你是黛儿？”
不知怎的，男人的声音里有些激动又有些胆怯。
可惜他的声音太小了，小到霍黛儿并没有听见他的提问。
霍黛儿叹了口气，看着女孩落寞的身姿，“时间快到了，我先出去了，你多照顾好自己。”
迟疑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
“我相信顾妄也一定没事。”
姜澄像是听不见别人说话的聋哑人，依旧一言不发，眼中的泪水似乎也已经哭到了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听着人鱼游水时的喧哗声愈来愈轻，她再次将脸自责的埋入膝间。
可她现在想静静待着，对面的人却想说话了。
“那个……”
斧头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旁边的东西你要是不吃，能分给我点儿吗？”
姜澄没动，语气淡淡，“你拿吧。”
“那个……”
斧头男有些尴尬。
“我够不到。”
“……”
继续趴了一小会儿，姜澄有些烦躁的站起身，不情不愿走向角落，拿起食物作势扔进对面的监狱。
可刚一抬头，小天使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
手中的纸杯蛋糕“啪嗒”一声轻轻软软掉落在地上。
姜澄几乎不敢眨眼睛，后退一步倒在地上。
对面漆黑一团的监狱里还关押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
看着面前的黑影，姜澄失了魂似的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口中喃喃自语。
“霍、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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