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历两万三千年, 被记录成为仙史上最为腥风血雨的一个时代。
本已经灭绝的魔族再度重现世间, 魔子诞生, 统合魔道一举破开封闭的通天途, 攻入仙界，大杀四方。
仙界迎战，却节节败退，最终被魔子侵入凌霄殿。
然仙帝伏首之时，魔子却突然带领大军撤退，定居澜水界, 举世震惊。
此后仙魔两道以诡异的平衡存在，互不干涉。而澜水界, 作为魔子的诞生世界, 被魔道全权占领, 正道极其势微。
眨眼间，三百年已过...
...
又是一年当春时节。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农民们带着斗笠在雨中推犁耕地，只有在春天及时松整土地进行播种, 秋日才可有个大丰收。
不论外界如何翻天覆地，对于平常百姓来说, 终归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事。
楚凡把书本规规矩矩放进竹篾制的书箱, 斗笠往头上一戴, 下巴上绳子一系，同夫子与学堂的小伙伴们告别后，快乐地踩着泥路飞奔回家。
楚凡本来没有姓, 是南城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乞儿，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悄无人息地去了。可她十岁那年终是遇上了生命里的贵人，从此以后，她不仅有了暖和的饭食、遮风挡雨的屋子，她还有了姓，甚至能上梦寐以求的学堂，这都是那位贵人带来的。
而今年她十三啦，已经到了能外出干活，报答师父的年纪啦！
对了，那位贵人姓楚，现在同她住在一起，是她的师父。
雨中的山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崎岖泥泞，一个不小心怕是便会滚落山崖，一命呜呼。
可楚凡走得却是稳当至极，腾上挪下，好不快活。学堂在山脚下的村子里，不大，只有一位夫子，什么都教。她住在山上，只和师父两个人，虽清冷了些，却也很温馨。
她也曾问过师父为什么不和村里的人们一起住，师父却只是温柔地抚摸她的头，不发一言。
远远地便能看见掩在茂密树林中的一间小木屋。丝瓜藤绿油油的，攀附在木架上，柔弱却又顽强。篱笆围出一小片院子，中间长了些不知名的野花儿。
楚凡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这距离还是远的，声音再怎么大也传不过去。可楚凡还是蹦跶着高声欢呼道：“师父——！”
她知道，师父听得见。
果不其然，木门一动，一位清秀可人的女子倚在门旁，好笑地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模样。
女子一身粗布麻衣，简简单单，青丝也只用根木簪束起。打扮就如同普通的山间妇人，可是见着她的却绝不会这么觉得。
正是楚觞。
她伸手接住扑过来的楚凡，轻轻拭去她面颊旁混合的雨水和汗水，嗔怪道：“怎得这么急，也不小心些。好歹是个女孩子，皮得跟个男孩子一样。”
“进去吧，饭已经好了。天色晚了，一会儿就别出去疯啦，拾掇拾掇早些睡吧。”
“嘿嘿...”楚凡咧着一口大白牙，摸摸脑袋，乖巧地进房间。
楚觞把她的书箱收拾好放在门口，两人吃了饭，简单洗漱一下，便各自回了房。
掩好房门，楚觞坐在窗边，瞅着外边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住地发了会儿呆。
自她醒来后总是不自觉就这样。
掌星瞧着她的样子，倒也没打扰，只一个人从她袖子里出来，哼唧哼唧地爬上旁边的矮桌。现在连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都艰难万分了，喘了一会儿，他才平息下来。
楚觞转头看向他，大眼瞪小眼，两两相对无言。半晌，她长叹一声：“爷爷，你是不是上年纪了，爬个桌子都不成了？”
“胡说！”掌星一听就暴躁了，吹胡子瞪眼道：“我这只是一时的，再给我个千八百年儿，我还能修成那个司四方星辰的仙人！”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桌上，一脸高深地问：“莫说我，女娃子，你因果道悟几成了？”
楚觞一僵，苦着一张脸道：“这因果道着实难了些，比之丹青道人的画道还难上几分，我实在是...”
“那是！”掌星捋着胡须，得意道：“虽说都是三千大道，因果道可是排名前十之列的。”
“你天赋是好，画道只用十年便入了门，可这因果道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因果果、是是非非，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捋清？”
讲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变得惆怅起来。
“说来你那次自爆也算是好事，若非如此，也结不了你与他的果，更不用说脱身此界了。”
楚觞一怔，心不自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平息了。她转头看向窗外，雨又小了些，被风吹着洋洋洒洒地在天上胡乱地飘，仿若无根之萍。
也同现在的她一样...
想到这里，楚觞忽的自嘲一笑。怎得还悲秋伤感起来了？
胡乱抹了一把脸，她盘膝而坐，继续试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因果道。
她现在修的是道，而非仙。修仙易，修道难。她会选择这条难走的路不是没有理由的。
那日在虞玉面前自爆元婴后，本应当是身死魂散的结局。多亏了掌星，结合那枚鱼形玉佩，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保留了她的一丝魂种。
掌星耗费了近三百年的时间才成功完成从塑身到塑魂的过程，让她在五年前醒了过来。
世间沧海化桑田，可对楚觞来说，一切不过是昨日的事情。过去所有历历在目，那种苦涩与悲伤的心情也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怨他吗？恨他吗？
并没有，她只是...累了。说到底，一切不过是一场因果罢了。她创造了他，是因；他想杀她，是果。而她亲自在虞玉面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了却这场因果。
就在那个时候，她抓住了一线因果道的苗头。于是掌星趁机同她解释，那种玄妙的感觉是什么。
那是因果道的入门标志，只有抓住那个苗头，她才能入门因果道。
“可是我为什么要悟因果道呢？”她问。
“女娃娃，你不想回自己的世界去吗？”
楚觞心一动。掌星继续说道：“魔子拉你入此界后，你与此界所结因果太深，所以你回不去。”
“但若你能悟透因果大道，只手间缘生缘灭，届时便超脱于三界之外，自由逍遥。”
“我要怎么做？！”
看着楚觞坚定的眸子，掌星满意地捋捋自己越发短小的胡须。
“因果之道玄妙非常，老夫也说不太清楚，你需得自行去领悟。只是因果因果，结了因，便要还果。”
“不过也得小心，莫要让果成为下一个因。”
...
“咚咚咚...”
细小的敲门声响起，打断楚觞的悟道。她一把将掌星抄进袖子，无视他的哀嚎，过去开了门。
楚凡揪着裤子，低着头怯生生道：“师父，我做噩梦了...今晚可以同你一起睡吗？”
她声音细若蚊喃，若不是楚觞的听力一绝，怕是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楚觞怔愣，随即点了点头。
得到了首肯，楚凡欢呼一声，迈着小腿儿就往榻上一跃。回头还拍拍旁边的空位：“师父师父，快来，凡儿给你留了一个位子。”
这小鬼...楚觞无奈地摇摇头，只得上榻睡觉，放弃了今晚继续悟道的计划。
结因还果，她这一辈子，就是用来还上一辈子的果。楚凡，就是第一个...
也许虞玉说得也没错，她做事总是带着自己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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