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
先一步从睡梦中苏醒的布拉斯纳特,此时心情很复杂。
一睁眼发现自己枕在男人手臂上什么的……
怎么说呢……毕竟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啊。
(咋、咋办……)
令她感到局促的,并非清醒后逐渐复苏的记忆——她很清楚自己昨晚一冲动干了啥。对此她并不是很后悔。
而是……她的头发被他压住了。
因为库丘林还睡得很熟的样子,考虑到他昨天的辛勤努力……嗯,扰人清梦让她有些于心不忍,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所以只好静静等着他醒过来了。
(……有点无聊啊。)
她想。
布拉斯纳特侧身躺着,原没有盯着库丘林看的打算。但他鼻梁和嘴唇的轮廓实在很令人着迷,于是一时间出了神。
此时熟睡中的他平躺着,一手被她征用,当做枕头,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抬起,遮盖住眼睛,避开刺眼的阳光。
不见那双锐利的红眼睛,此时的他似乎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她也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吧。
对此她感到很满足。
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她轻轻转身,换了个趴着的姿势。
然后手撑着下巴,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睡脸。
视线如笔锋,勾画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以和缓的节奏,运走到宽阔的胸膛时,一个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一个用细绳拴起来的金戒指……
虽然昨天就和它打过照面了,但那时并没能看清楚,只捕捉到一道金色的残影。随后他压了上来,那戒指刚好硌到她的锁骨。
现在倒是看清楚了,或许是等他醒来这段时间太过漫长,她竟有了近一步观察这吊坠的兴致。
于是抽出一只手,用小手指轻轻挑起细绳。
金色的金属首饰在朦胧的日光中熠熠生辉,折射光芒。
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做工在现代看来稍显简陋的戒指。
可从细节中能看出其主人的用心——强韧的细绳像猛兽的利齿,紧咬戒身,在上面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打了个一看就很难解开的死结。
每一点都透露出不想遗失它的决心,显然这戒指有着超乎它朴素外表的深刻内涵,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布拉斯纳特明白,这个问题就算她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出答案,因为她对他丝毫不了解。
原以为缩进的距离又被拉开了。
心里萌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
她低下头,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枚戒指。
然后……粗糙的热度裹住了肩头。
她抬起眼,瞧见那手背遮盖下的红眼睛,正在偷看她。
不知库丘林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轻抚她肩头的动作,思绪纷乱的她恐怕要等许久才会注意到他的苏醒。
布拉斯纳特松手,那金属制的小东西落回他的胸口。
“什么时候醒的?”她问,试图展开一个微笑。
他没回答,伸了个懒腰。布拉斯纳特看着他这幅样子,忽然想起舒展身骨的大型犬类。
不只是伸个懒腰那么简单,他收回手的时候,顺势翻了个身,把她捞进怀抱里。
“比你醒的早。”
他说,嘴角带着坏笑。
(……)
哦,原来早就醒了。
一直在偷看她呢。
“……有意思吗?”她无奈地笑着,吐槽了一句。
“你不也在偷看我吗?”倒是反驳得很快,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被当面拆穿还是感到有些忐忑的,布拉斯纳特试图挽尊:“那是因为头发被你压住了,动不了啊……好了,放开我吧,我有点渴了……”
库丘林早就意识到她的声音有点哑,也知道原因。不过此时兴致正高,完全没有轻易放她走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肯定要趁机提个条件的嘛:
“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回阿尔斯特……我就放开,布拉斯纳特。”
说着手臂还勒紧了些,简直压得她胸闷。
“……诶?”
有些套路是要走的,她明白。不过这个条件确实让她感到意外。
她有些迟疑……当然,令她感到迟疑的并非这项抉择。
因为几乎是在他问出的瞬间,她就在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她愿意和他一起走。
毕竟她已经明白,他保护她的誓言并非儿戏——他确实做到了。
那么……既然安全已经得到了确保,也就没有返回城堡独自寻死的必要了。话说回来,经历三次惨痛的自杀失败后,她也没那个胆量了……
就算他不提,她也该为梦境的下一步做做打算了。
只是……
“为什么?”
她还是猜不透他的真意。
“因为……想让你见一个人。”
库丘林这样回答的时候,脸上竟少有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神情莫名地刺痛了她。
那个人是谁?她不知道。于是距离再次被拉开了。
心抽动着,唤起一阵冲动,像是要极力抓住风中逃窜的风筝那样……
原本不打算问出口的问题,竟脱口而出:
“那个,瑟坦特,我们……以前见过吗?”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因为这台词听起来实在俗套,无比滑稽。
还令她产生些许恐惧感,很不妙……
而这种恐惧感在他说出回答时,涨到了顶点。
“啊啊,见过。”
他说。
扑面而来的真实感像野兽那样,瞬间将她的淡漠撕了个粉碎。
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
库丘林看到她惊恐不已的表情时,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
就好像是,打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没有记忆那样。
明明是温和而耐心地微笑着注视她的。
可她却感到遍体生寒。
(什、什么啊……)
(作为一个梦来说,这设定也太……丰富了点吧。)
她干笑起来,推向他胸口、试图与他拉开距离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实际上,她惧怕着的并不是库丘林,想要逃离的也并非他的怀抱。
而是这个梦境。
这次他没有阻止她试图逃离的尝试。
只见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用一向豪爽的语调安慰道:
“哈哈!别一副这么害怕的表情,布拉斯纳特,没什么大不了的。”
紧张起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她怔愣地看着笑得一脸轻松的库丘林。
等、等下……
她忽然意识到。
(这人难道是……在开玩笑?)
好像是……又被他给忽悠了。
不过这次的空子钻得恰好——她私下将他的话和安格斯的话联系起来,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快被吓死了好不好啊!!!??)
看他笑得正欢,方才目光中的阴郁顿时烟消云散。
她瞬间怒了。其中不乏一些恼羞成怒的成分。
布拉斯纳特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居然三番五次上他的当,还把安格斯的话和他的话联系起来,自己搞起了阴谋论,怀疑起了梦的真实性。
她气得在他胸口锤了几把,仍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力道。
这种行为不亚于撩拨,不过现在可没空做这些。他单手抓住了她双手的手腕,及时打住。
“好了好了,别闹了。”
库丘林说着起身,揉了揉她乱蓬蓬的金发。
“……你去哪儿?”她问。
他动作利索地套上衣服,回头答道:
“给你去河里弄点水喝……你应该喝不下牛奶吧?”
“……”
她的脸涨红了。
他又装傻,做出忽然醒悟的无辜表情:
“诶?哦,你想多了,布拉斯纳特,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袭来的斗篷盖住了脑袋。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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