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钟塔位于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四周铺满疯狂生长的水草,塔身锈迹斑斑,似乎废弃已久。
叶昭换上司灼备用的作战服跟长靴,终于能从中世纪公主裙里解放出来:“你的任务是关于什么?”
“没有任务。”司灼摇头:“与其说这是个考场,不如说是bug更贴切。”
他转身四处看看,这个维度里除了夜幕、深海、钟塔,就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原:“不限时,没有任务,没有目标。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被困这么久?”
一篇空白考卷。但叶昭还是有些怀疑:“你之前就没试过自己进钟塔,非得等我来?”
“进不去。”司灼拨开水草,露出塔身一排油漆刷上去的红字——
休息重地,闲人免进。
想进钟塔就必须得走楼梯,但塔门无论如何都推不开。除了锈迹外通体光滑,只最顶层有扇紧闭着的窗户,别说爬上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昭试着推了推门,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门背后:“从里面栓住了?”
他从地下捡了块长条鹅卵石,塞进门缝里用力往上一抬,进入钟塔的那部分石头却瞬间被腐蚀成了一滩水,只剩下他手里握着那半截。
晶莹剔透的水从腐蚀处跌落,拉出一条细长的白丝,像是刚从芦荟割口中流出来的黏稠物。
被腐蚀的范围还在增加,很快就离叶昭的手指尖只有一线之隔了。司灼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他松手:“这种石头的液体有很强粘合性,如果还想要你的手,扔掉。”
叶昭将石头扔在脚边,鞋帮处溅到一点液体,冒着白烟溶出了一小个坑。他想起司灼刚刚烧的那炉石头:“你就用这个来补水母?”
“你管那玩意儿叫水母?那就是章鱼哥他妈。”
司灼似乎也很爱抽烟,烟盒里只剩最后两根,他选了稍微细点那支塞进嘴里:“林沉第一天就把这东西捅个对穿,结果下了两天两夜酸雨,硫酸雨。”
然后林沉拍拍屁股跑了,他在某次对记忆钟塔发起进攻时,发现这种石头化成的液体能充当粘合剂,勉强可以使雨停上几天。
叶昭哽了一下:“我们之前也遇到过,硫酸雨,就在死亡之海上。”
看来两边维度曾经短暂融合过,而死亡之海也确实是交界处,连这边产生的硫酸雨,也能流到另外个维度。
他把幽灵船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当时向系统申请独立空间的事,含含糊糊解释说是因为林沉随身携带的道具。
司灼倒也没起疑心,点头道:“那家伙之前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后来就不花分数了,总攒着,可能得娶媳妇儿吧。”
叶昭忍不住道:“校规不是谈恋爱就开除?”
他记得李思思是这么跟他说的。打架斗殴恋爱,统统按照违反校规校纪处理。
司灼瞪大眼睛:“林沉外号什么你知道吗?补丁王。”
“他算是最初那批玩家了,能靠抓取系统漏洞玩文字游戏,把系统逼得天天跟在他后边打补丁。我们那时候都灰头土脸的,只有他像是御用杀毒软件,还跟系统有点惺惺相惜。”
最初的那批玩家?
叶昭皱紧眉头,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他原本以为是林沉毕业后被拉进的这个游戏,但按照司灼的口气,林沉却是在系统建立最初就在的老玩家。
甚至游戏规则的一部分,是随着他们这批玩家而逐步完善起来的。
但林沉之前明明是嘉城高中的风云人物。他每天一抬头就能望见对面教学楼的窗户,林沉穿着蓝白色校服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偶尔在上课时偷偷睡觉。除了成绩优秀到过分以外,几乎跟普通高中生一模一样,甚至更为听话一些。
叶昭又想起那个梦,震颤的大地跟断裂的天空,以及席卷四肢的痛感,真实到仿佛亲身经历过。
他揉了揉太阳穴,状似不经意道:“林沉那会儿多大?”
“二十左右吧,这里哪有什么时间观念。”司灼摆摆手,笑得贼兮兮的:“咋,看上我们林哥了?”
叶昭摇头,觉得脑袋更痛了:“好奇而已。”
司灼绕着钟塔查看地形,闻言劝道:“别想了,林沉就一无情的考试机器,而且我怀疑他多半看上哪个考场的npc了。你换个人考虑吧,我大腿也挺粗的,抱一抱?”
他边说还边掀起裤腿抛媚眼,比叶昭偏向清俊的容貌还漂亮几分。
“消受不起,撞型了,我也是0,”叶昭背对着他,往反方向探查:“为什么是npc,就不能是其他哪个玩家?”
“玩家用不着消耗那么多分数,就休周末时得出点血,食物、水、休息时间,甚至空气跟阳光都得付费。”
司灼叹气,休息区的落日可比这里连眼睛都不眨的星星好看多了:“你以为这是考试培训班?不,本质上就是氪金游戏。”
不得不说,系统还真是透过现象看本质。课外培训班,本来就一个比一个更像销金窟。
“那npc呢?”叶昭清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好奇。就像心底深处一直有声音在催促他,问吧,问清楚,问明白后你就自由了。
司灼看了叶昭一眼,虽然觉得他有些过于求知好问了,但长久不与人交流的憋闷还是让他知无不言:“npc不被系统承认为正式考生,但可以离开考场。只要能应付过系统的追查,并且支付在这个游戏里的一切费用,其中包括维持生命体征,甚至于呼吸。”
“反正对林沉不算难事。”司灼耸耸肩,试图攀在塔身往上滑,最终还是徒劳而返。
叶昭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收回心思认真在门板上摸索。塔门也是金属制成的,但应该不是普通金属,摸上去手感很温润,像被一团云照拂过。
塔门最顶端有一片镌刻上去的花纹,贴在掌心的轮廓很熟悉。
叶昭在被丢弃的礼裙旁边捡回那张邀请函:“我好像......是记忆钟塔的客人。”
司灼将邀请函贴在门上,比对硬卡纸跟金属门上的花纹,最后一锤定音:“我靠,真一模一样啊?爱死你了小朋友!”
“谢谢,但两个0真的没有未来。”叶昭被他猛然一拍,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别叫我小朋友,老子马上就成年了。而且就算有邀请函,这门我也进不去啊。”
他从进游戏就数着日子,最多再过一个月,就是他十八岁生日。多希望那时候一觉醒来,发现不过梦一场。
司灼在衣服兜里扒拉半天,最后把传音千纸鹤掏出来,拿根毛线串着挂在叶昭脖子上:“来,跟你的监护人寻求一下场外援助。”
“林沉那边情况也危险,我们再......”
叶昭下意识就想拒绝,一方面是真担心林沉,另一方面是有种被欺骗的愤怒感。但不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完,千纸鹤就扇动两下翅膀,滚落出一道低低的嗓音:“小昭?受伤了吗?”
叶昭心头堵得慌,但还是摇了摇头,接着才发现林沉看不见:“没有。”
“好了不要父子情深了。”
司灼打断他们,强行插话道:“林沉,你见过你家小朋友的邀请函没?我们发现跟记忆钟塔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沉咕噜喝了口水:“见过,不仅见过,我也有一张。而且纹路还跟你手里那张不一样。”
他像是料定司灼会来问:“你去看看钟塔的门,镌刻花纹的地方是不是显得有点空。”
司灼抬头看了看,整片门只有最上面有纹路,确实有点空落落的。而剩下的地方,居然刚刚好够再添上一片花纹。
司灼咬牙切齿:“你故意让我把他弄过来是不是?”
刚刚小朋友换衣服时他就看见了,胸口一个血窟窿,疤都没结,但就是一滴血都没流。他还奇怪呢,既然伤这么重,林沉又护这么紧,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把人给抓到这边来。
林沉轻松道:“误会,是你能力有进步。”
放你娘的屁!司灼忍了又忍才没爆粗口,脸色阴郁:“林沉,这个副本是你......”
“行了。”林沉笑了笑:“你还有点东西在我这儿,别忘了。”
司灼果断闭嘴。
他有把柄在林沉手上,所以才会被迫跟着他开了这场不限时副本。而且这场副本的难度在系统那儿仅仅是s,他当时还觉得血赚。结果刚落地林沉就把天给捅破溜之大吉,留他下来收拾烂摊子到现在。
现在想想,从选择这个副本开始,林沉就已经布好了此后的一串连环局。
“小昭?”林沉叫了一声。
叶昭轻飘飘‘嗯’了一句。
林沉像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意,自顾自叮嘱道:“这个钟塔,一半在小镇上,一半在你们那边,里面所有东西可能都只剩半截。等会儿无论看到什么,不要怕,不要信,我会帮你的。”
叶昭直觉不对:“你现在在哪儿?”
林沉浑身血迹倚在另一边维度的钟塔上,手腕缠着绷带,一柄黑色长刀随意扔在脚边。
他站起身,踉跄着推开钟塔的门,语气温柔:“在你身边,所以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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