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顾钦他来说了什么？”
哭了半晌, 上官音渐渐冷静下来, 她拿着凉帕子冰敷哭得红肿的眼眶。
“事到如今, 还能说什么, ”梁氏道，“自然是道歉。”
上官音抿了抿唇, 语气艰涩, “那他承认他的确是养得有外室了是吗？”
见上官音瞳孔又溢了泪，梁氏轻声一叹, 点头道，“他承认了。”
眼泪滑出眼眶, 上官音闭了闭眼。
梁氏心疼的握住上官音的手，“这次是母亲大意了，以为他风评好, 就没有派人仔细调查。”
上官音摇摇头，“不关母亲的事。”
上官音还有问题想问梁氏，可张了张口，却实在问不出口。
梁氏见上官音欲言又止, 道, “你想说什么？”
上官音咬了咬唇, 脸上浮起一层羞赧，但仍是问出了口，“母亲，顾钦他就不曾说过将那个外室打发了吗？”
若顾钦还有心要娶上官音, 就会道歉并承诺将外室打发掉。
梁氏洞悉了上官音这么问的原因，心下一沉，发现事情比她想象中更严重。
“音音，你就这么喜欢他？”
上官音低头沉默。
梁氏无声叹息，实在不忍告诉上官音顾钦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便委婉道，“他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还敢求娶你。”
上官音心不断的一沉，嘴唇微微颤抖，“这么说他没有说那样的话？”
梁氏想点头，又不忍心。
“音音，你要知道顾钦是三品朝臣，这样的人，聪明至极，知道我们已然不可能将你许给他，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自取其辱的话。”
上官音垂下眼睑，轻轻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这一晚，上官音彻夜未眠。
只两天，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
上官尧心疼妹妹，特意过来陪着上官音用膳。
“多吃点，”上官尧不住的给上官音布菜，“你看看你，瘦得跟根竹竿似的。”
上官音看着碗里的菜，实在是没有胃口，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哪有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上官尧亲自给上官音盛汤，“再瘦下去，风都吹得跑了。”
上官音神情苦涩，“我实在吃不下。”
上官尧皱眉，他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道，“音音，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值得你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上官音摇了摇头，可她控制不住，吃不下就吃不下。
“哥哥，”上官音祈求的看着上官尧，“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顾钦的那个外室？”
上官尧眉头皱得更紧，“你查她做什么？”
上官音看向院子，“我想看一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知道，能让顾钦动心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是的，上官音肯定，顾钦一定是很喜欢那个外室，不然不会在和她议亲的关头，还将人养在私宅。
上官尧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吃，“比不上你，顾钦是没有眼光。”
上官音察觉出上官尧语气不对，不敢置信的问，“哥哥，你知道她，你见过她？”
看着形容憔悴的上官音，上官尧无奈一叹，“有过几面之缘，但我没想到她竟然是顾钦的外室。”
上官尧拉住上官尧的袖子，哀求道，“哥哥，你带我去见一见她好不好？”
“见了她又如何？”上官尧一脸严肃，“音音，你要知道，你和顾钦已经不可能。”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见她，”上官音道，“哥哥，你就带我去见见她吧，我保证，见了她之后我就好好吃饭，再也不想这件事。”
上官尧沉默，上官音又喊了一句哥哥。
上官尧自来就宠爱这个妹妹，面对上官音的要求，他一直是无一不应。
他将他盛的汤端到上官音手中，缓和了语气，“先把汤喝了。”
上官音眉眼一弯，“多谢哥哥。”
用过午膳，上官音便跟着上官尧坐马车出门。
“哥哥，我们现在是去顾钦的私宅吗？”上官音问。
“上次你不是让我给你带几匹料子吗，那家铺子就是她的。”说到这儿，上官尧问道，“你上次去过，有见过她吗？”
上官尧瞳孔一缩，想起来了。顾雯见到那个女子后面色当即就变了，难道顾雯当时就知道那个女子是顾钦的外室？
“怎么了？”
上官音先是点头，又摇头，“匆匆打过一个照面。”回想上次的事，她道，“她长得很好。”
上官尧摸了摸上官音的头发，“在我心中，音音才最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上官音噗嗤一笑，“那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哥哥才不会这么说呢。”
见上官音笑了，上官尧也笑开，道，“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妹妹。”
上官兄妹到铺子时，叶琇正在后院抓紧时间练刺绣。
现在顾钦不让她上午出门，非要她留在府里看书写字下棋，她也就只能下午来铺子学刺绣。
听到上官尧来了，叶琇放下手中的刺绣就迎了出来，见到并肩而立的上官尧与上官音，她嘴角的笑意顿了顿，她记得上官音。
不等叶琇打招呼，上官尧道，“叶姑娘，一起去喝杯茶吧。”
上官尧的语气没有变化，神色也以往也没太大区别，但叶琇直觉不对，尤其是上官音看她的眼神。
打量，好奇。
上官音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叶琇扬着的嘴角缓缓落下，他们知道了。
“好。”她扬起微笑，灿如春花。
来到茶楼，巧的是上次顾雯也是来的这里。
叶琇让十一待在门外，十一拧着眉头看了一眼上官兄妹，想跟进去，但叶琇的神色不容她说什么。
包厢门阖上，叶琇脸上笑意不减，“世子要和我说什么？”
看着叶琇脸上的笑容，上官尧皱了皱眉，笑容很漂亮也很客套，和他之前见到的不一样。
他扭头看上官音。
上官音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想来看一看叶琇，看一看她是输给了什么样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笑容明媚，身段妖娆，知道他们是上官家的人，甚至可能猜到他们的来意，也不卑不亢。
顾钦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吗，上官音想，可她也不比她差呀，他们见第一面时他不是还用欣赏的目光看过她吗。
上官音红唇微动，“姑娘会下棋吗？”
下棋？叶琇挑了挑眉，“只会一点皮毛。”
话问出口，上官音就后悔了，她问这些有什么用呢。
无论叶琇会不会下棋，下得如何，顾钦都喜欢她。
只是顾钦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将人纳入府中，而是养在私宅？
深深的看了叶琇一眼，上官音淡淡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她见到了叶琇，但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外室，能有什么结果。顾钦不把她纳进府，也许是不能这么做。
叶琇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上官尧道，“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上官音奇怪的看着上官尧，这才后知后觉的疑惑上官尧为什么会认识顾钦的外室，看样子，似乎还很熟悉。
这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门打开又重新关上，上官尧看着叶琇明亮的眼睛，“那个扳指是送给顾钦的？”
叶琇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是。”
上官尧道，“但他的生辰是在六月。”
叶琇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眸看上官尧。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上官尧在乎在她眼里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他。
包厢外堂倌招呼客人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人在抱怨：“这天真够冷的……”
叶琇笑了一下，很平静的道，“是，他骗了我。”
上官尧看着叶琇，“前两天有人在早朝上参顾钦养外室。”
叶琇目光闪了闪，怪不得他们会来。顾钦养外室的事被人知道了，顾家和上官家的亲事恐怕就成不了了。
之前，两人可以闲聊，但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上官尧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首道，“叶琇，顾钦若真的在意你便不会让你当外室。”
他看着叶琇，眉头紧锁，声音沉沉，“这样下去，你一定会后悔的。”
叶琇眨眨眼，忽的歪头一笑，语调轻松自然，“是吗，可我现在觉得挺好的。”
叶琇一直笑着，笑着看上官尧走出包间，笑着看十一推门进来，对她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都来两次了，还没好好喝下这里的茶呢，”叶琇单手支颐，语笑嫣然，“听说这里的点心不错，你去给我点几份。”
两人一起喝茶吃点心，半个时辰后才回铺子。
晚上，顾钦从十一的口里知道了上官尧兄妹来见叶琇的事。
想到吃饭时没有任何异样的叶琇，顾钦疑惑了，这么淡定？
尚且不谈上官音，她和上官尧见过多次，现在被发现了外室的身份，她不会不高兴？
入睡前，顾钦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叶琇气咻咻的瞪向了他。
果然还是生气的。
“你果然是让十一在监视我，”叶琇将手里的迎枕朝顾钦砸了过去，怒道，“还说什么是保护我安全，冠冕堂皇，幸好我早就看穿了你的险恶用心。”
顾钦神情凝滞了，她只是生气这个？
“你不生气被上官尧知道你是我的人这件事？”
“这有什么可气的，”叶琇斜乜他一眼，风淡云轻的道，“事实而已。”
“可那是上官尧？”一个模样不输他，还救过叶琇的男人。
“上官尧怎么了，他又没多长一个脑袋，”叶琇给自己盖好被子，“你究竟睡不睡，不睡就出去，灯亮着我睡不着。”
“睡。”
顾钦熄灯上床，叶琇自动的依偎进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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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位京城最显赫的世家之一，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家和上官家。
周氏和顾钦登上官家的门道歉，不到次日，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
对于顾家和上官家是否会继续结亲，众人猜测不一。
韩御史信誓旦旦的参顾钦养外室，可他手里并无证据，全靠一张嘴。
大部分人并不确定顾钦是否真的养了外室。
若是没有养，那该接亲自然还是会接亲，若是养了，也有两种情况：
一是上官家生气，不愿意将女儿嫁给顾钦；二是上官家生气归生气，还是不舍得顾钦这个女婿。
当今身上龙体安康，新帝继位遥遥无期，以顾钦的受宠程度，以后定然加官进爵。
这样能干的女婿，京城找不到第二个。况且在很多人看来，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养个外室而已，又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看热闹的人很多，只可惜上官家和顾家的人嘴风都很紧，并没有传出什么话来。
京城从来不缺“有趣的事”，顾钦这件事热闹了没几天，就被一个官员逛青楼，被其夫人打得哭爹喊娘的消息取代了。
旁人不那么关心顾钦的亲事了，但周氏却不能不管不顾。
儿子都是前世的债，今生都是来向她讨债的。她自己生的那三个还不算，还要加上顾钦。
这日顾钦下值回府，刚坐下没一会儿，周氏就过来了，问他，“你既想娶叶琇为妻，有什么打算没有？”
顾钦道，“我打算先给她请个教养嬷嬷。”
周氏微微颔首，“然后呢？”
顾钦嘴角动了动，叶琇还不愿意待在他身边，他想得再多也也没用。
周氏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不要说以后，就是你现在的身份，以她的情况，嫁给你对她来说都是飞上枝头。可若没有足够的本事，飞上枝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门当户对有门当户对的道理，世家贵眷之间的往来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叶琇没有家世，自身的教养也比不得世家大族里那些从小被精心教养的女郎。
这样的她嫁给顾钦，会过得很艰难。
“母亲的意思是？”不会是来劝他放弃叶琇，若是这样，早该说了。
周氏看顾钦一眼，语含无奈，“早点让叶琇心甘情愿的嫁给你，然后将人以我远房表侄女的身份送进府里来。”
这样一来，虽然还是无法比不上上官音等贵女，但有周氏替叶琇撑着，总比没有好。
顾钦大喜过望，起身作揖，“多谢母亲。”
周氏摆摆手，“别忙着谢我，还是赶紧想想，怎么才能让叶琇同意嫁给你。”
怎么才能让叶琇心甘情愿的嫁给他，顾钦是真的没有办法。
强来是肯定不行的，以叶琇那个狗脾气，他强来，她就能闹得天翻地覆。
软的更不可能，叶琇心硬如铁，来软的，她要么装听不懂，要么就和他来硬的，偏偏他还硬不过她。
在官场上无往不利的顾钦第一次遇到了难题，但他没有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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