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李正峰盘腿坐在草席上,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我就知道他们杀不了你。这个世上, 只有你能坏我的事。”
“我已经离京, 你此次凯旋回来, 定是骠骑大将军,朝中独尊, 又何苦造反。”
“哈哈哈——”
李正峰大笑, “你以为狗皇帝叫我回来是为了给我封官加爵吗!笑话!他是为了收回我的兵权!老子为朝廷辛苦卖命二十余载, 在边关风霜雨雪二十余载!老子练出来的兵,他说收回去就收回去!做梦!你以为老子在乎那些个虚名,老子在乎老子的亲兵!你们姓肖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过河拆桥的狗杂种!”
李正峰说完见肖随不说话, 又道,“老子当初就看好你个黄毛小子, 先帝没眼光,你们肖家难得出个人才, 还没当上皇帝。有没有兴趣救老子出去,老子拥你为帝?”
肖随立刻拒绝,“不必。”
“对不起,老子错了, 老子不该派人杀你。如今看你没事, 老子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些。”
“……”
肖随失笑。
李正峰或许是知晓大限将至,竟然开始同他忏悔,“老子派人杀了你好几次了,同你说个事, 在关西捣鼓私盐那事,我是老大。有次啊,我一个下属的私盐被扣了,刚巧发现你在青山县做师爷。
“老子本想着拉你一起造反,谁都知道,得宁亲王就等于得了半边天下。当初你跟老子镇守边关,我南你北,老子还想引你为知己。你倒好,西北打了场胜仗,交了兵权拍拍屁股就跑了没影,拉不拢你,你在对老子就是威胁,老子就派人下毒,谁知竟被人搅了事。
“老子就派人盯着你,后来胡家出了事,她家那个大夫人找杀手还是老子送过去的人,特意叮嘱了,最好顺手将你也杀了,谁知没杀死那柳闻莺,也没杀死你。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把我的心腹派过去,将青山县闹得鸡犬不宁,然后趁乱找个机会把你杀了。谁知竟查到衙门那丫头片子竟然是柳权那老东西的宝贝闺女。这青山县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老子接到密报说你死了,心里还有些难受。这才掳了你那小情人来威胁柳权那老狐狸,哎,我说你和柳家小姐真有意思,放着好好的婚不成,非跑出去胡闹去。你那小情人在老子家柴房关着呢,灌了些迷药,老子可没伤她。”
李正峰估计憋了好长时间,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索性说了个痛快,“哎,我在关西捣鼓私盐那事没被查出来,你别给老子捅出去。老子把老子家眷全送那边去了,他们还指着那点儿盐糊口呢!”
“……”
“我不是什么好人,干过不少违反国家律例的事,也杀过不少人,心狠手辣的,就是这大半辈子都是在马背上过的,死在牢里觉得有点儿憋屈。”
肖随神色平和,这才说,“你派人来青山县,怕不只是为了杀我吧?”
“……”
李正峰虽什么都认了,对肖随的这条指控却死活不承认,“不杀你老子派人去青山县那破地方干嘛!你也真够行的,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去做什么师爷。”
“李将军,你的家人都在关西一带,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兄,你猜会怎样?”
李正峰眉一挑,“你威胁老子?”
肖随不说话,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李正峰终于憋不住了,“好吧好吧,也没啥不能说的。我李正峰活一辈子,临死前除了家人和我手里那些兵也没什么牵挂,家人我都安置好了,那些兵是我一手训出来的,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我死了,他们得活着,要是没有万全的法子,我也不会轻易行事的。
“据我所知,先帝曾留下过一道圣旨,给了谢家,我让雨时去青山县,是想让她趁你们不注意,将圣旨偷出来,保我的手下一条性命。谢旭那老东西藏东西藏得真严实,我让雨时随便偷点儿东西掩人耳目,寻常人晓得贼来了,都最紧张自家宝贝,谢旭说不准便会去瞧一眼圣旨,顺藤摸瓜顺过来,可那老头儿着实不是一般的老头儿,临危也不乱,硬是不去瞧一眼,要不是他那个孙子替雨时认了罪,老东西估计能将那圣旨藏一辈子。”
李正峰说着咂咂嘴,“你太碍事了,本来不想杀你的,还想着举事成了,让你给老子带兵呢。雨时闹得动静太大,连谢家那小子都被牵连了,若是被你查到老子身上,老子的一切心血全白费了。不过,你是怎么查到老子头上的?”
“我交出兵权之后,朝中能拿得出手的武将,便只有你了。那么多人乔装打扮,带着兵器入城,除了你大抵也没有别人。”肖随缓缓说,“那道圣旨呢?”
“老子不知道,”李正峰一扬脖子,“老子跟你说这些是老子信任你,你不像你那个混蛋哥哥,你带过兵,你懂我。反正那圣旨留在谢家也没什么用,老子让雨时扔了道假的把那真的换过来了,我敢打包票,以谢旭那谨慎的德行,那圣旨到他死都用不出去,放在匣子里连打开都不会,可能谢旭到死都不会知道那圣旨早被换成假的了,你就当成全我吧。老子没求过人,这事求你。”
肖随直白的看李正峰,“既然有圣旨,为何不保自己一命?”
李正峰把头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老子是将军,他们喊我将军,我就得保他们的命。肖郓不是个好东西,造反一事,老子那几个心腹他绝不会放过,他们一心为我,我不能负了他们。人活着,不过一死,命没丢在战场上,丢在哪里都无所谓。”
“李将军是大仁大义之人,肖随佩服。”
李正峰话锋一转,“你真的不考虑救老子出去?老子可以扶你当皇帝!”
肖随很理智地回绝,“李将军,告辞。”
呸你个再会!要不是没杀死你,老子现在就做皇帝了!
李正峰在牢里对着肖随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肖随没有告诉他,他的那几个属下早已在牢中自尽,自尽前他们请求面圣,担下了所有罪责,恳请肖郓念及李正峰的功劳,和柳权一样功过相抵,或许他们还拿出了那道圣旨,恳求肖郓赦免李正峰。
很显然,肖郓并没有同意,或者肖郓同意了,说你们死、圣旨留下,我就把你们将军留下。
那晚之后的结果,肖随是听暗卫说的,那些个属下次日便死在了牢中,李正峰也没有被放出来,很快被斩首示众,而那道圣旨——秦雨时用命偷出来的圣旨,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
青山县。
谢独把闻莺送回来后,闻莺又睡了足足一天才醒过来。
那迷药里,含了些毒粉,损伤了心脾,闻莺醒来后,也吃不下东西。
罗天青开了几帖药,吩咐温良远煎给闻莺吃,这才告辞。
温良远心疼的看着闻莺饿瘦了的小脸,“小四,你多少吃一些,罗天青说,你这毒得吃个三四天药才能排出,可你这三四天不吃东西挺不下去的。”
闻莺推开温良远递过来的粥,“小五呢?”
“他……”温良远胡扯,“他有事出门了。”
“可是我总感觉,昏迷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了。”闻莺拍拍沉重的额头。
温良远接着胡扯,“肯定是你看错了。”
“我被掳了,他就没……他出门去哪儿了?”
“嗯,他有点儿急事,出门办事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闻莺嘟囔,“可他还受着伤呢。他是不是回家去了,不回来了?”
“……”温良远也不是很确定,“应该回来吧……”
“那是谁救我回来的?”
“谢独。”
“谢少爷?他不是在牢里吗?”
温良远点头,心里叫苦,能不能不要再问了!老子都快要扯不下去了!于是决定先发制人,换个话题问闻莺,“是谁把你捉走的?”
“我也不清楚,就感觉睡了好长一觉,迷迷糊糊的。”
闻莺拍拍脑袋努力回忆,“那贼的案子结了吗?”
“那女贼突然认了罪,现在还在牢里呢,有谢独压着,我也不好处理,还得派人好好看着她,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他们谢家的,”温良远抱怨,“这不,谢独把你扔给我就跑回家劝谢老爷子给自己娶媳妇儿去了。”
闻莺听着温良远倒苦水,咧开嘴冲他笑笑,倒是温良远对着闻莺愣了一会儿神。
*
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又收回了兵权,清洗了朝中重臣,肖郓大宴群臣,宫里欢庆到半夜才散。
肖随被太皇太后留下,步履匆匆地穿过后花园往慈宁宫去。
在清心亭却碰到了故人。
来人估摸着也刚从宫宴中出来,提着盛装的裙摆拾级而上,看见他愣了愣神,肖随正要弯腰行礼,来人先施施然福了福,“宁亲王安好。”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纷纷见礼。
肖随跟着行了礼,“皇嫂。”
皇后神色疏离,抬手屏退了身后的丫鬟,“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宁亲王多年不见,叙叙旧。”
作者有话要说:王五:我也是个有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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