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皇上,李大人刚刚在城门口查获了一批货物, 里面含有大量的兵器和粮草。李大人已将押运那批货物的人全部收监, 特让奴才来请示皇上的旨意。”
肖随蹙起眉, 他已然派了暗卫跟着,竟然又有了兵器和粮草?
肖郓问道, “什么货?”
“是……”将士支支吾吾的看了眼柳权, 然后对肖郓说, “是柳相爷家大少爷的货,说是一批贡茶。”
柳权听完,睁大双眼,抬眸扫了眼皇上的神色, 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长叹口气后, 只听肖郓说:“柳相,你这又作何解释?”
“微臣和犬子受人陷害, 皇上若是不信,微臣也无话可说。”
肖郓当然不信,抬手招来人,“来人, 搜相府。”
肖随刚刚替柳权说话时, 就站在柳权旁边,柳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拽了拽肖随的袖子,肖随低头看他。
“王爷, 您究竟是否知道小女下落?”
“……”肖随本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结果都大难临头了还惦记着小女下落。
柳权又说,“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相爷请讲。”
“微臣此番,怕是凶多吉少。若王爷知道小女下落,还请王爷务必派人看住,勿让小女入京,”柳权抿抿唇,“王爷,你我也算半个亲家,虽说可能没这个缘分让小女下嫁,但王爷能否保住微臣家眷?”
“柳相放心,”肖随说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柳权笑笑,“人心难测,圣意难揣。当初恩师离京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到底还是到今天了。”
肖随没说话,走离了柳权几步,站到一旁招呼自己的侍卫过来,“派去跟着柳埕的人呢?”
“没回来,”侍卫难得支支吾吾,“昨晚之后,就没再传来消息。”
肖随听完,抬头看肖郓,肖郓正坐在石阶最上方的一把软椅上,接过张宏顺递来的茶杯,揭开茶盖喝了口茶。
能比得过他的暗卫……看来,这次要害柳权的,确然是皇兄了。
*
搜查相府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顺便还抬进来了一个箱子。
肖郓当场派人打开,里面只有几幅字画。
肖郓让张宏顺一幅一幅展开来看,大概扫了几眼,便从张宏顺手里把画一扯往下一扔,“柳相真是好本事啊。朕念你治理黄河、改道修渠,立了大功,造福万民,被万民当神仙似的供在庙里,还以为我天*朝出了位清廉好官,所以事事对你谦让,柳相就是这般想朕的?”
柳权低头跪着,不用想就知道搜出来的是什么,也没费心思往那些摔到自己眼前的字画上瞅,只是说:“微臣冤枉,微臣从未见过这些物什,还望皇上明察。”
有跪在柳权身边的人往那些字画上瞅了瞅,字倒是看不太清楚,只是那几幅画,幅幅画的都是身着龙袍的圣上,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腿。
那人瞅了个大概,慌慌缩了缩脖子,心想柳相这回,怕是完了。
肖郓盯着柳权看,柳权也不避。
肖郓大手一拍椅臂,“朕自当明察。来人,将柳相一家关入刑部大牢,待朕查明,再做定夺。”
柳权行了个大礼,弯腰俯下去,“臣谢主隆恩。”
柳家全家锒铛入狱,跟柳权过从甚密的几个大人被安上了知情不报的罪名,就顺便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京城的天一下子就变了。
肖郓决心彻查此事,从茶叶的初始地云南一直查到了青山县。
在青山县查出,这批货曾被扣留,却又被放行。
温良远刚巧又算是柳权举荐的人才,肖郓派人来青山县立刻提走了温良远,还大肆搜查了青山县衙。
温良远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的被人押住了,只是大喊着冤枉。
闻莺此时也顾不得温良远这几日发什么神经了,扯住一个官兵就问,“你们凭什么抓温大人?”
“凭什么?”官兵很横,鼻孔往外出气,“皇上的意思就是天。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带走!”
闻莺想要拦住,被官兵大手推开,温良远喊了会儿冤枉,见闻莺这么被人猛推,险些趔趄栽倒,心口像是被扎了一下,又想起小五前阵子回了京。
想起小五,温良远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忆起柳埕那批货,想来当真是柳权出了问题。
就说了会出事会出事!小五那混球非喊他放行!连个暗卫都不肯给他!
温良远平复了一下心情,好声好气的对一个官兵说,“官爷,温某好歹也是一县之主,可否容温某对下人交代些事情?”
官兵抬抬手,温良远揉揉双肩走到闻莺跟前,闻莺都快被急哭了,见温良远对她挤出一个笑,就更想哭了,声音一哽咽,“温大人……”
温良远抬手擦了擦她的眼眶,“我是个好官,青山县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别哭小四,我温良远没做过亏心事,不怕皇上提审,你就安安心心待在青山县,等我回来便是。”
闻莺眼眶泛红对着温良远点头。
温良远抬手拍在她肩上,有史以来第一次,闻莺没有被温良远一巴掌震得腿往下屈,温良远的手掌很轻,就像是没有力度一样。
“帮我看好青山县,小五不在,就靠你了。小四……”
温良远抬头看她,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转身被官兵押走了。
*
温良远一被押走,闻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更觉得无助了。
孔大他们也都是没主意的人,刚才险些和那些官兵大打出手,到现在嘴里还嚷嚷着我家大人是冤枉的。
温良远不在京里做官,又没有贪赃枉法,如此这么被人押走,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他。
可是是谁要陷害他呢?他一个芝麻小官,陷害他有什么用?
温良远又是副直爽性子,闻莺想的脑子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小五不在,又找不到个人给他传信,到底怎么办呢,闻莺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想了又想,闻莺最后干脆回屋里收拾行李,小五不在,温良远被抓,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家求爹爹了,只是不知道大哥把自己的事情说了没。
但是人命关天,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闻莺风风火火地背着包袱踏出院子,交代了孔大一些事,去马厩牵了匹马就要走。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温良远被押走一事,把青山县的百姓吓坏了,人心惶惶的,街头巷尾四处都是议论。
闻莺起先策马而过,没心思听,可越听越觉得不对,索性勒紧缰绳,停在一处街口。
“听说啊,是柳相意图谋逆,冲撞了圣上,这才牵连了咱们大人。”
“就是就是,我有个侄儿啊,就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说柳相全家都已经入狱了。”
“柳相爷是个好官啊,怕不是遭人诬陷?”
“都说伴君如伴虎,柳相这风光十几年,风头太大,自然有人看不下去。”
“柳相爷当真是个好官儿啊,这般被冤枉,真是老天不开眼!”
“咱们大人不会有事吧?”
“是了,大人那般身板,可吃不起牢狱之灾啊。”
“明日便去拜一拜,保佑大人平安无事。”
“……”
街头巷尾都是这样的言论,闻莺听得脑袋嗡嗡响。
于是下马捞住一个人问,“你说谁入狱了?”
被闻莺拉住的那个人以为闻莺是来八卦的,拉住她兴致勃勃的说:“柳相啊,这事啊在京城里闹得可大了,连温大人都被牵扯进去了,听说啊,是因为咱们大人是被柳相爷举荐的……”
那人还说了什么,闻莺一句也没听清,爹入狱了,谋逆、冲撞皇上……
闻莺扶着额头,踉跄着往后栽,有个人自她身后拖住她。
闻莺懒得看拖住她的人是谁,喃喃自语般安慰自己,“不行,我得回家。爹不会有事的。”
闻莺牵紧马的缰绳,脚踩在马镫上几次都踩了空。
闻莺越着急,越踩不上,扶住她的人这才扯住了闻莺的手臂,“李公子,主子吩咐了,不能让您进京。”
闻莺才懒得管他的主子是谁,抬手把那人推开,浑身发抖的继续往马镫上踩。
闻莺觉得害怕,比坠崖、落水,甚至比在那处枯井里都更害怕千倍,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小五不在她身边,闻莺只想立刻回家看看,她不相信爹会谋逆。
她要回去救柳家。
她是相府最受宠的小姐,柳权更爱闲着无事时教女儿些时事和他看透的人情冷暖。
小时候,她不懂得柳权说的那些大道理,只记得他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感慨地说:“莺儿呀,做人难,做官难,做个好官更难。得让皇上满意,让百姓满意,还要让朝中的大人们满意。只有这样,才能做好事,做好官,保性命。”
她那时稚气的问:“爹,为什么会保不住性命啊?”
而柳权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叹息着,没再说话。
她以为柳权继续做官就会像菜市口那些带着镣铐的人一样,急得哇哇大哭。
爹他清正廉明了一辈子……
闻莺从回忆中抽离,越想心越乱,正要上马,刚刚拦她的人从她手里把缰绳夺了过去。
闻莺把心里的恐惧全数吼了出来,“你不让我进京,我就死给你看。”
江哲为难的拦在闻莺面前,“李公子,我也是奉命办事。”
而闻莺只是强调,“你不让我进京,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这……”
他们两个人在大街上闹得阵仗太大,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闻莺什么都不顾了,狠狠瞪着江哲,江哲谨记小五的命令,手里牢牢拽着缰绳,不肯将马还给闻莺,心里一点儿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小衙役,做什么非得要进京,主子还偏要拦着不让人家进京,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江哲自认跟着小五风里雨里这么些年,从来没遇见过这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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