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之柳权(2)

小说:师爷太高冷 作者:沉闻
    如果不是柳权意外撞见那一幕……

    他大概真的就是带着心里的小秘密和满满的遗憾回京述职,从此莫云裳就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他会怀念她一辈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沿路碰见, 也当做陌生人。

    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

    文墨轩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那日,他被邀去林家做客, 林家是平山镇的大户人家, 之前柳权孤苦无依时, 承过林家的恩惠,林家相邀,他自然便去了。

    林乡绅同他道贺,喝了许多酒, 中途他去了趟茅房,谁知在林家院子, 却碰上了文墨轩,他正跟林家小姐卿卿我我, 林家小姐在他怀里半推半就。

    “你都快要成亲了……”

    “那莫云裳清冷孤傲得要命,摸不得也碰不得,我哪里养得起那么一朵白莲花,还是你最可人儿了。”

    柳权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文墨轩那可恶的嘴脸, 心下开始心疼起莫云裳。

    她不该嫁给这样一个不懂得她的男人。

    柳权承认, 那一刻,他私心作祟,打着不想让莫云裳嫁给这样一个衣冠禽兽的念头,他去莫家提了亲。

    莫乡绅两相对比之下, 立刻退了文家的婚事,把莫云裳指给了柳权。

    莫乡绅也确实做了正确的决定,因为自己娇惯的女儿随着夫君平步青云,做了丞相的夫人。

    柳权下了聘礼,却再也不敢去莫家,直到大婚那日,他才又见到莫云裳。

    莫云裳平静高傲的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有心上人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柳权张了张嘴,到底不想让她知道文墨轩的那些丑事,以及连他在京城中四处逛花楼的事情都瞒了下来,那是她的心上人,总要留点儿美好给她。

    他以后会好好对她,拿他所有的一切。

    柳权并没有和她圆房,只是对她说:“云裳,我是真心的。我会等着你。”

    莫云裳眨着平静的眸子,就那样看着他。柳权读出来了,那是恨。

    娶了莫云裳,是柳权这辈子自认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以为时间久了,莫云裳会爱上他。

    但自那以后,莫云裳便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再理他,也不再看他。

    柳权知道,她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

    入了京之后,他起先过得并不如意,莫云裳又总是冷眼看他,柳权总是喝得酩汀大醉,才晃晃悠悠的回府。

    一日,他在家中设宴,宴请朝中一位聊得来的大臣,大臣携了夫人,柳权无奈只得托丫鬟传了消息给莫云裳,他本就没奢望着她能来作陪,谁料她却来了,仍旧不施脂粉,清贵非常。

    大臣的夫人出身将门,极为豪爽,饮了不少酒,莫云裳不胜酒力,几口下肚便有些醉了,柳权也喝了不少,送走大臣夫妇已是深夜。

    莫云裳微红着脸庞,柳权看得发痴,他不知自己是喝醉了还是被莫云裳熏醉了。次日头痛的醒来,才发现自己宿在了莫云裳院中,衣冠不整,满室荒唐。

    莫云裳已经起身梳妆,目光透过桌上的铜镜冷冷看向他,轻启朱唇说:“你曾说过,道者,本心也。希望你勿忘本心。”

    柳权这才看她,“云裳,你有心吗?”

    柳权说着,嘲讽的笑笑,自言自语,“对了,你有的,只是不在我这里。”

    柳权自那之后也着实开始奋进,谢旭很赏识他,着力举荐,他一时便忙了起来。

    礼部的尚书大人一夜突然来寻他,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忙。

    柳权那时只是太常寺少卿,尚书大人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喝了许多盏茶仍旧支支吾吾。

    饮了些酒才娓娓道来。

    原是尚书家有个姑娘,心性纯良,自幼被护得极好,虽则已然二八,却仍旧如孩子一般,与住进家中的远房表哥许了终身,却被骗去了身子,原本想着这般丑事,下嫁便算了。谁料那表哥家有个夜叉一样的婆娘,竟公然将她家丫头打了,话语也粗鄙不堪,给了好些银子才哄走。

    为了姑娘的名声,礼部尚书敢怒不敢言,家中尚有几个未出嫁的丫头,此等丑事是万万不敢传出去的。

    那婆娘挠花了丫头的脸,尚书夫人心疼得紧,着了大夫来看,才发现姑娘已有身孕。

    尚书听闻柳少卿家中只有一位夫人,不似其他世家大族盘根绕节,又人品贵重,想来也是不会拿此事威胁与他,这才求上门来。

    礼部尚书人已年迈,眼眶流出几滴浊泪,柳权慌忙扶他站起,心中叹息,想着自己后院左右不过一个莫云裳,多养一个人似也无碍。

    于是便应了。

    反正莫云裳没有心,他也不再有心便是了。

    情爱一事被他彻底抛诸脑后,当好官,顾好柳家,便足够了。

    无所谓了。柳权心想。

    好在尚书家的女儿并不闹腾,为人温软,倒真像个孩子一样。

    大婚那日,他对她道,“我已有夫人,只能许你做二夫人,柳府并不富裕,你跟着我自是比不上尚书府的吃穿用度,尚书大人给你的嫁妆,你留着便好,自己用或是将来给孩子都可。我会好生待你,待孩子出生,也必会如亲生般待他。我不碰你,可好?”

    姑娘点点头,对他道谢。后来晓得了他的境况,主动打理起了家务琐事,柳权很是感激。她单纯可爱,时常跑去找莫云裳闲聊,莫云裳很喜欢她,对她,都比对自己好上许多。

    那次的醉酒,莫云裳却也怀了身孕。他却是从二夫人口中听到。

    “姐姐的肚子,也同我一般大了呢。你说会是我先生,还是姐姐先生?不过我总觉得我的肚子比姐姐的大了些,那应当是我先生呢。”

    柳权在饭桌上听到后,将箸子一放,偷溜去了莫云裳的院子看。

    莫云裳正在院中浇花,他藏在树后,远远瞧了眼她凸起的肚子,却到底不敢上前,同她讲一句话。

    十月怀胎,莫云裳竟和二夫人同日同时生产,也算是一桩缘分。

    二夫人先生下一个小子,产婆却又喊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莫云裳跟着生下一个女儿,二夫人这才又诞下一女。

    柳府一日得了三个孩子,尚书夫人第二日来看女儿。

    二夫人笑意浅浅,“他对我很好,娘,像我哥哥一般。”

    尚书夫人笑她,“怎能说夫君如哥哥般,如今你这般安稳,我和你爹爹便放心了。他当真是个好人,从不提那件事情半分,也从不求着你爹帮他……是咱们家欠他的。”

    “女儿省得。”二夫人垂着眼,“娘,你放心,女儿会好好操持柳府,此生再无所求。”

    尚书夫人是笑着走的,走前向柳权一再道谢。

    那之后,柳权心无旁骛,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丞相。

    但莫云裳,却再也没对他笑过。

    再后来,柳权把自己扔到纷杂的朝事中,慢慢淡忘了过去的那些曾经,不管是苦不堪言、打柴糊口、处处遭人白眼的日子,还是那段日子里唯一让他觉得快乐的白月光。

    家中有了三个孩子,柳权心里欢喜的要命,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够了。清冷的后院,总归有了些烟火气。

    柳权看着小闻莺,捏捏她的小脸,他想着,莫云裳不肯要的他的好,便都拿来对这孩子吧。

    有了孩子,他也有些胆量去她院里走走,他本以为女儿会挽救她对他的仇恨,但是没有,莫云裳依旧是不清不冷的对他,甚至不想让他留宿,天色一幕,便要赶人。

    柳权叹口气,只能加倍的对女儿好,可是,她不爱自己,连带着也不爱女儿。

    小闻莺满月那日染了风寒,引了一场大病,柳权告了假,朝也不去上,连着几天没有睡,守在闻莺床边,倒是莫云裳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柳权心里火大,“莫云裳,你没有心肝。”

    莫云裳淡淡的看他,“我本来就没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柳权无力地看向她,“云裳,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办!”

    莫云裳冷冷的与他对视,耿直着脖子别开视线,走了出去。

    柳权总是想,到底是为什么,就到了今日这一步?

    柳权不再去看她,莫云裳也乐得自在,闻莺干脆就被抱到了二房养。

    二夫人对小闻莺极好,甚至赶超了闻月,柳权劝她,“你不必这样。你如今操持家务,已是很辛苦了。”

    “不辛苦的,老爷,”二夫人喊他,“夫人人极好的,你们可是有什么误会没说开呢?不如我去说上一说,夫人很喜欢同我说话呢。”

    二夫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总觉得对不住夫人,可是埕儿和闻月……娘交代了我不能说。老爷,我寻思着告诉夫人也无妨,是么?”

    “无所谓的。”柳权看着二夫人,“她……并不在意这个。事关你的清誉和尚书府的脸面,此事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的心都不在自己身上,埕儿和闻月是不是他亲生的,又有什么打紧呢。

    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一直延续到那日早朝。

    他晓得闻莺和闻月的心思,两个丫头都想着入宫。

    圣旨已经下来,柳家是必须要有个姑娘进宫的。

    柳权愁了好几日,莺儿是个闯祸的苗子,自幼便顽劣如男儿,书也没有好好读过几日,步步为营、盘根错节的后宫,她焉能受得?若真入了宫,又能有几日好活?

    月儿却是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心思缜密……

    思虑良久,他才喊了二夫人来书房。

    “我自觉一直视埕儿和闻月如几出,从未偏颇。月儿素来骄矜,不喜与人多言,莺儿胡闹,又爱撒娇,外人看来才觉得我对莺儿更疼爱些。但想来,你心里是清楚的。只是入宫一事,还得问下你的意见。”

    二夫人垂着头,眼眶微微红起来,“闻莺自小也养在我这里,我对她也宛如亲生一般,月儿冷淡,莺儿活泼,我最是清楚不过,老爷待他们都极好,我都是知道的,左右两个我都舍不得,老爷的思虑不无道理,单说入宫,月儿确实比莺儿更合适些。若月儿同意入宫,我倒是没甚么意见。”

    “我会倾尽所能,护月儿周全。你嫁我时,我便应了你,会照拂好你和孩子的。”

    后来闻莺出走,柳权急得要命,四处派人找,柳权气急败坏去找莫云裳的时候,莫云裳正抄着一本佛经,头也不抬的说:“该回来的时候,她自然会回来的。”

    柳权心里憋闷,颓丧的坐在椅子上,“云裳,我晓得你怪我,我也怪我自己,但女儿是无辜的。”

    莫云裳手里的笔顿了一顿,转动手腕继续抄佛经,柳权叹口气,无力地从偏院里走出来。

    直到李正峰拿了闻莺的玉佩来要挟他,莫云裳竟然还如斯平静,留下一句“道者,本心也”便走了。

    她可以恨他,但怎么可以连着女儿一起恨呢。

    莫云裳的平静,让柳权也开始恨了。

    后来柳家被抄。

    二夫人被吓得要命,莫云裳却对柳权说:“你没有违心,就不用害怕。”

    柳权一点儿也不害怕,从容的交了官服。

    出狱后,莫云裳还是那种理所应当的表情,倒是二夫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四处拜佛。

    启程回去了平山镇,可世事变迁,文家早已经倒了,连带着文墨轩也不知去了哪里。

    当年的事情似乎就这么被揭了过去,柳权买了处小宅子,安安心心的做起了他的柳乡绅。

    莫云裳和二夫人倒是经常被些夫人邀请,莫云裳平日里性子冷,不愿去,二夫人却闲不住,最喜欢凑这些热闹,最后硬拖着莫云裳去了林府赴宴。

    宴席上不过是一些夫人话家常,莫云裳听腻了,刚想起身离席,只听林家夫人说,“我家里还有个妹妹,被畜生破了身子,至今未嫁。那姓文的当真不是个东西,跑来勾引良家姑娘,文家一败,自己拍拍屁股便跑了,我家那傻妹妹现在还等着那混蛋来娶她呢,宛如疯魔了一般。”

    莫云裳站起的身子又坐下去,“那位文姓之人,林夫人可还记得叫什么名字?”

    林夫人想了想,“就是之前在咱们镇上的那户人家,叫什么来着,文墨轩!”

    莫云裳心里被刺了一下,只听林夫人又说,“哎,柳夫人,那文墨轩好似之前还同你们莫家提过亲,还好你有眼光,嫁给了柳大人。我那妹妹经常说,文墨轩对她是真心的,就算是得罪了莫乡绅,也要退了你们家的亲来娶她,说的怪好听,也就我那傻妹妹信。”

    莫云裳再无心待在宴席上,离了席回了娘家,爹已经不在了,只剩了当年的老管事。

    问起当年的事,只听老管事说,当年爹爹听许多进京赶考的书生讲说文墨轩在京里吃花酒逛花楼,日日好不快活。本就生了退婚之意。

    赶上柳权前来提亲,权衡之下,这才把女儿许给了柳权。

    莫云裳记起出嫁前,爹爹来看她,重重的叹口气,对她道,“柳权是个值得托付的小伙子,你嫁过去定然就知晓了。”

    她那时不懂,日日冷着爹爹,想来爹爹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便是想同自己说文墨轩的丑事吧。

    老管家道,“老爷说,待小姐嫁过去后,自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莫云裳苦笑,只可惜,她嫁了柳权后,三日回门,她还气着,也只是同娘说了几句话,离开宅子前,爹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柳权很快要回京述职,便立刻启程进了京。

    回了家后,二夫人心思怔忪,正在门口打转,看她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姐姐你突然跑去哪里了,你万一被我弄丢了,老爷要发脾气的。”

    莫云裳笑她,“平山镇我比你熟,怎么会丢。”

    二夫人拉着她往后院走,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对她道,“姐姐,其实……老爷从未碰过我……”

    莫云裳怔了一下。

    二夫人有些哽咽,“柳家经了这么一场大事,左右孩子也大了,我们也离了京都,别人多嘴也多不到哪里去,况且我信姐姐必不会多嘴的,之前老爷不让我说,说我们尚书府的名声不能丢……老爷待我如妹妹一般,这些年对埕儿和月儿也悉心栽培,他当真是个好人,姐姐,我不忍心……”

    二夫人在她身边抽泣着,莫云裳心如乱麻,却还记得宽慰她,“莫哭了,你这么哭起来,我便要同你一起哭了。”

    这么些年,她何尝不是待二夫人如妹妹一般。

    只是当真没有想到,柳权他……

    但是二十年过去了,是是非非哪里还有那么重要。

    莫云裳一晃神,突然就想起了在柳权还只是个靠打柴谋生的小伙子时,蹲在扁担旁看书,固执的问她,她的心上人是谁。

    不是没有动过心,比如说他吹的那首曲子,比如说在漫天飞絮里,他挑着柴扬着手、笑得无比明朗,大声冲她打招呼。

    只是先遇上了别人,文墨轩也算是对她好过,为她写诗,替她抚琴。

    而二十年后的莫云裳再想起年轻时那些事情,突然发现她记不清文墨轩的脸了。

    记忆里,只有柳权明朗的笑。

    或许有些事,终要到二十年后,她忆起从前,才会有答案。

    柳权荣归故里,镇上的人为他庆祝了好几日。

    一日,柳权拖着微醺的身体回到书房,听见有人敲门,按着额头,醉醺醺的过去打开。

    莫云裳站在屋外,屋外有满地皎洁的月光,她还是那样清冷孤傲的直视着他,递给他一把陈旧的竹箫说:“你还欠我一首曲子,你说过,高中状元后,会回来吹给我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就是温大人的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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