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接下来几天都留在了多次克城内, 这次她来北疆,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在来北疆之前和花折见面时密谈过一次——
当日余情到了塘沽, 和许康轶说起要去北疆的事, 花折打了个眼色, 余情心领神会,寻了机会和花折约在了一家不起眼饭庄的雅间。
花折面容严肃, 第一次告诉她翼王许康轶病情可能再次发作, 届时极有可能将会无药可医。
此事完全出乎余情意料,她听了五雷轰顶一般, 端着的茶杯掉落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花折叮嘱道:“余情,所以你到了蕃俄之后一定要处处留心,尤其是一些大型城市的王家贵族藏书阁或者药室内, 还有那座书城多次克, 藏医书无数万册,估计能找到线索, 我找到合适的机会, 也会去北疆找你。”
余情脸上唇色血色一瞬间落去:“花折, 小哥哥如此严重,番俄的线索, 会有用吗?我要最注重哪些方面呢?”
花折看她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开始引导性的解释:“我曾经找到一些线索,上个月在一本古代医书上曾经看到过蕃俄曾经有贵族抚摸天降神石而生病,周身溃烂生脓不止, 堪堪待死,听起来症状和殿下很像。”
许康轶初次在洛阳生病的时候,余情也在身边,确实症状如此,她不自觉的揪着自己衣服领口,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花折也顾不得话要慢慢说,余情一时能不能接受了:“古代医术上说,后有神医去了病人的腐肉,给病患食用了再生丸,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之后犹如神助,又能猎虎打熊,白发变黑,疑似返老还童。”
余情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问道:“那再生丸的成分呢?”
花折轻轻摇头:“再生丸由什么成分组成,一无所知。”
余情嘴唇有些颤抖,说话声音也小小的:“究竟,再生丸存在吗?”
花折眼帘低垂:“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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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行,余情把进入多次克城的藏书馆当做了最主要的任务,她多年来往来边贸,认识几国文字,蕃俄的文字也颇为识得,这些天她带了胡梦生和一队骑兵保卫,昼夜在多次克城的藏书城内翻阅古文典籍。
这么大的藏书阁竟然没有毁于攻城的炮火,可能确实是有天神保佑。
多日来余情老是跟在凌安之和凌霄身边,几日没有见她,凌安之觉得有些奇怪,问左右道:“余情姑娘这几天怎么没见?”
左右回答:“少帅,听胡梦生说,她这些天一直都在多次克城的藏书城内翻阅古典书籍呢。”
凌安之扯了下嘴角:“那些鬼画符的洋文有什么好翻的?”
左右也点头:“可不是呐,大楚汉文还看不过来呢,翻什么番俄的文字,要不我们去请余姑娘,说少帅找她?”
凌安之拎着头盔晃在多次克城外空地上:“不用了,什么时候我得了空,闲来无事就自己去书城内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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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城大堂挑空,藏书分为四层楼,每一层的书架层层叠叠,有书山高不可攀之感,俱要蹬着梯子才能上上下下,古往今来的番俄典籍集聚于此,空气中飘满了历史的味道,书海浩瀚,纵使一千人藏在其中,都如同尘埃一样毫不惹眼。
凌安之纵使过分闹腾,到了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也不禁起了敬畏知识之心。
饶是凌安之目力惊人,找到在四楼书架下静静翻书的余情也用了一点时间。
余情和一般女孩相比,心性洒脱,活泼好动,平时见余情总是动若脱兔,稳重一会也是装腔作势的故作稳重,并不是她本性。
此时见她一脸沉重,一刻钟的时间里只是快速的翻动书页,看着这些鬼画符的文字纹丝不动,感觉颇有意思。
凌安之特意放重了脚步声,咳了一下走了过去:“你看得懂番俄的文字?”
余情皱着眼眉紧抿唇线看的过度入神,根本没听到脚步声,明显激灵一下被吓了一跳:“三哥?你怎么来啦?”
凌安之站在她旁边往书上看,猜道:“这一项一项列的如此清晰,还有草药的画图?是医书吗?你是为了翼王殿下的眼睛来的?”
余情微微思索了一下,略微迟疑的说道:“嗯,番俄医学发达,能治好多怪病。三哥,正好你来了,帮我拿下最上边的那几本,那本、那本和最大的那本。”
余情一一指点这些古文典籍,支使凌安之给她挨本取下来。
凌安之一个起身,飞身蹲在了满是灰尘遍布蛛网的书架最高处,掸了掸灰尘将这几本书拿在手中,向书架下提高了点音量说道:“上边空间还挺大的,这么多的书你一个人要看到什么时辰?不可能看得完。对了,花折和陈氏兄弟今天中午到了。”
“花折都来了?”余情一听,知道花折也是为了找药,她继续使唤书架上的凌安之道:“别下来,你看看最上层里边还有书吗?别漏下了。”
凌安之已经看到上层空间里还是内嵌着层层叠叠一人多高的藏书阁,心想你一个人累死也看不完,本来不想说,听余情问起,才不情愿的答复:“还有好多。”
余情这几天在书城里支了一张行军床,也不把自己当千金小姐惯着,晚上已经睡在了书城,基本昼夜不停,只不过堪堪翻看了书城第四楼的一半不到。
她不愿意遗漏任何机会,纵身一跃,也翻身上了第四层——果然下边看是挑空的屋顶被层层书海阻隔了视线,而上去才看到浩浩汤汤,藏书无数。
凌安之和余情挺腰蹲立在第四层书架上,举目四望,都有些震惊,有一种两只瓢虫趴在霸王花上的感觉——太渺小了。
余情人小志气大,她在袖子里掏出蜡烛点上——这几天随身不知道带了多少蜡烛,要不晚上没法干活,手背蹭了蹭微微翘起的嘴唇,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始从一个点开始,站稳了继续翻。
凌安之心道这么找下去简直是大海捞针蚍蜉撼树,关键是还不知道有没有,帮着想办法:“要不弄几队番俄识字的俘虏,让他们帮着看,先筛选出有可疑内容的,之后你再甄选,至少快很多。”
余情摸了摸耳朵:“我前几天也想让你这么帮我,不过番俄的俘虏要是不说真话吗?那不是误事吗?”
凌安之歪歪嘴角一个冷笑:“我有的是手段让他们说真话。”
对付俘虏他经验丰富,方法多了。
余情就喜欢看凌安之坏坏的样子,她伸伸舌头笑了,暂时把书放下凑到了凌安之的身边,“把手给我看看。”
凌安之感觉话题转变太快,莫名其妙的摊开双手问道:“爪子有什么好看的?”
余情把凌安之的长手抓住翻来覆去的反复观摩,手指长长的,骨节硬的像铁,掌心指腹指尖遍生老茧,捏都捏不动。
她抬头眨着乌溜溜的眼睛说道:“这手还是挺好看的,不过我还是想看看,把大楚百年来兵祸不断的西北打出一片太平天下将军的手,是长什么样的。”
凌安之一愣,接着宠溺的捏了一下余情的鼻子:“你不是借着拍我的马屁占我便宜吧?”
“…”
“三哥,能和我在四楼藏书阁转一圈吗?我看着四处黑乎乎,怪吓人的,正好你还看得见。”
余情也不放手,直接拉着他的手直奔一堵书墙,一边说道:“我刚才上来就看到这面墙很古怪,和我们家在太原藏宝阁的暗室很像,看着就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余情说这话,就双手用力开始推这面大书架,凌安之预感到不太对劲,一句“别碰”刚出嘴边,手欠的余情就好像吃了大力丸一样,把整面书墙推的“咔咔”作响——瞬间万箭齐发。
余情也是练武之人,奈何随身没带武器,条件反射似的往凌安之身上一挡——
凌安之一手搂住她侧身连错几步,掏出随身的吟雪剑格挡出道道寒光:“你是乌鸦变的吗?!”
终于见到比他还手欠的人了。
弓箭虽然力度不小,不过箭头均已经生锈,箭尾有一些也已经破损,看上去这些机关就已经有些年头了,射了一阵子,咔的一声响,好像机关被卡住了,射不动了。
两个人脸对脸,呼吸之声相闻,凌安之一副看闯祸精的眼神,看的余情又低下头来,小声的说道:“对不起。”
“小机关,没事。”
余情马上蹬鼻子上脸:“三哥,那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就不能惯着。
内室宽敞,里边所有的东西可能俱有一些历史意义,比如多年的铠甲,沙皇题过的字画,高僧的肉身舍利子等等。
不过这些余情完全不感兴趣,她把供在琉璃罩子里的孤本古书、和天降的宝石全让凌安之搬了下来——这回她不敢四处乱碰了。
“这些东西放的这么隐蔽,还有机关保护着,肯定很珍贵,我先拿回去慢慢研究。”
余情看着摞了一人多高的书籍,又想起来什么的说道:“三哥,明天你派几队车马来,我们把这些书全部搬回到北疆都护府去好不好?”
凌安之无可奈何:“你是不是还想搬回到太原去啊?”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怎么看都会有漏网之鱼,不如全都搬走回去组织人员慢慢研究。
她不只要搬回太原,还要全部复印了拓本在兰州也备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小色鬼:这手还挺好看的。
感恩点开,感恩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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