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赌场事件发生后的一周。
在这次夜袭赌场的行动中,“天人五衰”过早的展露头角, 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此事的相关人员, 在梳理了所有线索后,终于从繁忙中稍微回过神来。
白木这个人, 从所有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了。
可他的存在感,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那一夜过后, 白木就单方面切断了所有与他们的维系, 武装侦探社那些保持君子之交的朋友们, 虽然十分惦记他的安危,却再也不能找到这个人了。
异能特务科带走了果戈里,无论他们获得了怎样的线索,这个政府部门显然都对另外一个参与者——希格玛表示了巨大的兴趣。
随着白木一起消失的, 还有西格玛。
白木显然十分中意这块肥肉,依然藏在自己手里待价而沽。
各方对白木的异能力和掌握的情报都跃跃欲试, 明里暗中的利益攸关者目的错综复杂, 背景不尽相同。可是上门的人来来往往,却发生了一件怪事……白木的房子就在那里,从来没有人走进去过。
在温和打退第一批试探者后, 白木的手段变得强硬, 有半夜想偷偷进入他家中的人,白木直接出手重伤了他。
而且这些人怎么中招的一概不知,几个下来,终于暂时震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观望者们。
琢磨不透的强大实力,才是最大的话语威慑。在白木表明自己的攻击性后, 短时间内果真无人再敢轻易试探。
一周后,太宰治上门拜访的那一天,他打着一把伞。
屋外连绵阴雨,一场暴风从海洋路过,带来了持续数天的持续暴雨。
气温很凉,太宰在搭上白木门把手那一刻,门自动开了。
门那边站着白木,看样子早就知道他的登门拜访。
太宰将手插回自己的风衣外套,直到这一刻,从金属门把手上传来的湿冷冰冷,才从指尖传入心上。
太宰露出了好看的微笑,“我以为你不会见我的,小白木。”
“为什么不呢?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慢。”白木神色平和,随口问了一句,“几日没见,你眼睛瞎了?怎么缠上绷带了?”
听到面前人这样问,太宰终于得到了诉苦的机会,他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连声音都没精打采起来,“还不是小白木把我这只羊送进了狼群?这一星期来,看森先生的架势……是真想对我下狠手,有颗子弹擦着的额角过的,我就顺便用绷带包扎了……小白木,这一周,我过得好辛苦呢。”
于是白木明白了,“所以你这是被打的。”
太宰原来笔挺的站姿,都慢慢的、慢慢的软下来,他像一只没有脊椎的软体生物挂在了门上,“唔……我都这样了,小白木不会再生气了吧?”
“嗯。”白木将门让开,那双很有风格的丹凤眼弯了起来,轻轻闪着真心实意的微光,“我不生气了,看你这么惨……咱们扯平了。”
于是太宰也笑了,他们两个就像互相揭过短、打架时都出过丑的小朋友,出完气后,便各自翻篇了。
白木笑着的样子,脸颊看起来很可爱,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的模样。太宰看在眼里,突然就很想掐一掐他的脸。
但念及彼此还算是刚刚和好,太宰暂时还是忍住了这个可能会让小朋友炸毛的操作。
太宰收起雨伞走进房间,一进来就敏锐的发现,白木家中的风格变得很不一样了。
房间里依然是原来的布置,所有的窗帘都紧紧拉着,灯火通透的让人失去时间流逝感。
客厅里原来那些令人惊恐的骨架模型、和各种人体结构示意图,全部被白木收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好养活又清香怡人的薄荷草或兰草,整个房间散发着简单却清爽的雨后气息。
……仿佛突然之间,白木就抛弃了原来他那些做派和追求,整个人开始认真的生活起来。
“新布置很不错哦,小白木。突然就让人心情愉快了起来呢。”太宰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白木客厅里里最舒服的沙发椅坐着,“我听敦说,你最近都没去上学?”
白木背对着太宰,似乎是在客厅的角柜里找东西,同时回答,“这个吗?……我递交了休学申请。”
躺在沙发椅上的太宰眼睛惊讶将眼睛微微睁大,将头侧过趋去,追随着白木的背影。
白木抱着一个医药箱走了过来,“额头受伤,把眼睛都用绷带一起绑起来?醒醒,你已经不再是15岁的少年了……这太中二了。”
被批评的太宰蔫儿了,任由白木的手将他眼睛上的纱布解开。白木手法十分熟练的对他额头上的伤进行了处理,甚至用异能将一颗创口贴改变成正适合他额头伤口的形状。
感受着白木纤长的手指在自己额头触碰,某条青花鱼很快就恢复了精神,笑眯眯的:“小白木还是很在意我的。”
白木将处理过伤处的医用药棉和棉签扔进垃圾箱,回来时看到他的家备医疗箱里丢了一卷绷带,只装作没看见,“不,我不在意的。我只是希望这两天,你的形象能稍微清爽一点,不要太邋遢。”
果然,太宰就觉得今天的白木,从头到尾都有什么微妙的不对劲。他脑子一转,对着白木撒娇,“肚子好饿,这两天又不敢松懈,都没有时间好好吃饭……白木,我想吃你做的咖喱饭。”
白木的回答再一次出乎太宰治的意料,“可以啊。”
咖喱是太宰要求过至少三次以上的食物,事实上,除了偷吃之外,太宰并没有机会吃白木亲手做的任何东西。
往日里,白木也很少有这样顺着太宰的时候。
他今天做事似乎是很专注平静的模样,可是太宰治却感觉到了其中一种游离的淡漠。在与白木接触的这段时间来,就连太宰也要时时猜一猜今天的小白木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情态,连太宰都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
就像是无论他在做什么……都是认真而游离的。
白木走进厨房后,太宰印在脸上的笑容便落了下来。
那只白毛小鬼不在白木家中,就连西格玛都不在。
白木做咖喱的速度非常快,大概只用了10分钟,咖喱就已经炖好,连同着香喷喷的白米饭一同送上桌了。太宰坐在桌边的时候甚至还在想,怎么这么快,这是预料到他要吃什么,才提前准备好的吗?
“要额外加辣吗?”白木坐在饭桌的另一边问。
太宰治吃了一勺热腾腾的咖喱,连鸢色的眼睛都变得亮闪闪,“真好吃——小白木果然很会做菜,辣就算了,咖喱还是正常辣才吃的习惯。”
“其实我吃咖喱也不怎么喜欢辣。”白木点点头,然后抓起辣椒倒在自己的咖喱上,转眼间把它调成了地狱辣度。
地狱辣度是那个他们共同怀念的男人,吃咖喱时从来不变的偏好。
太宰没有对白木的口味发表评论,看着白木默默吃下三勺后……一张白如玉的脸,瞬间变成了樱桃红。
白木抓起桌上的冰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这咖喱熟悉的味道,令人神经都放松下来,太宰治道:“小白木,要是吃不了辣,就不要这么勉强了。”
那盆地狱辣的咖喱上面,叠着一层令人惊恐的红色辣椒粉。白木看着那辣椒,可能是觉得自己还需要缓缓,转身拉开了椅子,走到餐厅的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虽然外面依然是昏昏暗暗的,但昏暗的光线也能看到屋外开阔的视野,到底让人感觉更宽阔了些。
白木站在窗边道:“太宰,你说过不止一次要吃我做的咖喱,后来我复盘时,发现你第一次对我身份起疑,便是因为我做的咖喱的味道吧?”
“是哦。”太宰也坦率的承认了,“我在你的冰箱里的那晚,偷吃你咖喱的第一口,我就起疑心了……那家咖喱店,其实我去吃过。”
白木望向窗外黑压压的乌云:“……果然如此。”
在这顿饭结束的时候,这场还未过境的暴风雨,雨水就倾盆而下。
白木挥挥手,餐厅的空气便刮起一股风,裹着桌上已经被两人吃光的餐盘,乖乖的跑进了厨房。
而白木本人却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迷住一样,站在窗前久久不愿离开,“……太宰,下了好多天的雨了,我好想见见太阳。”
太宰走过来,并肩站在他身边。
窗面冰冷而潮湿,上面却有着被光倒映其上的人影。
明明太宰就站在身边,白木却固执的从窗面玻璃那一片模糊的剪影上,描绘这个男人五官上的反应。
太宰轻声道:“今天的你,让我有点疑惑……我觉得你好像是放下了那个之前让你紧绷的东西,无论它曾经是什么。”
他顺着白木的目光,远眺寒冷而沉重的雨,“但又觉得,似乎又不完全是这样。”
白木淡淡的笑了,“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外面雨声不歇,太宰转头期待的看向他,声音又飘了起来,“小白木,你看外面的雨下这么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能不能让我在你这里……”
“好啊。”白木再次让他意外的点了点头,“二楼已经建起来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原来储物间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排颇有设计感的木质楼梯,太宰跟着白木走上来,看到了这个从前不曾存在的二层。
二楼有一个公用的休息区,两个独立的房间。
休息区是流畅舒适的设计风格,大到摆放的木制雕像,和墙上挂着的充满自然气息的画作,小到灯光开关处的设计,和墙纸上素雅的花纹,每一处都看得出设计师的良苦用心。
那简洁大方的长椅,看上去就知道,若是人躺上去一定会很舒服。一侧的墙壁被书架装饰,只有一小半的书架被填满了书。太宰走过去随意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书一般是名著小说,另一半是各类写作技巧的作家书籍。
而剩下大半空着的书柜,既像是符合因为匆匆收拾出来而来不及置办的合理空旷,又像是刻意留出来的空间,等待着谁来将它填满。
二楼的拱顶居然采用了钢化玻璃的设计,若是阳光明媚时,便会透光而入,而此时下着大雨,在这片玻璃下观雨,更是别有一番风景意趣。
在这片简洁优雅的环境里,还有一个在玻璃之下的空置工作台,太宰上去坐了一下,在称赞着“啊,这座位做好舒服”的同时,却确定了一件事。
这工作台的高度,是恰好是为身高180c上的人所准备的。
太宰心中的不和谐感愈发浓重,但他也只是兴致盎然的将二楼的设计亲身体会了一遍,像往常般送上了自己的意见,“真是很厉害呢,这里要是再放一个华丽的高架,可以让人上吊的那种……啊,就更加完美了。”
这休息区连着两个房间。
一个房间紧紧的锁着门,白木带着太宰走进了另一间。
这是一个相当舒适宽敞的客房,还带着内置的洗手间,简直比楼下白木自己住的规格还要高。
里面对着窗摆着太宰会喜欢的柔软沙发椅,一张两米长的大床,足以容纳高个子的人也睡得很舒服。
洗手间闪烁着珠光的大理石台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太宰曾经穿过一次的浴衣,显然已被重新洗好,连洗漱用具都备齐了。
拉开柜子,里面甚至有一两套符合自己身量的替换衣服……若不是对白木的性格有所了解,太宰几乎都要以为白木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白木站在旁边,一直默默的等待着太宰的探索完毕,他望向太宰,“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太宰露出了清爽明朗的笑,“什么都不缺!小白木是特意为我准备的房间呢?啊……就连换洗的内裤都是我的尺寸,你怎么这么了解?”
白木听了前半句,已经转身向下走了,“上次你在我家,不是你自己向我和芥川……展示了你的内裤吗?”
太宰:“……”
这个话题突然变色,太宰想起白木的身份,那差点脱口接上去的不正经的话语,莫名地梗在自己喉咙里,没有办法再说出来。
若是没揭开这层关于白木的身份,太宰还可以对白木随便开玩笑。可是现在……太宰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对于白木的心情很复杂。
或许是因为移情,或许是因为那从不曾说出口的默契灵犀,太宰知道,这世界上像白木这样的人,是很少很少的。
他拥有全部的理由去珍视这个被自己“接手的”的小朋友,却连自己都开始混淆界限的定义。
而太宰距离一个合格的守护者,大概只差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幸亏白木已经长到17岁了,要是再小一点,说不定就被太宰祸害了。
白木纤长细瘦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天空上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夜晚,太宰看着那层玻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不对。
白木他……很不对。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后,太宰几乎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撬开了第二层另一个紧锁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地板纤尘不染,布置得极为精巧,每一个比例都是建筑学中最美的比例,没有一处不妥帖。设计师已全力以赴。
优雅简洁又大方,每一个布置都别有门道,是那个男人一定会喜欢的风格。
太宰没有往里面带着大浴缸和汗蒸房的豪华卫生间去,他打开灯,进入了旁边独立的衣帽间。
整个房间映入了太宰的眼帘。
……这是挂满了整整一个房间的新衣服,全部都是织田作日常会穿的款式,除此之外,还加入了白木自己在不明显处的修改设计,让本来看似普通的衣服,因为这一点点比例的更改,穿在身上就会呈现出高档的剪裁质地。
可是他的友人……早就不在了。
白木为什么要重建自己的家,为未织田作准备了一柜的新衣服?
简直就像……白木欢欣雀跃着,时刻准备着迎接着织田作回来居住的模样。
根据刚才的接触和这段时间的观察,太宰不认为白木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病况。
但……这本身就是不合逻辑的。
太宰关好这个房间的门,将一切恢复成他进来之前的模样,仿佛是不愿意打扰这个房间的安宁般,小心地退了出去。
回到他的房间里,他在洗漱后躺在这张舒服的大床上,却完全无法入睡。
……他一定是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太宰听着屋外这场大雨下到了半夜三点。
他闭着眼睛,反复梳理着手头所有的信息。
在所有符合逻辑的可能被排除后,那不符合常理的猜测,就成为最通顺的新逻辑。
一切线索……指向了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真相。
凌晨三点半,太宰无声的从白木家中离开。
一楼卧房中的白木睁开眼睛,看向厚重的遮光窗帘,小声道:“但愿今天……会是个晴天吧。”
凌晨四点一刻,太宰出现在横滨海滨墓园。
这个时间不会有访客出现,海上的浓雾弥漫,只能看见极远处的灯塔,为漆黑天幕下的旅人照亮归家的路。
太宰的发间沾着冰凉的晨露,那灯塔的光,在他鸢色的眸子里化成一片混沌的冷漠。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去确定……织田作,你不会怪我吧?”
太宰的声音如海上的雾气一样轻薄朦胧。
而他手中的铲,却重重的插-进了土中。
作者有话要说:是HE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
谢谢大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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