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工作的吗？”
在被纪瑞辰挂着不明微笑盯了很久之后, 行州终于忍不住问。
纪瑞辰放松地倚着椅子坐着, “刚刚结束了一个访谈, 剧组晚点去也可以, ”他伸了个懒腰，“最近忙了这么久，也该放松一下了。”
行州没有说话，听见纪瑞辰笑了笑, 歪着头问他：“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家吗？刚才就很好奇了，因为要煮粥就没来得及看。”
行州沉默了下, 直接站起来, 明明只睡了几个小时, 他却觉得骨头都睡软了, 浑身酸软无力，看来真是忙忙碌碌久了，都快忘记闲着的滋味了。
“来吧。”
房子是公司给他买的, 算是借给他的，之后会在他赚到的钱里扣。按理说这种情况，没有背景的新人都会小心翼翼选普通的房子买下来, 之后赚到钱再买大房子，行州却喜欢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也受够了蜗居在平民区逼仄得仿佛像小箱子的房子的日子，一眼就相中了这套房子，当即跟公司签了合同。
纪瑞辰随行州走过宽敞的客厅，午后的阳光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映射在干净的发亮的瓷砖地板上, 电视机旁的绿植散发着可爱的绿光，空气中有经过细心打扫的薄荷味和洗衣粉的味道，书架上摆着一排排颜色整齐的书。
纪瑞辰眼尖地看见《质数的孤独》。
这本书曾在他遥远的少年时代落入他的手中，书的作者是谁他已经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它到底讲了什么，只是里面的某句话曾经触动了他那颗少年的心。
那句话大概是这样的：
“人们就如同11和13这样的质数，在深深的孤独中，体会着深深渴望而又无法彼此触摸的心灵。”
他们穿过客厅走出阳台，一阵清甜的绿叶的香气传入鼻腔，纪瑞辰把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远方有些感慨地说：“行州与看上去不同，意外的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呢。”
行州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外表看上去温柔可亲的纪瑞辰，他的家却空落落的没什么人气，像一个装修精美的城堡，却不被主人在意。
除了那只叫做煤球的猫。
想到那只黑不溜秋的猫，纪瑞辰的声音便像心有灵犀一般传入他的耳朵：“煤球最近又长胖了。”
他用手比了比，“大概这么胖吧。”
“四脚跳下床的时候像一个两百斤的大汉玩蹦床……”
“我现在都不怎么抱它了。”
行州想象着那个场景，嘴角不禁上扬一个弧度。
其实煤球还没有胖到那个程度，这是纪瑞辰故意夸张的。
他收起用力过猛的嫌弃的表情，看着行州嘴角的笑，后者明朗的心情就像会传染一样，推着他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纪瑞辰走后，行州打开电脑搜了搜今天关于他的新闻，看见自己晕倒的热搜仍然在第一位，前排的营销号一溜的都是夸他工作太认真以至于累垮了自己的身体，并且重点夸赞了他的敬业精神，前排粉丝留言也都是什么“心疼”“州州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长默》剧组官博也发文夸奖了他，并且表示行州痊愈后便会回剧组继续拍摄。
行州看了会儿，突然听见门铃声响起。
开门，来人果然是徐江。
徐江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没事儿了吧？”
行州侧身让他进来，“吃了点东西，没事了。”
徐江点点头，走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没事就好，接到小李的电话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还真没想过你居然会晕倒。”
“既然低血糖就每天按时把早餐吃了，晚上也别熬夜打游戏，那什么吃鸡，我听说打一局要半小时呢。”
“本来睡觉时间就不够，还浪费来玩什么游戏。”
行州只管点头，看见徐江的眼珠子到处转着，疑惑道：“你在找什么吗？”
徐江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终于忍不住问他：“那什么……”
“纪瑞辰，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晕倒就马上赶来你家？”
“我真没想过我居然有一天会接到纪瑞辰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问你怎么样了，声音还挺着急的。”
行州坐在沙发上，摘了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算是朋友吧。”
“朋友？”
“朋友。”
徐江便不再追问了，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那你休息好了就回剧组吧，剧组的人都在等你，今天的戏份还没有拍。雨戏就先不要拍了。”
“好。”
安静了片刻，行州突然出声：“我让小李去查了那个躲在公司门口说要找我的男人。”
徐江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结果呢？”
行州头倚在沙发上，“我不知道。”
徐江叹了口气，坐下来，“行州，有些事情，面对比逃避管用。”
然而还没等他下决定，网上关于他的黑帖频频出现，一般来说，这种黑料只要出现了一点苗苗，团队就会即使将它遏制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的，就像背后有个更大的势力鼓足了劲要黑他，推动着他的黑热搜一路攀爬。
徐江急匆匆地离开了，行州皱眉看着这些营销号发的文，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写他在剧组怎么耍大牌冷脸对新人，甚至对大前辈也没有好脸色。
按理说耍大牌这种对于明星来说都不算大新闻了，路人骂骂也就算了，但是这次的问题就在于，今天他的团队才发他敬业的通稿，马上就来这一出，无非是想狠狠打他的脸，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痛，才在大众面前刷了一大波好感度，黑热搜一出引来了更严重的反噬，马上增长了黑子的气焰，上一个热搜还灰头土脸的不敢说话，现在黑子全部都冒了出来，评论区已经要多狠骂多狠了。
行州是个相当自我的人，从小见过太多因为大事或小事歇斯底里面容丑恶的人，同时也经历过太多人的赞美和诋毁，从前一贫如洗孤苦伶仃，一路走到现在，他的心已经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看到这些评论说没有一点难受是不可能的，但永远不会严重到影响他对自己的自信。
是的，的确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他不够礼貌，他不够谦逊，他太骄傲，他的笑不够温暖，他不会左右逢源，他太冷漠……
这些都是他的缺点，甚至可以说是性格上的缺陷，他承认。
但是承认自己的缺点，并不影响他相信自己的优秀。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不太在意他人的眼光。
“啪”的一声，行州合上了电脑。
另一边，徐江紧蹙着眉头盯着舆论的走向，工作人员打完电话回来，徐江问：“怎么样？”
工作人员脸色沉重，“对方不肯撤热搜……不过他的意思好像是，上头有人想要搞他，那个人来头不小，他也不敢得罪。”
徐江猛地走出去，门发出“砰”一声的巨响。
他来到总监办公室，敲了敲门，得到一声“进来”后，他走进去，看见金总背对着他，一缕白烟从指尖上方飘过，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看看桌子上的文件。”
徐江走近，拿起桌上的文件，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是？”
“按理说这种新闻就算压不下，等时间慢慢过去事情也就慢慢平息了，但是……”
“你家行州，好像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啊。”
“上头委婉地说，这次只是敲打敲打他，他们好像已经抓到了什么更严重的把柄，如果行州再不做什么，他们就要采取行动了。”
金总见徐江一副沉重的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你赶紧去疏通疏通关系，我会尽量压下这件事，至于行州……他应该知道他得罪了谁。”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颇有点意味深长。
行州到公司的时候，徐江还在忙碌着，看见他过来了就指了指桌上的资料，行州拿起看了几眼，“张霖？”
“嗯。”
行州回想，自己和张霖唯一的交集也不过是在《悦你无限》这个综艺里，之后就很少见到他，但这也并不是太出人意料，娱乐圈说大很大，说小也是真的很小，来来去去红的也就这么几个人，谁和谁产生了纠葛都不是不可能的。
“张霖这几年偶像剧演太多了，娱乐圈又是吃青春饭的，所以他想要快点转型，接触其他风格的大制作剧本。”
徐江说：“《长默》就是他看中的剧本。”
“男一号还没定下来的时候，张霖和杨导吃了好几次饭，试戏也试了很多次，双方谈的都还算愉快，圈里的人就猜测，《长默》的男主十有八九是张霖。”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你居然拿下了男一号。”
行州放下资料，看着徐江，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江收回探究的视线，掐灭了手中的烟。
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已经好久没吸过烟了。
“有时候我在想，你到底什么来头，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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