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
显示器上的红色感叹号不停闪烁, 病房的门忽的被撞开, 医生蜂拥而至, 涌入床边。
“司令, 病人脑波幅度超过预警值两倍，生命体征迅速下降, 有很大概率会陷入永久昏迷……”
汇报结束半晌，电话那头淡淡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与此同时——
“你不觉得安静得有点过分吗？”韩浪的声音在车内幽幽响起。
因为昨晚酒后乱性的问题，车内两对都处于或尴尬, 或羞涩, 或贤者, 或回味的状态。只有韩浪自己摸不着头脑。
向征：“你单身, 你不懂。”
韩浪：“……”
对方踢翻了你的狗粮并暴揍了你的狗崽子！
“你怎么不跟他们的车？”韩浪好奇地趴在武雪的座椅靠背上。
武雪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金卓, 金卓立刻炸毛：“你、你他妈看我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爱上哪个上哪个……”
“我爱上……”
“你”字还没说出口, 金卓就叫起来：“闭嘴！闭嘴！”
武雪淡淡一笑：“好好开车。”
金卓满脸通红，色厉内荏：“用你说！”
安静地行驶了半个多小时, 车内的对讲忽的呲啦一声响了。
“将军……你……说话……吗？”声音断断续续, 像是信号不好。
武雪回头看了一眼, 背后的车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将军, 我们对讲坏了，跟你说一声！”
再后面的车里隐约传来一声惊呼, 紧接着有人大喊道：“草，我们也坏了！”
武雪面色微沉，身为将军的敏感让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她马上开了对讲的所有频道：“银标四军, 少将武雪，立即回话。”对讲里呲啦声不断，根本没有任何回音。
这绝对不是设备的问题。
“呜……”正在这时，禹靛青忽的低呼一声，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向尽书立刻摸了摸他的脸。
“没事。”
脸上温度正常，她稍稍松了口气。这两天先是兽潮，再是魅鱼，然后是香水1号，再然后是昨天晚上，实在是折腾得太狠了。得想办法让他好好养两天。
安亭不在，被下线万梁出卖，虫族的部下也联系不上，他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向尽书就是再记恨他，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狠心扔下他。何况她根本就不恨他。
她知道他为难，知道虫族根深蒂固的观念跟人类很难相通。她不是非要他的承诺和牺牲，她不是非要逼他做出抉择。只要他前进一步，她可以前进九十九步，甚至九百九十九步。她可以为爱奋不顾身，她可以飞蛾扑火。
可她不想自己走到终点，对方却因为害怕而逃跑，因为动摇而退缩，只留她自己在原地，进退两难。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单机游戏，她需要的不是摇摆不定的暧昧，而是明明白白的回应。她的肾不错，心却不太好，承受不了有人在上面走来又走去。这条路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禁止逆行，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所以，行是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禹靛青微微蹙了一下眉，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
他刚才突然感受到一丝波动，一丝……属于女王的波动。如果新女王已经诞生，那他的任务便到此为止，他的使命便戛然而止。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向尽书正在思考设备异常和兽潮的关系，想说会不会再次遇到兽潮。冷不防一张脸蓦地凑近，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
【……狗蛋，对不起，你闭眼吧。】她飞快地跟向征说了一句，然后投入了禹靛青的热吻之中。
向征：“……”
韩浪：“……”
金卓：“……干什么呢！要不要脸了！”
一吻终了，她捏了捏禹靛青的手，轻声道：“还难受吗？”
她说得是昨天晚上的疯狂一夜，禹靛青以为是刚才的头疼，正要开口，忽的又呻/吟了一声。
“呜！”
这次的眩晕来得很剧烈，他足足呆怔了半分钟，才恢复了正常。前头的向征哼哼唧唧地喊着头疼，向尽书跟禹靛青对视一眼，顿时心中了然。
【虫族有事？】她用精神力悄悄问道。
【也许是女王。】
这只是禹靛青的猜测，却顿时叫向尽书紧张起来：【女王已经诞生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又要开始打仗了？】
她记得武风说过：大战在即。彼时她还没有细想，现在看来，人类想必已经为此刻做足了准备。
禹靛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股精神力的召唤跟以往不同，它的波动过于剧烈，信号异常杂乱，貌似是用发生器伪造出来的假信号。这种情况以往不是没有过。但仔细回忆一下，虽然波动很杂乱，但纯净的浑厚的精神力和足够强大的召唤力，根本不会让人再作他想。
这就是女王的召唤，是女王的降临。女王……还活着？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他顿时呼吸紧促，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金卓紧张地瞥了一眼禹靛青：“你们家是不是有遗传病啊？”
没等到回答，车上的对讲设备忽然“嘭”地一声爆了。武雪和金卓坐在最前，在发出火光的瞬间，她就迅速掀起衣服遮住了两人的头脸。
“草！”金卓瞥了一眼，后头的车都陆续停住了。他猛踩刹车，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怎么回事？”
银标军不理他，但凝重的表情让他意识到可能又遇上了麻烦。直到武雪下车，他们才陆续涌了过来：“将军！”
“说。”武雪瞥了一眼阴云笼罩的天际，黑云压城，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翻滚的云层中喷涌而出。她知道，那绝不是暴风雪。
“探测器显示附近有虫族，来不及看，设备就爆了。”一名队长报告道。他们有长期跟虫族作战的经历，所以出现精神力干扰，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虫族。
“什么方向？”
“八点钟，三十公里。”
三十公里，已经非常近了。这儿离栗城也不过只有百余公里。
“知道了，上车。”武雪不再犹豫，第一时间做出了应战的命令。
五分钟后，天空中便落下道道黑影。不是虫族，而是鸟头蝠。
巨兽都用上了，这是打算来真的了。武雪掏出腰侧的枪，伸到窗外“砰砰”射了两下。身后的车子听到命令，飞快地变换路线，摆出护卫阵型。
巨兽是先遣部队，吃一波伤害而已，没必要浪费武器和精神力。驱使它们的虫族才是此次较量的重中之重。
鸟头蝠双翼完全张开时，比擎鹰还要大上一圈。它们虽然没有擎鹰的尖喙和利爪，但成群结队出动时，杀伤力却远超单打独斗的擎鹰。
设备没用，武雪无奈只能用精神力跟部下联系，她需要高度专注才能控制好整个队伍，稍不留神就容易造成自己和他人的精神域损伤。
“谁精神力最强？”她突然问道。
韩浪的眼神转向了向尽书。
金卓的眼神转向了向尽书。
向征的眼神转向了向尽书。
禹靛青……
向尽书抬手：“你不用看了，我知道了。”
武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说实话，她一直以来对这个“未来嫂子”的印象都是又倔又蠢，没有能力还一个劲正面反抗的白痴，所以根本不愿意跟她接触，偶尔见过几次面，她都对向尽书没什么好脸色。她哥的确狗得很，但蠢货根本不值得同情。
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现在竟然变得这么诱人。连她都要动心了。
武雪轻笑一声：“轻波炮会用吗？”
向尽书回忆了一下早上刚换上的设备：“可以学。”
鸟枪换炮了，她得尽快熟悉一下怎么使用。
武雪觉得更有意思了：“行，你去吧。精神力连到炮上的虫核，对准头蝠射，把它们引过来。”
虫核就是人类对虫族精神核的叫法。说到这个词的时候，禹靛青明显顿了一下。
向尽书沉默两秒：“……行。”
诱饵是吧？好，行，可以，我尽力。
向尽书的车在护卫阵型的正中，按照虫族的一贯做法，会命令鸟头蝠先从左右两翼进攻，把护卫圈撕开一个口子之后，再袭击中间的核心。而向尽书要做的，就是在它们攻击两侧的车辆之前，先将其引入阵型中央。
这是一个包围与被包围的博弈过程。
“小心。”禹靛青在她翻出天窗时低声提醒了一句。向尽书想笑，但当看到车外的巨型蝙蝠时，她的脸就僵住了。
向尽书：笑容逐渐消失.jpg
浓云滚滚，寒风猎猎，数十只鸟头蝠在车阵上方振翅盘桓，翼膜像是巨大的滑翔伞，尾翼飞快地震动，发出一阵似蜂鸣的尖响。它们视力不好，但嗅觉很灵敏。闻到人类的味道，巨兽围成的黑色圆环迅速逼近了车阵。
刚才看着还如同风筝大小的巨兽霎时降低了几百米，变得跟小型汽车差不多大了。它们围成的圈很稳定地跟车阵保持同步，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疯狂出击。
鸟头蝠的脸跟猫头鹰很像，或许叫猫头蝠更为合适。照理说，不论鸟类还是蝙蝠，飞翔的时候腹部冲下，头和脸自然冲上。但耐不住这玩意的脑袋可以一百八十度转，肚子朝下，脸竟然也朝下，直勾勾、阴恻恻地盯着地面人类的一举一动。
天空中悬挂着数十双灯泡似的鸟眼，探照灯似的扫视地面。这个场面……当真可怕。
向尽书头皮发麻，赶紧低头凝视面前的轻波炮。外头本就风大，疾驰的汽车把她的头发吹得当空乱舞，银色的炮筒上倒映出她覆满尘土、却异常坚毅的脸庞。
虫核的位置在炮筒的正下方，她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地方。身后的韩浪敲了敲窗，示意赶紧开始行动。她用精神力瞄准虫核，与此同时，双手飞快地按动开关——
“轰！”
附上了精神力的炮弹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球，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鸟头蝠的脸。那只鸟头蝠脸上顿时燃起火星，它翅膀一顿，身子直直地往下坠去，快要接近地面时，才扑扇扑扇翅膀，摇摇晃晃地再度起飞。
向尽书仿佛能听到那张鸟脸“噗嗤”一下瘪进去的声音，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但击落一只鸟头蝠没用，头顶的黑环丝毫没有变换位置的意思。
向尽书也不急。刚才那一下只是试探，在打中那只鸟头蝠的同时，她的视线紧紧盯着其余的同伴。虽然巨兽围成的圈没变，但她还是细心地发现，刚才击中的瞬间，有一只鸟头蝠突然冲出阵列。就像黑环上鼓出了一个包。紧接着，后面所有的鸟头蝠全都改变了方向，跟它首尾相接，再度形成一个完整的环。
看来它就是头蝠了。
空中的黑环渐渐往左右散开，做出了攻击的准备。
就是现在。
她不再迟疑，集中所有精神力，骤然出击。脑中有淡淡白光闪过，炮弹以刚才好几倍的速度轰了出去。
“嗷——”
头蝠尖叫一声，左翼像是被火球烫出一个洞，边缘隐隐冒着火星。巨兽的阵型忽的停住了，头蝠顿时将注意力投向这个胆敢伤害它的人类。被激怒的巨兽，会因为本能攻击对手，即便是虫族强大的精神力，也无法完全与它们的本能对抗。
头蝠俨然恼羞成怒，带着一队同伙迅速俯冲下来。向尽书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在庞然巨兽俯冲至五十米时，她猛地迸发精神力，狠狠袭向头蝠。借着头蝠那一瞬间的停滞，她飞快跃上车顶，连滚带爬地钻入天窗。
一进来，就被正下方的禹靛青抱了个满怀。独自面对漫天巨兽时，向尽书凭着一口气，不能上也得创造条件硬上；现在终于回到车内安全、温暖的环境，她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觉出一阵阵后怕。
禹靛青拍了拍她的大腿，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见人进来，武雪赞许地点了点头，迅速给部下下了攻击令。不一会儿，车后就接二连三地响起重物砸落的“砰砰”声。
武雪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薄汗：“这一波结束了。”
鸟头蝠已经被电枪击落，暂时昏迷，不会做出攻击举动了。
难的是下一波，虫族。
很快，一列白点就从远处飞了过来。向尽书仔细看了一会儿，倒是松了口气。这里不是边陲小镇万木城，而是靠近首都的大陆东端，是人类的领地。虫族如果能肆无忌惮地越过边界侵入内陆，只能说明人类防守太弱，迟早要完。
这次出现的虫族远没有万木城那次多，但他们并未因此掉以轻心。正如万梁，正如禹靛青，越是高级的虫族越会伪装自己。如同间谍战一般，越是靠近人类势力的核心，虫族的渗入便越难，而能够成功打入人类内部的，无一不是能力出众的强者。
虽然空中的光点只有十几个，但众人还是如临大敌，心弦紧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光点缓缓接近，武雪一声令下，车阵飞快变换，组成了攻击阵型。
众人脑中猛然一震，终于，虫族开始了攻击。
禹靛青早在虫族人出现时便释放出了精神力，可所有发出的讯息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直到接近到能看清彼此的样貌时，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他眸光一沉，望向向尽书。正巧，她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
“一起吧。”向尽书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
脑中的精神力被引爆时，虫族人逼近的动作微微一顿，进攻的势头稍稍减缓了几分。但他们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短暂的调整之后，他们迅速散开，像训练有素的牧羊犬一样，一边赶着待宰的羔羊，一边发动精神力不断攻击。
刚才只用了电枪，现在虫族出现，银标军的各式武器才齐齐上场。炮弹像是一团团点燃的陨石，势如破竹般穿透虫族坚固的屏障，很快便将几个敌人当空击落。
金卓正要欢呼，忽听武雪叫道：“不对！停车！”
车阵早已偏离路线很远，现在不知道开到哪个荒山野岭之中了。而在武雪喊下“停车”的同时，地面忽的裂开几道缝，坚实的路面瘫软了下去，开足马力的轮子勉强前进了十几米，便无助地定在了半空。
在他们脚下，地面倏然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坑缓缓现出原形。
下一秒，黢黑的陷阱便将他们彻底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禹靛青：申请通话，申请通话，申请通话……
虫族：对方拒绝了你的通话请求，并把你踢出了群聊。
禹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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