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尽书现在非常后悔。
她以为孩子孵出来之后自己就会轻松一点，起码能交流，有互动，不用每天二十四小时监控虫卵的健康状况，时刻担心他嘎嘣一下突然死掉。
而且他一孵出来就会说话，自己吃饭什么的应该也没问题吧？
呵，真是太天真了！
这崽子自从孵出来那一句“妈妈”之后，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开口就是要吃的，不给吃的就哭。偏偏他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直有气无力、嘤嘤嘤的哼唧，活脱脱一个被狠毒后妈欺压剥削的小可怜。
一开始向尽书还觉得心疼，到后来她才发现……
你他妈的吃饱了也哼唧啊！
虫族营养液卖的很贵，这种东西在这不是作为口粮，而是作为宠物粮售卖，是只有有钱有闲的高端玩家才能供得起的特殊资源。
普通人饭都吃不起，谁闲的没事养虫卵玩啊！
偏偏这崽子人小嘴刁，除了营养液什么都不吃。向尽书没办法，只能把面和成面糊，每次在里面加上两小勺营养液，他才肯捧着碗乖乖吸溜。
安静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很可爱的，两只小手端端正正地捧着碗，顶着一头毛茸茸的棕色卷发，时不时用金色的眼睛怯生生地瞄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在看他。
但一切都是假象，尚尽书知道，等吃饱喝足，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作妖了。
哦对了，那天给他洗澡的时候，她毫无羞耻地确认了一下孩子的性别。嗯，是个“他”，还挺小巧可爱的。不过……
孩子都是恶魔，恶魔！
连续三天在凌晨被吵醒，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得不顶着黑眼圈给孩子冲面糊，然后被孩子失手打翻的向尽书：
“……你妈炸了。”
你妈现在真的要炸了。
打扫干净地板，又给他冲上一碗面糊，睡意全无的向尽书索性躺在床上刷电脑。集中精神盯着感应键，很快，电脑检测到主人独有的精神力ID，叮咚一声弹出了界面。
屏幕陡然亮起，画面中央是一个穿着白色背心、黑色短裤、一看就是买不起皮肤只能用初始形象的穷逼角色。旁边写着几行字：
【论坛ID：平平无奇古天乐】
【论坛地址：万木城】
【注册时间：5天】
欢迎回来，是否进入论坛？
向尽书闭上眼，用精神力连入论坛，很快，眼前便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光圈，动了动手脚，低头看见男人毛乎乎的胳膊和腿，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按下了半空中浮着的选项：
【是】
光圈消失，入目是一个圆形的操场，空中浮着“登陆点”三个字，小小一块地方挤满了头上顶着ID条的用户。
呼，终于进来了。
虫族的孩子长得太快了，像一根野草，掉在地上见风就长，才几天就已经长高了一半，重了好几斤。上次买的两袋面粉已经空了一袋，营养液的瓶子只剩了个底儿。衣服就更别提了，现在他每天都光着身子在屋里遛鸟呢。
因此，秉着贱名好养活的原则，向尽书决定给儿子起名——向狗蛋。
当然，大名还是有的，向征。
看着向狗蛋被点名时亮晶晶、美滋滋的眼神，她心中浮出一丝诡异的快慰。
啧，等你懂事就会明白为娘的良苦用心了。
此时此刻，向尽书正匆匆走在万木城的线上论坛里。虽然场景、角色和物品都是虚拟的，但体验和触感都是真实的，用户可以在论坛聊天、对战，线上完成交易，线下送货到家。线上的一切都跟线下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当然，一切都要钱。
……过于真实了。
能登陆论坛的都是有精神力的人，尤其是在万木城这样的边陲重镇，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因此向尽书不敢太过高调，一出了登陆点，就熟练地沿着小路往前跑。
路上经过一间小超市的橱窗，向尽书顿时走不动了。橱窗里闪亮的的糖果和大大小小的巧克力蛋糕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为了省事，更为了省钱，她每天只吃两顿饭，而且都是黑棕色、像某种排泄物一样的面糊。要在嘴里含上很久，才能尝出一丝丝淀粉被分解的甜味。
转头一看，向狗蛋吃的倒是很开心，脸都整个埋到碗里了。
这点上他倒是好，好养活。
每天除了照顾向狗蛋，向尽书就只有两件事：学习精神力的使用，以及找工作。没有工作就没钱，没钱就没饭吃，没饭吃就更没力气找工作……要命的死循环。
虽然知道不是真的，但她还是贪婪地盯着橱窗里那块巧克力慕斯蛋糕，想象着它入口即化，甜腻浓郁的味道在味蕾上晕开的感觉。
向尽书不由地吞了吞口水，目光移到蛋糕的价签：
十三晶币。
只剩十二个晶币的向尽书：……草。
她瞬间清醒，见鬼似的飞快跑开了。
向尽书的目的地在街角的一个杂货铺，店面不大，店主是一个风情万种、妩媚动人的大波浪。嗯，至少论坛马甲是这样。
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响了起来，店主抬头见到向尽书，顿时撩了一把及胸长发，热情地迎了上来：“古天乐，你又来啦！”
向尽书点了点头，在一圈货架中缓缓浏览起来。店主倚在货架上：“今天买点什么？还是说，你是专程来找我聊天的？”
向尽书咳嗽了两声，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心虚：“随便看看，顺便聊两句。”
这货架上的东西她一个都买不起，把她卖了都买不起。
这是一个宠物用品店，但这儿的宠物指的不是猫猫狗狗，而是各种奇行种，其中一种就是虫族。
有些精神力强且有钱的人会驯养虫族，就像迪拜土豪养狮子老虎当宠物一样，不足为奇。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其实只是想打听打听虫族的卵该怎么孵化。店主勾唇一笑，上半身凑了过来：“跟我聊天可是要钱的，你能给得起吗？”
向尽书认真思考了一下：“多少钱？”
“噗——”店主一下子笑倒了，“你还当真了！你倒是说说，出价多少，够不够我的出场费？”
“十五晶币。”向尽书余光瞥到货架角落的营养液，价签上正好写着十五。
“嫌少的话，把那罐营养液给我。”
店主笑得都要贴到她身上了：“好，好，给你……”
腰肢一扭，转身捧起一罐营养液。向尽书正要付钱，店主却一下子收回了手，眨了眨眼：“十五晶币是跟我聊天的钱，营养液是附赠的。回家等着收货吧。”
向尽书手一顿：“好。”
自那开始，店主就认定了她是一个努力假装穷逼的有钱人，在她表明自己真的很穷之后，店主仍然坚信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富二代，甚至脑补了一出她被爹妈冻结了所有财产、不得不自己在外打拼的苦情戏码。
店主：“不用解释了，我懂。”
向尽书：“……”
“你那个虫卵怎么样了，孵出来了吗？”店主关心地问道。
“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向尽书纠正她，“听说是孵出来了。你的营养液不错，谢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店主挥了挥手，“怎么样，是什么种类的虫族？有精神力吗？”
“不知道。”向尽书敷衍地答了一句，转头在店里打量起来。店主也不搭话，就这么双手抱胸，笑吟吟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向尽书才转过身，郑重其事地问道：“你这儿招人吗？”
“可以招，你要来吗？”
“好。”
“你都不问一下工资吗？不怕被骗？”
“无所谓。”只要给钱就行。
这是实话，她需要钱，她太需要钱了。她想起那段九口人只穿一条裤子的老梗，深深地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全村的希望，是家族的荣光。
儿子在家连裤子都没得穿，她还想挑三拣四？
店主笑意更深：“行啊，那把你的身份卡给我扫一下。”
向尽书傻眼了：“什么身份卡？”
店主伸出左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个呀！”
她的手腕上浮现出一张白色的卡片，虽然是虚拟的，但向尽书看得出来，这应当是类似于身份证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书里说的身份卡，第一次看见实物。
靠……把这事儿忘了。
“没带啊？”店主见状问道。
“丢了。”
“哦，那你可以去补办一张，服务厅就能办，立等可取。”
“多少钱？”
“20晶币。”
“……打扰了。”
店主见她一脸难色，就知道她手头真的很紧，于是好心出主意道：“如果真的缺钱，为什么不把你的……呃，不跟你的朋友商量一下，把他的虫族卖掉呢？”
“虫族爬宠很值钱的。”她挑了挑眉。
“不用了。”向尽书含糊道，“她应该不会卖。”
店主还要再劝，却见她脸色忽的一变，紧接着脑袋上的ID条闪出【离线】两个字，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半晌，店铺的角落传出一个男人平淡的声音：“有线索吗？”
店主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离得这么近，都没感觉出来？”
“本来快了，谁知道他突然下线啊！”
男人叹了口气：“算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店主惋惜道：“也只能这样了。或者，我们可以线下找个机会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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