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是向尽书第一次见到巨狼兽。

    而且还不是一只,是三只。

    三只房子大小的巨兽正围在连山所在的楼房外。青灰色的被毛,削尖的脸,尖利的狼牙和冒着绿光的吊梢眼,跟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们的眼睛并非像狼一样反光,而是真真切切地发出探照灯一样的绿光。

    “嗷呜!”

    为首的巨狼兽长啸一声,一脚踏碎了连山的屋顶。另外两只疯狂地朝人群扑去,呲着牙冲入猎物之中。狼口呼哧呼哧喷出热气,所到之处掀起一股腥风。

    向尽书紧紧捂住口袋里的两张大票,飞快地跟着人群逃开。这是她缠着肌肉阿姨给的,不结钱她俩谁都别想走。本来以为只能拿到定金,还要减去租装备的钱,剩不了多少了。

    没想到阿姨想都没想就掏出两张大票给了她,让她赶紧滚。

    看来要想赚钱,光不要脸没用,还得不要命。

    啧!

    来连山的除了选手,还有相当多的观众,这里面许多人都是精神力者。但谁会闲的没事给自己招惹麻烦?亡命之徒可以亡在酒桌、美人或是战场上,但绝不是莫名其妙被狼叼走。

    人群之中,只有一个身影很突兀地往回跑:“巨狼兽啊!老大,还不上!”

    紧接着又有一道身影边提裤子边追了上来,哑着嗓子道:“上上上!哎我他妈裤子提不上了……”

    向尽书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冲了上去,一个人还边跑边脱裤子,一会儿工夫就脱得只剩一个夏威夷风大裤衩。

    “十颗狼牙,还有狼皮,快快快,别让护卫队的崽子抢了!”

    “靠,我刀呢!”

    向尽书的脚步顿住了。她记得上次去论坛,领狼牙任务的好像是个和服少女来着……

    她找了条安全的路线,边撤退边围观。离得远了,她才发现除了那两人,确实还有几道身影往巨狼兽的方向飞快地掠去,跟巨兽搏斗在一起。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巨狼兽,值钱。

    而且……听这意思,刚才那两人是雇佣兵?

    向尽书还想再看,但想到已经接近午夜,向征还自己在家,便收了心思,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没跑出多远,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很快,一个人就超过了她。

    那人边跑还边骂:“老子他妈什么运气!竟然遇上虫族!”

    向尽书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只隐隐约约看见空中飘浮的一些白点,但那些白点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就靠近了几十米。

    那些白点的光晕和忽然刮起的阵风让她觉得有些眩晕。她不敢再看,转过头一心一意逃命。

    身后响起求饶声:“呼……老、老大……等,等等我!”

    拐弯时,一只手猛地抓住向尽书的胳膊:“我……我天!”

    向尽书反手攥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推开,那人这才看清刚才胡乱抓住的这个人不是他老大。

    他讪讪收了手:“抱歉啊……”

    向尽书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家的方向跑。

    金卓见两人停下,气得直跺脚:“韩浪,快点!”

    韩浪“哦”了一声,撒开双腿追了上来。

    向尽书奇怪地看着身边跟她同步的两人:“跟着我干什么?”

    风越来越大,金卓连话都要说不全了,还咧着嘴笑道:“我刚才看你比赛了,贼他妈带劲!”

    向尽书没理他,现在她全是靠着一股气在支撑,刚才说话就差点一个腿软倒在地上,可不能再破功了。

    “老、老大,来了!”韩浪拧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虫族来了!”

    金卓回头看了一眼:“靠!要死了,怎么跟着老子!”

    “甩、甩不掉啊……老大……”

    目的地就在眼前,再坚持两百米就能到家,向尽书脚步一转,往楼道里跑去。看着两人气喘吁吁的背影,瞥了一眼空中已经能看清面目的虫族,她犹豫了一秒,低声道:“跟我走。”

    金卓连反应都不用反应,就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跟着她往楼上跑。韩浪愣了一下,也跟在屁股后面跑进来。

    几人翻上楼梯,很快便到了向尽书家门口。她飞快地打开门:“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疑地钻了进去。

    一进门,就被蹲在门口的向尽书拿刀架住了脖子。

    金卓:“……劫财还是劫色?”

    “嘘!”向尽书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让你们暂时躲一会儿,别想多了。”

    “哦。”韩浪很老实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谢谢啊。”

    “我不会白救人。”

    “那你要什么?”

    向尽书正要回答,里面传来向征睡意惺忪的声音:“妈妈……”

    两个字像是睡梦中的呓语,很快便安静下来。

    金卓探着头往里看,想调侃两句,冷不防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向尽书的眼睛跟巨狼兽一样,散发出恶狠狠的绿光,仿佛随时都能把他当场撕碎。

    金卓果断收回视线,识相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护崽的母狼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这女人刚才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他可是见识过的,没有必要惹她。

    惹不起,惹不起。

    三人安静地蹲在黑暗中,等到外面的风和骚动终于平静下去,向尽书才站起身,拎着刀,居高临下地开口道:“我要的很简单。”

    金卓心里“咯噔”一声。

    妈的,好像被坑了。

    ————

    巨兽践踏过的现场,白点从空中低低掠过。靠近连山所在的巷口时,一个白点在空中盘桓了一圈,缓缓停了下来。

    【禹将军。】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禹靛青脑中响起,这是虫族独有的精神力交流方式。

    【是我。】禹靛青回应道。

    他心中暗自惊异,寻常的虫族发不出白色的光,更没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只有高级将领才有。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已经有六个白点飘了过去。

    什么事值得出动这么多将军?

    声音继续道:【你发现异常了吗?】

    【什么异常?】

    【精神力的波动,我感受到了。】

    【我……没有。】

    禹靛青很惭愧,他没有感受到,他刚才只顾着想那个女人了。

    【陆将军,】安亭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什么样的波动,也许我见过。】

    陆将军的声音幽幽地笑起来,笑声中是强行压抑住的激动和疯狂。

    【是我们的痛苦与希望,是我们的泥沼与大海,是我们的绿野和深渊。我们的……起点和归宿。】

    【以吾王之名,我感受到了。】

    顿了顿,他恢复了平静:【继续你的任务,禹将军。】

    说罢,空中的白点倏然上升,飞快地离开了。

    说到任务,禹靛青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现在或许已经到了栗城,已经拿到了圣泉;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他就不会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更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一切都怪那个女人。

    ——那个玷污了他的女人。

    剧烈的精神力波动殃及无辜,安亭捂着脑袋叫了一声:“靛青!”

    禹靛青茫然地转过头,眼眶还红着。

    安亭见状不敢多说,只低声问道:“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禹靛青不回答,但他屈辱又痛苦的表情早已替他说出了答案。安亭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禹靛青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可那个女人……也许已经不记得他了。

    “我要杀了她。”禹靛青喃喃道,抬起脚往向尽书离开的方向走去。

    “别!”安亭一把拦住他,“你别冲动啊,咱们还有个虫卵在她手上。”

    禹靛青眼神黯了下去。

    是啊,还有虫卵在她手里,没拿到虫卵,他不能轻举妄动。

    自从两年前女王被杀,巢穴里的虫卵便开始大批大批地死亡,仅存的一批经过精神力探测,也没有一个雌性。只有雌性才有强大的、纯净的、足以让人顶礼膜拜的精神力。

    那个雌性将会带着所有虫族的期望和崇敬降生,加冕为王,号令天下。

    那是他们的女王。

    而现在,虫卵里没有雌性。

    他们没有女王了。

    剩下的虫卵还在不停地坏死,而自从两年前战胜后,人类便封锁了所有圣泉,只留下首都栗城的一处圣泉,被军队严密地看守起来。他必须前往栗城,偷出足够多的圣泉,用来孵化虫卵。

    这是虫族最后的希望。

    禹靛青知道,营救被困的虫族是每一个同胞的使命,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宝贵的虫卵。

    如果它是一个雌性,如果它是女王……

    他的神情恢复了平静,咬牙道:“我去一趟。”

    ————

    向征睡了一整个下午,因为临走前喝到了美味的营养液,妈妈还答应不把他卖掉,所以他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特备香,现在格外精神。

    一觉睡到天昏地暗,醒来时发现妈妈就躺在身边,他顿时满足了,等这一下午都值了,饿了一小会儿也值了。他露出两个小酒窝,供着脑袋钻到了向尽书的怀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妈妈很不对劲。

    向尽书正在做梦。

    她说不出梦见了什么,梦里只有两团模糊的黑雾,互相碰撞、互相拉扯,脑中仿佛有一股又一股的电流通过,说不清是享受还是痛苦。大脑间或出现一片空白,紧接着,黑雾又拉她堕入更长久的黑暗与沉沦。

    正在附近的禹靛青很快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波动。视线在空中搜寻了一圈,定在三楼的一间小窗上。他左右看了看,缓缓地露出翅膀,飞了上去。

    推开窗子,闪身进屋。屋里弥漫着一股黏腻的面糊味,地上堆满了书,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禹靛青抬手摘下眼上的薄膜,露出一双金色的复眼,黑暗中的房间顿时清晰起来。

    屋里有虫族,就在卧室,他很肯定。

    可他不敢进去。

    多少个夜晚,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能想起那间狭窄阴暗的卧室,那个宛如监牢一样的房间,那张脆弱单薄、散发着汗臭味的铁床。

    还有床上那个任他怎么苦苦哀求都无动于衷的女人。

    那宛如地狱的一天一夜,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闯入他的噩梦,让他恨不得立刻自绝于世。可他不能,他还有任务没完成,他还肩负着虫族的使命,他还要背负着这痛苦的记忆日复一日、屈辱地活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那扇掉漆的蓝色木门上,双手在身侧紧紧攥住,半晌,缓缓松开。

    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禹靛青站在窗边,视线似乎穿透那扇门,直望进了房间里。他心中默念了几句,然后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床上的向征忽的一下子仰面栽倒,直愣愣地摔到向尽书身边。

    “杀了她……”

    他两眼发直,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

    “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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