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追兵很快聚拢，把韩浪、金卓和安亭围了起来。
为首那军官仔细打量了一下严阵以待的三人，转身道：“不是，走。”
金卓脑子一抽：“哎，不是什么？话说清楚啊！” 军官转头淡淡望着他，手握在腰侧的枪筒上。
金卓：……惹不起，惹不起。
他顿时蔫了，但仍然嘴硬道：“那什么……我们车都坏了，问一句都不行吗？”
“我们在追捕逃犯。”军官视线在安亭脸上停留了几秒，转身离开。
等人都走了，安亭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抓的不是他们。但禹靛青迟迟没有消息，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银标军才走，头顶就响起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略过。
金卓：“……草。快快快！快回车上！”
韩浪：“来、来不及了老大，找掩体吧！”
安亭远眺着山间的密林，脚步微顿。
【是我。】脚步声飞至，禹靛青的身影从树丛中闪出。
【回来就好，吓死我了。】安亭放下心，跟着金卓和韩浪躲进一旁的石壁中。
石壁往里凹陷的地方，正好能挤下四个人。金卓一见到突然出现的禹靛青就愣住了。
“你他妈自己回来的？”他又惊又怕，忍不住破口大骂，“孩子呢？书书呢？你把他们扔哪儿了？”
“他们很安全。”禹靛青瞥了他一眼，挤到安亭身边。
他分出一股精神力跟向尽书连在一起，能够时时刻刻确认她的情况。
鹰唳一声高过一声，声振林木，响遏行云。阴影来回盘桓，一圈又一圈，凌迟一般的恐惧和赏金的诱惑笼罩在他们头顶。
山下响起汽车启动的声音，一辆接一辆，逃也似的驶离。
金卓“呸”了一声：“现在他妈知道跑了！”
韩浪微微失神：“也不知道方明怎么样了……”
禹靛青默然片刻：“他没死，在书书手里。”
“书书”这两个字声音很低，发音还有些含糊，本来是只想飞快地带过，但误打误撞地被他说出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
她喜欢叫他靛青，有时候叫他青青，那种时候……咳咳，叫他宝贝。而他呢？他似乎从来没叫过她的名字。
向尽书？有点太生硬了。
向姐？不太正经。
孩子他妈？唔……叫不出口。
那……书书？
金卓都可以叫，那他叫一下也没什么，禹靛青这么想道。
但真正说出口，他还是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金卓没工夫关心他的脸红不红，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言外之意上。
“你什么意思？”他把枪口对准了禹靛青，怒道，“你把方明怎么了？”
韩浪用胳膊肘了金卓一下，示意他别冲动，但并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同样带着探究的目光望向对方。
“你自己问书书吧。”禹靛青乜了一眼怒气冲冲的两人，不再说话。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说得很顺畅了。
嗯，多练习几次就习惯了。
安亭轻轻按下金卓的手：“消消气，先一致对外，方哥的事儿待会儿再说。”
金卓“哼”了一声，忿忿收了枪。谁知道他是外还是内呢！
阴影盘桓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越来越小。
忽的一声长啸，阴影以飞快地速度扩大，巨兽飞速下坠的身躯掀起一地落叶。
近了，更近了……树枝接连断裂的脆响迅速逼近头顶。
视野中降下一双巨大的金钩利爪。
禹靛青面色一凛：“上！”
————
鹰啼声自然也惊动了藏在山里的向尽书。
休息了十几分钟，耳鸣声已经小了很多。向征摸了摸她脸上的血痕，心疼道：“你好辛苦……”
向尽书一个感动，差点哭出声来。然而下一句，她就被这崽子气笑了。
“……都是爸爸害的，咱们别要他了。”
“你有没有良心？”她拧了一把向征的耳朵，“用人朝前，不用人超后，就这么势利眼？”
向征哼唧一声：“那、那我也可以，我也有精神力啊……”
向尽书神情复杂。她刚才还在想，方明到底怎么知道向征是虫族的，薄膜镜戴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告诉孩子了，就算他有意接近，应该也不会发现问题。
结果竟然是精神力！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看来她对虫族的了解还不够多，甚至对于人类的了解也远远不够。她只记得在哪儿看过人类觉醒能力的描述，彼时她一心扑在虫族的研究上，匆匆扫了一眼就过去了。人类通常要等成年才会觉醒精神力，就算有提前觉醒的天才儿童，也要等到十五六岁。
像向征这样的看起来三四岁的，说是早熟都没人信。
……失策了。
向尽书踢了一脚地上昏死过去的方明，他支吾了一声，悠悠转醒，张着嘴迷茫地四处张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向尽书随手捡起一把枪，抵在他脑袋上：“你说，我就在这儿杀了你，金卓他们会不会发现？”
方明的眼睛陡然睁大，正要说什么，忽的脸色惨白，捂着脑袋叫了起来：“精神力！我的精神力呢……我的精神力没了！”
他尖叫着坐起身，撞得向尽书一个跟头跌在地上，而他像是根本没看见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手胡乱在地上摸索，边动作边自言自语道：“我的精神力……精神力呢……一定掉在哪儿了……”
他显然已经陷入疯癫，挨个抬起士兵们的身体，想要找到自己“逃跑”的精神力。
向尽书握着枪的手缓缓放下了。
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能看出来，方明其实跟她一样，对钱和精神力极度渴望。只不过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偶尔眼中流露出的嫉妒和欣喜也被他很快压抑下去。为了金钱或地位做出这种事，她根本不会感到意外。
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变态。方明活得这么压抑，估计早就变态了。现在失去了最珍视的精神力，最宝贵的底牌，一步登天的脚刚踏出一只，就一脚踩空，跌落地狱。
不疯才怪。
人类跟虫族不一样。虫族的精神域是由精神核产生的，如果经过巧妙的切除，就能让他们在没有精神域的情况下正常生活。而人类则不然，精神域建立在激活后的大脑之上，毁了精神域就相当于毁了大脑。这些士兵即便是醒来，也无法恢复正常，顶多……变成脑残。
她犹豫了片刻，放弃了一人补上一枪的决定。
没办法，未成年儿童不能看这种限制级画面。
不过，命给他们留下了，总该收点利息吧？
向尽书非常粗暴地扒了他们的衣服，里里外外搜刮了一遍。
嗯，你的枪很好，但现在归我了。
嗯，你的钱很好，现在也归我了。
做完这些，迎着向征崇拜的眼神，她咳嗽一声，挥了挥手：“走吧。”
脑中的精神力动了动：【我来找你。】
被裹住的一小股精神力回应了一下，挤出一丝声音：【嗯……】
向尽书赶到时，擎鹰已经被制服了。翅膀被钢索牢牢捆成了粽子，身子伏趴在地上，像一只待宰的老母鸡。
但它个头太大，站起身足有两米多高，两爪锋利如钩，鹰喙状如镰刀。困兽犹斗，鹰性本烈，虽然被捆住翅膀，但敏锐的动作和剧烈的挣扎让人根本无法近身。
“我来。”她瞥了一眼禹靛青，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她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从刚才起她就知道了。既然向征可能暴露，那他会不会也暴露？
虫族的精神力比人类强太多，每次使用都有暴露身份的风险。正因如此，禹靛青上次的突然出手便显得格外难能可贵。想明白这点，她顿时觉得他更可爱了。
这么可爱的男人都被她搞到手了，啧！
她不是圣母，在这个人虫对立的异世大陆中，她无异挑战自然规则。既然身为人类，就不能对敌人手下留情——那样只会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她的异世生活法则中只有两个例外：
禹靛青和向征。
她喜欢禹靛青吗？当然喜欢。食色性也，每天都想见到他，见到他就想睡他，睡了一次还想睡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禹靛青喜欢她吗？
她不清楚，也不是很在意。
她知道他是虫族，知道他们立场不同，终会有分别的那一天。可她不愿意去想分别的那天会怎样。
也许她会潇洒地挥手告别，偶尔让他来看看孩子，心平气和地坐下谈谈过往，回忆一下这段美好的□□关系；
也许她会跟他反目成仇，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怨恨对方，不死不休；
也许她会转眼就忘了他，再找一个可爱的男人恋爱，虽然有点困难，可只要用心总能找到。
如果注定要结束，那就早点开始，爽了再说。
现在这样很好，以后一直这样，很好。
见她手里抱着一堆枪，韩浪紧张道：“不能打羽毛啊姐！”
枪口对准了鹰眼，韩浪又叫起来：“眼也不能打！赔不起！”
向尽书：“……”
什么鬼要求，这还打个屁啊？
禹靛青忽的开口：“你试试精神力。”
向尽书点了点头。心神微荡，精神力缓缓在精神域中聚蓄力，脑中就像有点点荧光不断汇聚、不断凝结。那团光圈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紧接着，禹靛青的精神力化作引子，骤然引爆。
她眼前一阵金光大作，像是有一股清泉涌入脑中，几乎没有任何眩晕和延迟，她的精神力瞬间化作利刃，争先恐后地袭向擎鹰。
“嗷——”
它的声音变了调，脑袋猛地一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当头击中。炯炯有神的双眼眨了眨，光芒缓缓黯淡，瞳孔像墨水般扩散，定格在没有焦距的眼神处。
它死了。
“你越来越厉害了！”安亭赞叹了一句。
韩浪跟着点点头，忽的左右张望起来：“方明呢？”
金卓目光微闪，回望了一眼密林深处。
向尽书没有说话，招呼众人把擎鹰拖走。等把鹰双脚朝天、牢牢绑在车顶上，才听金卓开口道：“我去找他。”
向尽书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地点，靠在车门上等他。现场气氛不太对，没人敢说话。
不一会儿金卓就拎着疯疯癫癫的方明下来了。
他面色铁青，把人打晕了扔进车，然后盯着向尽书。
半晌，他忽的挥出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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