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不想同李承霄面对面。哪怕在她一直低着头的情况下。
这个男人, 她看到就只想远远的躲开, 更不说现在他们两个人竟然隔的只有丈把远的距离了。
但是显然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深深的低着头, 当自己五感全失, 然后思绪完全放空。
李承霄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拱手谢过李承策对他的赐坐之恩, 然后就矮身在内监搬过来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落座之前,他目光轻飘飘的瞟向孟瑶那里。
就看到孟瑶头垂的很低, 压根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面上的神色不由的就开始沉了下来。
总觉得这瑶姬自从到李承策身份服侍之后, 待他就日渐的疏远起来。
再无一则消息给他, 上次在临华宫拉她相见时, 她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柔顺和恭谨。
今日她随同李承策从东宫出来,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过他一下。
又想到今天一天她竟然同李承策一同待在一辆马车里面。这孤男寡女的
李承霄的目光就越发的冷厉了起来。
李承策将他面上的神情变化悉数看在眼中。
自然,也将他目光落在孟瑶身上的这些细微举动都看在眼中。
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依然语气温和的同李承霄说话。
这时有内监过来给李承霄奉茶,也给李承策换了一杯刚刚冲泡的茶水。
李承策伸手端起盖碗, 揭开盖子, 低垂着眉眼轻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
然后他抬头问徐怀“这是什么茶”
“回殿下的话,”徐怀忙躬身作答, “这是信阳雪芽。”
心里却在暗暗的想着,殿下这是怎么了他素喜饮茶,天下间的茶叶他但凡看一眼便能很清楚的辨别得出是什么品种, 怎么今晚却没有看出来这是雪芽茶
而且这信阳雪芽他今年也不是第一次喝了。前儿晚上才刚给他冲泡过一次呢。
“原来是信阳雪芽。”
哒的一声轻响,是李承策将盖碗放在了炕桌上。一面笑着对李承霄说道,“这茶虽也是名茶,但孤素来喜爱喝浓茶,这茶在孤喝来,还是觉得味儿太轻幽了些。”
李承霄正要说话,却不想李承策没有看他了。而是转过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孟瑶。
“瑶姬,孤记得你喜喝淡茶,这上贡的信阳雪芽,往后便都给你罢。”
被忽然点名的孟瑶
什么鬼什么信阳雪芽,什么淡茶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喝淡茶了她压根就不怎么喝茶的好不好
而且,自打她到李承策身边伺候,印象中李承策也只在上次中秋佳节的晚宴上叫过她一次瑶姬的吧平时同她说话从来就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好几次都让她以为叫的不是她。
但今晚这是怎么了李承策不但莫名其妙的自说自语她喜欢喝淡茶,要赏她上贡的茶叶,还叫她的名字
孟瑶再一次懵了,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承策。
自然,这一懵,就忘了这时候她应该是要谢恩的。
场面一时静寂下来。
好在徐怀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忙笑着说道“殿下待瑶姬一向很好,可真让奴才羡慕。奴才待会就让人将这上贡来的信阳雪芽茶全都拿给瑶姬。”
李承策微微颔首。忽然又开口问徐怀“瑶姬今晚的住处安排在哪里”
这下子连徐怀都有点儿懵了。
殿下以前从来不会过问这些小事,怎么今晚他却一反常态问起这件事来
他一时也猜测不到李承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她的住处,就安排在外院。”
近身伺候李承策的宫婢虽然只有孟瑶一个人,但此次出行另外也有好些其他宫婢一路随行。
多是在仪仗前面提香炉,或是做一些其他粗活之类的。孟瑶的住处就同她们安排在一起。不过同她们几个人住一间屋子相比,给孟瑶安排的是一个人住一间屋子。
“外院”李承策眉头微皱。
顿了顿,他说道“孤晚间或仍需她在身边伺候。你叫人将她的铺盖都拿过来,外面两侧的厢房都空着,打扫干净了,让她自己随意拣一间居住。”
饶是徐怀也是见过不少事的人,这会儿也难免怔了一怔。
殿下素来喜清净,自己独居一处院落,从没有过让人在厢房或配殿居住的先例。现在却对瑶姬这样的例外
不过等回过神来,他忙应下了。随后就亲自出去遣人给孟瑶安排新住处。
李承策轻轻颔首。又对孟瑶说道“天色晚了,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下去歇息罢。”
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十分的温和。
孟瑶整个人都已经完全的懵住了。
木然的对李承策躬身行礼告退,又木然的转过身往门外走。
直等走到廊檐下,被迎面而来的凉风一吹,她整个人才渐渐的回过神来。
总觉得今晚的李承策不大对劲。怎么忽然就待她这样的好起来
若非知道他无法同女人亲近,不喜女人,她简直都要以为李承策这是看上她了。
但关键是,他当着李承霄的面这般待她,按照李承霄那个霸道变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来看,无形中得给她拉了多少仇恨值啊
这样看来,下次她想从李承霄手中拿到解药只怕就会千难万难了。
就算能拿到,那也肯定会在李承霄手中吃好大一番苦头。
想到这里孟瑶就想叹气。
但她是个乐观的人,就又安慰自己,至少李承策让她今晚住在旁边的厢房中也好。原还担心今晚若是住的偏远了,李承霄会半夜摸过去找她的麻烦,但现在她住到这厢房中来,同李承策开窗可望,院子内外站着好些保护李承策安全的侍卫,就算借李承霄十个胆他今晚也不敢偷摸进来找她的麻烦。
如此看来,今晚她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这般一想,心情瞬间开朗起来。脚步轻快的去找徐怀,看今晚给她安排的新住处怎么样。
李承策实则也是这么想的。
上次在临华宫时李承霄就已经敢半路拦截孟瑶,甚至将她的左肩骨捏碎,今晚若是将孟瑶的住处安排在偏僻的外院,依着今日孟瑶同他共乘一辆马车时李承霄面沉如水的表现来看,只怕今晚他很可能会忍不住的去找孟瑶。
到时又不知会如何的惩罚她。
但这些日子他才叫人将孟瑶的身子调理的有些起色,怎能因着李承霄的缘故功亏一篑。
索性便明白的告诉李承霄,孟瑶今晚歇在他这院子的厢房中。
想必李承霄就算心中再愤怒,今夜他也不敢前来找孟瑶。
而且,其实另有一层隐秘的缘由。
就是想要当着李承霄的面,告知他,自己同孟瑶是很亲密的。同时也是要告诫李承霄,孟瑶已经是他的人了,让李承霄往后再也不要惦记。
就相当于宣示自己对孟瑶的所有权。
李承霄果然愤怒,搁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甚至能看到手背上有淡青色的青筋梗了起来。
李承策颇有些闲情逸致的看着这一幕。
顿了顿,他甚至又笑着说了一句“孤记得这瑶姬原是皇弟府中的舞姬,去岁孤生辰时献入孤东宫的”
“是。”
李承霄简短的回答着,目光堪称有些锐利的望着他。
李承策察觉到他的敌意,颇有些畅快的轻笑了一声。
“皇弟献的这名舞姬深得孤的心意。”
李承策微微抬眼,目光直接对上李承霄,眸中带笑,“孤应该赏赐你些东西作为嘉奖。”
叫了旁边的一名内监过来吩咐“去告诉徐怀,回京之后,将上月大宛上贡的名驹挑几匹好的给信王送过去。”
内监忙应下了。至于李承霄,纵然再不情愿,但也只得站起来谢恩。
心中却是极不痛快的。于是等谢过恩,站直身体后,他便说道“既然皇兄喜欢舞姬,小弟府中相貌才艺俱佳的舞姬尚有几个,不如回京之后悉数献入皇兄宫中”
“不用,”李承策抬左手,慢慢的捋了下自己右边的袖口,面上笑意清浅,“孤有瑶姬一个便够了。”
他面上的这些笑容,还有他说的这句话,都如同是一把重锤狠狠的击中了李承霄的胸口,让他心中一阵钝痛,外加一阵气闷。
其实他心中很明白,瑶姬能得李承策这样看重,留在他身边,于他的计划是很好的。
但是
总觉得心中如同有一根刺梗在那里,拿不掉,取不走,叫他时刻觉得气闷暴戾,恨不能将眼前所能见到的东西全都打砸掉才好。
就再无闲心在这里坐下去,起身同李承策作辞告退。
李承策点头应允。只是在李承霄转身欲走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淡淡的说道“前几日孤接到消息,说皇弟曾去紫阳山,想要见一见父皇。孤明白皇弟你同父皇父子情深,也明白皇弟想要在父皇膝下孝顺的心思,但父皇入山时便说过,他已非俗世中人,红尘万般事皆与他无关,往后只一心修道。”
“父皇既已立下这个决心,还望皇弟往后勿要打扰父皇的清修才是。”
李承霄背对着他,一双眸子犀利冷肃如刀。
父皇果真是一心修道不出山还是被他软、禁了不能出山只怕除了他李承策,没有人知道。
可恨李承策明明知道他去紫阳山的事,却一直未说。方才还在他面前做了一副友善的模样,直至现在他要离开时才慢悠悠的说起这事来。
无非是想要敲打敲打,警示警示他罢了。
但这算什么,猫捉老鼠明知道老鼠已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一时不吃,只一直逗弄,看着老鼠害怕的模样
李承霄心中有一股被冒犯,被轻视的感觉,这让他眼底暗沉一片。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敢立刻就同李承策翻脸。反倒还要敛下自己心中的这些情绪,转身躬身的回答着“是,臣弟记住了。”
臣弟臣弟,先臣后弟。但终有一日他要李承霄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李承策倒面上依然是淡淡的神色。
“你既已知道,那便退下罢。”
不过隔窗看着李承霄夜色中大步行走的背影,李承策还是轻笑了一声。
一双眸中略有嘲讽之色。
他的这个弟弟,终究还是沉不住气。这样的人,也要来肖想他的储君之位,却不知凭的是什么
难道他果真以为他暗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没有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策哥皇弟,扎心的滋味如何可好受
孟瑶没想到原来你这样的狗,气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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