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高兴

    李承霄告退后, 李承策在灯下看了一会史书,便要叫人送水进来伺候他洗漱。

    抬起头的时候, 就看到西厢房的一间屋子亮着灯。

    其实烛光原就不甚明亮, 所能照见的地方有限,再被糊着桃花纸的窗子一挡, 从外面能看到的烛光便越发的朦胧微弱了。

    但这却给李承策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自来他的寝殿,虽然入夜之后各处廊下都挂了宫灯,烛火彻夜不熄, 但两侧的配殿却从来都是黑漆一片。

    因为他从不曾允许有任何人在他的寝宫住下,哪怕是配殿, 孟瑶可谓是第一个。

    虽说这般做, 主要是要为了防止李承霄有机会再伤害孟瑶, 但是

    李承策收回目光, 抬手轻轻的按了按眉心。

    若这瑶姬不是信王府的家养杀手, 只是个寻常的舞姬, 或许他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戒备谨慎。

    这一夜李承霄彻夜难眠,李承策睡眠尚可, 至于孟瑶, 她睡了个很安稳踏实的觉。

    跟李承策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外边还有层层守护的侍卫, 她觉得很安全, 压根不用担心任何事。

    次早伺候李承策穿衣,用膳,自己也用了早饭, 便启程继续往怀栾围场出发。

    同昨日一样,李承策上车之后也叫了孟瑶上去,孟瑶欣然上车。

    与走一天的路相比,同李承策共乘一车的尴尬好像压根就不算什么。而且,如果李承策像昨日那样在途中歇息入睡,那她岂不是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会

    不想今日的李承策却片刻都没有合眼。

    案上放着好几摞昨儿晚上京城快马送来的各地上奏的奏本,他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批阅这些奏本,午间和傍晚下车之后还叫了几个大臣过来议事。

    不过这样也好。他一忙起来,孟瑶连尴尬的感觉都没有。除了偶尔在他的吩咐下给他倒杯茶水之类的,其他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坐在一旁安心的发呆走神。

    如此几日,便到了怀栾围场。

    到的时候正值傍晚。孟瑶一下车,便见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绵延绿草地。

    这简直就是个大草原

    此时天边夕阳尚未坠下,霞光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玫瑰色,连带着远处近处的草和树都是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迎面拂过来的晚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淡淡的青草香。

    这场景当真是让人心中既觉震撼又觉柔软,孟瑶立刻觉得这次她没有白来。

    一团欢喜的跟在李承策的身后往行宫走,脚步轻快的如同从远处拂过来的风都凝在了她的脚下。

    李承策正微微的偏过头的在听一位大臣说话,眼角余光看到孟面上温软的笑意,目光微顿。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看到过这样轻快的笑容

    等进了行宫,李承策在椅中坐下,接过徐怀奉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便问孟瑶“方才你因何事高兴”

    这几日路途中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虽然李承策大多数时候都在忙,但偶尔也会停下来同她说几句话。

    孟瑶对李承策原就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在他身边当差更多的只是当成一项工作来做而已。

    前些日子她一直将自己当隐形人,当摆件,但这几日两个人同处空间不大的马车厢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足足抵得上以往好几个月的相处。

    而且这几日李承策对她确实颇多照顾。至少每日晚间都让她在他院中的厢房中睡,避免了李承霄过来找她的麻烦,对此孟瑶还是心存感激的。

    于是不知不觉中便觉得同李承策的相处较往日亲近了一些。

    这会儿听问,也没有隐瞒,笑着说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是刚下马车的时候看到天边落日熔金,云霞漂浮,这般美景展现眼前,所以心中高兴。”

    李承策望着她的目光将信将疑。

    只是因着这样的一件小事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落日常见,这般小事,何须如此高兴”李承策说的很轻描淡写,“孤以往甚少见你这般高兴过。”

    孟瑶觉得自己是真的飘了,因为她竟然敢反驳李承策说的话。

    “殿下的这话奴婢不敢苟同。想人生纵然有百岁光阴,但算下来其实也不过三万六千日而已。除去懵懂无知,只知玩闹的幼年,不便走动,缠绵在榻的老年,中间区区几十年,却又有阴天,雨天,雪天,这样算下来,如今日这般有威风,有晚霞,有落日的时候能有多少天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绵延辽阔,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的落日,一生中能看得几次所以怎能说这是小事,不值得高兴呢至少我就觉得应该好好的高兴一番才够。”

    说到后来,腰背挺的笔直,甚至都没有自称奴婢。

    “你大胆”

    李承策还没有开口,徐怀便开口呵斥她,“你怎敢顶撞殿下的话还不跪下请罪”

    徐怀心里愁的很。

    这个瑶姬啊,有的时候看着明明十分的伶俐,但怎么有的时候看着有这样的愚笨呢

    殿下是什么人,竟然敢顶撞他说的话这是嫌自己的皮痒了,想挨板子了

    经他这样一呵斥,孟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忙要跪下,却被李承策给叫住了“无妨。”

    他面上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只是偶尔看着孟瑶的目光带了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连着赶了数日的路,入夜之后一等李承策说让她退下,她立刻回到自己的住处,洗漱一番准备睡了。

    但还没等她上床,就听到外面门被人敲响了。

    一听这敲门的声音孟瑶就知道是谁。

    披着衣裳走过去打开门,果然见陆月见站在门外。

    这姑娘是个温软的性子,敲门的时候不徐不疾的,敲了三下之后必定就会停下。等过了一会见无人过来开门才会再抬手敲三下。

    “陆姑娘,你来了”孟瑶笑着同她打招呼。

    在东宫的时候每隔几日就会有御医过来给她诊脉,然后换个药方子让她继续每天早晚喝两次药。

    孟瑶问过一次缘由之后,心中到也有些明白。

    原来的瑶姬自小受的是非人的训练,长大后出过几次任务,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还要时不时的被李承策虐虐身,体内的蛊虫偶尔也会翻翻浪,纵然现在表面看着还好,但只怕这身子的内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确实应该调理调理的。

    所以后来对于喝药这件事她就没有再排斥过,反倒还很配合。

    说起来这件事她觉得她应该要感谢李承策的。虽然不知晓李承策为什么会让御医调理她的身子,但这件事总归是对她有益的。

    更何况不论是御医给她诊脉也好,还是每天喝的那些个药也好,压根就不用她掏一钱银子,全都免费

    感觉她就是在占李承策的便宜。不过这占便宜的感觉还真的挺不错的。

    不过这几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给她诊脉的不是以往的那些御医,而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大夫。

    这位女大夫是个心思单纯的,孟瑶稍微一问询,就知道了她是御医院前任医正之女,还同长兴侯世子卓华容是师兄妹的关系。

    卓华容显然也很看重这位师妹,因为每次陆月见过来给她诊脉的时候卓华容都会跟随在后。

    这次也一样,陆月见的身后就站着卓华容。

    孟瑶不大喜欢卓华容。总觉得卓华容这个人虽然对着谁的时候都一脸笑意,但其实同李承策一样,是个满肚子坏水的。

    于是矮身屈膝对卓华容行过礼后,她就亲亲热热的拉了陆月见的手进屋。

    相比较而言,待卓华容就有些冷淡了。

    卓华容倒也不以为意,进屋之后在临窗的一张椅中坐下。对于孟瑶奉上来的茶水他也没有喝。

    这一点上陆月见可就好相处多了。接了孟瑶倒的茶,拿在手中慢慢的喝着。

    陆月见的性格有点腼腆,不大会主动说话,多数的时间就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孟瑶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极乖巧的样子。

    好是孟瑶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哪怕明明只是一件很小,很平淡无奇的事,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仿似无形中就带上了魔力,会让人觉得极有趣味。

    卓华容看着陆月见被孟瑶逗的一直在抿唇轻笑,口中的话语也渐渐的多起来,不晓得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明明他同陆月见在一起的时候,陆月见是极安静的,一天下来都同他说不了几句话。但是她同孟瑶在一起的时候却

    心中竟然有了几分羡慕。顿了顿,便提醒陆月见“你今晚不给瑶姬诊脉”

    陆月见听了,这才回过神来。

    今晚她过来自然是要给孟瑶诊脉,查看她体内的蛊毒可有变化。但刚刚听孟瑶说话听的太入神了,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竟卓华容这一提醒,她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轻声细语的对孟瑶说道“瑶姑娘,请你将手伸过来。”

    孟瑶有些不大高兴的看了卓华容一眼。

    她当然知道陆月见过来是给她诊脉的,但是她很疑心李承策为什么放着御医院里的那么多御医不用,却偏偏这几日让陆月见来给她诊脉。

    即便陆月见的医术比御医院里的那些御医好,但她是有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竟然需要陆月见一个民间的女子亲自出马啊

    还是有旁的什么原因

    孟瑶很想知道。见这位陆姑娘又是个很乖巧的人,言语间便想要套一套她的话,好解这几天她心中的疑惑。

    不想每次陆月见过来给她诊脉的时候卓华容都会跟着一起过来,且但凡每次陆月见正要吐露些内里的隐情时,总会被卓华容给开口打断。或转移话题。于是到现在,孟瑶依然不知道李承策为什么会忽然做。

    所以她看到卓华容的时候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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