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到了时辰, 叶蓁蓁便跟着武霸图去了花厅那儿，准备与家人一道用晚饭。
不得不说，武家人是真的多。
一共有儿郎四位、女郎六位。除去早逝的大娘子、外驻的三郎之外；已成了亲的二娘子、三娘子又带着她们的丈夫一块儿……
林林总总的也有十数人之多。
光是见了面打招呼、问好……也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惠氏又做了主, 令男女分席而坐。
叶蓁蓁与婆母姑姐们坐了一桌, 初时众人还挺在意叶蓁蓁的, 专挑些家务、以及武霸图的事儿来说……
到了后来，她们就开始谈论起了公事儿。
叶蓁蓁听不明白她们具体说的事儿，但能隐约猜出、武家的女孩们负责的多是情报之类的？其中三娘子、四娘子、五娘子负责的情报、又全由二娘子汇总整理。
六娘武幸姝则负责一切杂务。
二娘子已经怀孕六个多月快七个月了，却似乎还有些害喜。她面色腊黄、看起来总想呕吐,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拿着块蒸过药膏子的帕子放到鼻端处嗅一下……
惠氏陪着叶蓁蓁坐在一旁，愁道：“你看看二娘子！都快七个月了还害喜，请了无安道长给她看, 只说不碍事儿！唉，原还想着等你过了门、就把她手里的事儿挪给你，等她坐完了月子再交回去！结果你又要跟着二郎去……”
叶蓁蓁想了想, 说道：“娘, 我和二郎说好了他先去呢，我得在这边儿把府里的事儿理清了再走。要是不嫌弃……不如把二姐的事儿交给我和六娘？二姐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子, 按说冬月就要生产了罢？我腊月才走, 应该也刚刚好。”
顿了一顿，叶蓁蓁又笑道：“只要您不心疼六娘就好！”
惠氏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 说起六娘，确实咱们家里啊……她最小、也是最忙的！哪儿缺人手她就往哪儿顶上！得亏她是我亲生的，要不肯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我是后娘！蓁蓁啊你不晓得, 以前她最爱去找你玩儿！一去就能躲一整天的懒……”
正好武幸姝匆匆赶来，听了半截话，便道：“后娘，你亲生的五娘子在我后老子那儿哭鼻子哪，快去看看罢！”
惠氏愣住。
叶蓁蓁也忍不住往男宾那儿看了一眼。
只见武五娘正站在武王擎身边垂头抹泪，还又生气又激动地说着什么……
武王擎大约正跟儿子女婿们吃酒，手里还端着酒杯。
看起来，武五娘所说的话、令武王擎感到错愕，所以表情有些呆。而武家的儿郎与女婿们的表情、看起来也极严肃和凝重。
惠氏急忙站起身：“坏了！这丫头……怎么就讲不听呢！哎、还说到她爹那儿去了！”说罢、她急急地赶了过去。
叶蓁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拿眼看着武幸姝。
武幸姝小小声说道：“……早先娘给五姐相看上了赵四郎，她二人相互有些意思。赵四郎跟着三哥去了陇西。陇西那地儿大事没有、小仗不断的……前儿传了消息过来，说赵四郎在战场上受了伤、断了一只手……”
叶蓁蓁低低的“啊”了一声。
武幸姝道：“娘的意思呢……就是咱们可以许给赵四郎丰厚的抚恤金、今后也会一直容他留在咱们武家军里、就算他上不了战场，也还有很多别的事可做。但这门婚事却是万万不能的，毕竟事关五姐的终身幸福。可五姐不听，这会子应该是闹到了爹那儿去。”
叶蓁蓁这才恍然大悟。
她继续看向了那边……
只见惠氏不住地劝说武五娘、可武五娘看起来十分倔强、就是不依。
武王擎端着酒杯、一直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武霸图开口说了几句话，武五娘这才悲悲戚戚地低了头、跟着惠氏过来了。
惠氏把武五娘带到了叶蓁蓁这边儿，又不住地朝叶蓁蓁使眼色。
叶蓁蓁会意，转移话题道：“……娘，我听二郎说，咱家女眷也要操练行军的？在哪儿呢？什么时候？”
惠氏看了一眼儿媳妇的小身板儿，笑道：“你不用去！你呆在府里给咱们安排伙食就成！”
“为什么呀？”叶蓁蓁不乐意了。
她还指望着趁这机会跟着多练一练、多长点儿个子呢！
且武家被誉为战神之家，甚至族中女眷也以骁勇善战闻名……她叶蓁蓁是武家未来的宗妇，不敢说、将来当个女战神什么的，但也不能拖后腿呀！
所以她还挺期待的。
武幸姝劝道：“嫂嫂莫要去，不好玩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要命哪！他们去山上捉了野狼来、先狠饿上十天半个月的，然后让咱们手无寸铁的和饿狼拼命呢！每一场操练……就没人不挂彩！嫂嫂你还是……”
叶蓁蓁有些不相信：“难道你也赤手空拳的打过饿狼？”
这个话题大约令武五娘也感到有兴趣，便红着眼圈儿说道：“二嫂可莫要小看了六娘，去年的秋练、她还真的就凭着一双拳头，活生生的打死了一头狼！”
武幸姝抿着嘴儿笑，表情有些得意。
叶蓁蓁倒抽了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呢，六娘虽然比她高、但看起来还是很瘦呀，而且她皮肤白白的，长得秀气又斯文……哪里像是个能打死一头饿狼的人了！
“是怎么打死的？六娘，你不怕么？”叶蓁蓁追问。
武四娘也凑了过来，解释道：“二嫂子别怕，咱们每一场格斗都有人盯着的，既有神箭手、也有大力士。只要一有不对，他们立刻就能阻止住。不过，寻常的皮肉伤是免不了的。”
叶蓁蓁又问：“既然有人盯住，那为什么饿狼不去扑那神箭手或者大力士？难道在饿狼的眼里，反倒是更瘦弱的娘子们更美味？”
武五娘方才哭了、正在揉眼睛呢，听了叶蓁蓁的话，忍不住“卟哧”笑出声音来。
她解释道：“咱家在山里建了秋练场，场子被围成一个一个的高圈儿，饿狼是出不去的。圈地里搭了半高的台子，有神箭手端着系了绳子的弓｜弩蹲在上头、还有个甩鞭子的大力士虎视眈眈。只要有一点儿不对路，大力士的鞭子一甩出去，有时会生生地将一头饿狼给劈成两半儿……”
叶蓁蓁恍然大悟。
惠氏拼命地朝着女儿们使眼色，意思是“你们快不要再说这个了”，可惜无人在意。
又或者都看到了，只不愿意避开这个话题……
惠氏只得自己上场，苦劝叶蓁蓁：“我的儿、你千万莫去！秋练场上的小娘子们、个个儿凶得和母老虎似的，且那些恶狼可怕得紧……还动不动就被揍得肠穿肚烂！你是个金贵人儿……只把这家里的事儿和二郎的事儿办好了就成……”
武幸姝撅了嘴儿，一脸的不高兴，还小小声嘟嚷：“哼，你不也是只母老虎！”
“娘，你怕不怕饿狼？”叶蓁蓁问道。
惠氏扮出了害怕的样子：“怕呀！那怎么不怕呢……”
武幸姝又拆她娘的台：“我娘只花小半个时辰、就能揍死一头狼，最厉害的是连战三场、生生掐死了三头成年的饿狼！”
惠氏愣住，有些讪讪的。
众女纷纷掩着嘴儿偷笑了起来。
叶蓁蓁却听得热血沸腾！
她一脸的崇拜，拉着惠氏的手儿左右摇：“娘！我要去参加秋练！就要去嘛！”
叶蓁蓁软语哀求惠氏。
她生得美貌，撒起娇来吴音软媚，惠氏的心儿都醉了！
其他人看着叶蓁蓁，忍不住笑了。
心想真不亏了二郎花费了那许多的心思来求娶，这位小嫂子……看起来这样娇滴滴的，想不到却对秋练这样感兴趣？要是旁的贵女听说了，吓也吓死了！她却这般好奇、甚至跃跃欲试？
希望到时候她不是嘴上说说的……
这时，武二娘和武三娘也凑了过来。
听姐妹们说起了秋练，武二娘似陷入了沉思，幽幽地说道：“说起秋练，我只佩服大姐姐。当年她才十岁大，就能徒手打死一匹狼！比大郎（云霸先）还早了一年！”
此言一出，女眷都沉默了。
叶蓁蓁却并不知道武大娘子是怎么没了的。
以前武霸图好像说过、武大娘子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的？
她有心想问问，可转头看到惠氏那副难过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儿……
叶蓁蓁咬住了下唇。
众姐妹们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哎，只要一想起大姐姐，我就难受！”
“快别说了，到现在我都不信，大姐姐会那样儿惨死……”
“我一定要为大姐报仇！一定会！”
“我也是！此仇不报，枉为武家人！”
惠氏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轻声喝斥：“好啦好啦，就是要说这些个陈年旧事，好歹也等蓁蓁明儿回门回来以后再说，她还是个新嫁娘呢！现在咱家就只能说些开心、高兴的事儿！”
众女黯然称是，果然不再提起武大娘子的事儿。
心有疑虑的叶蓁蓁亦如是。
惠氏深呼吸，拉着叶蓁蓁的手，强颜欢笑：“我的儿，你明儿回门的礼单我已让人收拾好了，一会子拿给你先过目看看……要是觉得不妥当，千万和我说！明儿回了娘家、你愿意呆多长时间都成，不用急着赶回来啊！”
叶蓁蓁含笑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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