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仙君以笔戳头想了一会,没有半点头绪,索性不再想,转身打算离开诸仙台。这一回头便看见另一边独立于诸仙的三座台子。
那三座仙台较其他台子而言高出许多,远看颇为大气,走近去看便能看到上面纹理繁复精美,甚是精细。此时两座发着柔和莹润的光芒,只有最左边那座上面摆着一个弯嘴酒壶的,已经黯淡了整整几百年。
司命仙君轻叹一声,走上前去,在那仙台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这才转身离开。
凡间。
仙君跟在莫无身后来到那座“屋宅古朴、环境清幽”的宅子门口之后,愣了一下。
只见那宅子高墙恢弘,一看以前便富贵人家的府邸,只是怕是已经荒废了能有几十年,墙皮斑斑驳驳,门外野草丛生,大门口上面满是蛛网,已经歪了一半的大牌匾上灰突突的写着“秦府”二字,因着风霜侵蚀外加虫蚁啃咬,看起来像是“禾付”。
仙君看了那“禾付”两眼,转过头:“这是你家?”
莫无一脸坦然,“借住,不过也和我家差不多。”说罢抬脚往里走,笑嘻嘻道:“进来吧,里面稍微好点。”
仙君点点头,朝着那大门颔首轻道了句“叨扰”,这才迈步进了宅子。
宅子里果然稍微好点——但也就是“稍微”。
这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里野草长得雄赳赳气昂昂,屋子看起来都不小,窗子外均是精细的雕花,可惜上面都结着一层一层的蛛网,早已看不出原先的雅致。院子的角落里摆着一只水缸,缸沿缺了一块,再往后看那缸后面的阴影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仔细看过去,原来那里还躲着一个.......长发遮面的女鬼。
还真是处处有惊喜。
女鬼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探头看着仙君。莫无一指女鬼,随意道:“秦姑娘,这座宅子是她的。”
那女鬼被莫无一指后瞬间缩到了水缸后面,而后又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只眼睛。
仙君朝着女鬼微微俯身,温和有礼道:“多谢姑娘,叨扰了。”那声音仿佛带着暖阳的温度,略微低沉,听起来舒服极了。
女鬼缓缓张大眼睛,从水缸后面多露了半个身子出来。
莫无两手叉腰站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决定将正房给仙君。仙君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应了。白泽立在莫无肩膀环顾四周看着这宅子,它从前住着还没觉得什么,此时主子要住进来,突然就觉着这宅子实在没眼看了起来,一张鸟脸涨的通红。等仙君进了屋,白泽一翅膀糊莫无脖子上,尖声道:“还不把宅子收拾收拾!”
一人一鸟多年日子向来得过且过,这秦家大宅也住了有小半年,除了因为漏雨厉害简单修了次房顶,这宅子还从没打理过。白泽知道莫无肯定懒得动弹,已经做好了一人一鸟先掐一架的打算,一翅膀扇过去之后第二只翅膀也朝着莫无而去。
“知道了知道了...”莫无懒洋洋的揉着脖子:“麻烦打桶水?”
白泽翅膀猛的僵在空中,片刻后不可思议道:“...什么玩意?”
“打水。”莫无指指后院,一挑眉:“不然你还能干吗?”
白泽:“...哦。”
身为一只除了打水什么也做不了的鸟,白泽老老实实的飞去了后院。那位仙君在屋里转了一圈走了出来,看莫无手里拿着一把小弯刀要去割草,慢悠悠走上前,朝前一伸手,“我帮你。”
那手指修长好看,骨节分明,一看便是拿书持笔的手。
莫无将目光从仙君的手上移开,轻笑一声,“哪有来第一天就让客人干活的道理。”而后好奇道:“仙人不应当是袖子一挥就什么都解决了?要不你帮我挥一袖子?”
仙君语气随意,“我的法力封了。”
“封了?”莫无一愣,摸摸下巴:“那岂不是回不去天庭了?”
仙君点头。
莫无眼里精光一闪。
仙人没注意莫无的神情,突然就听一声尖叫突然从后院传了出来。
“啊!!”一只彩尾喜鹊炸着毛冲了过来,惊慌失措的飞到莫无身前,一抬鸟爪子,一脸惊恐道:“快看快看!功德环上是不是又多了三个点?!”
莫无一把将它倒置过来,略微好奇:“你怎么又把功德环戴上了?”
“这么多年了也有感情了,再说还挺好看的。”白泽急道:“刚刚我在那水桶倒影里看着的,是不是又出来三个点?!”
那乌金圆环上果然重新多了三个黑色凸起。莫无看了看那功德环,又抬头看了看一边的仙君,只见仙君眉头微蹙,看起来有些疑惑,倒是没半点担忧焦急。
莫无心里赞叹,仙人就是仙人,淡泊平和,这么大事心态都能这么好。
莫无抬手将白泽放了,看向仙君:“是多了三个。仙君,兴许三个功德之后你的法力就回来了?”
“丞相您的法力被封了?!”白泽大惊,而后眼睛一瞪,一拍翅膀便要往天上飞:“我就说丞相回来天上那帮老东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丞相你等我!我这就去把司命那个王八蛋拽下来!”
“回来。”仙君略有些无奈:“关司命什么事?”
“可是...”
仙君转头看向莫无,仿佛法力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割草我的确不太擅长,可有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做?”
由于那声音听起来太让人舒服,莫无心情甚好,眉眼弯弯:“仙君歇着吧。”说罢将弯刀往肩上一抗,优哉游哉的走向了院子一角。
仙君也没坚持,被白泽拉着进了屋。莫无哼着小曲割了一个时辰的草,在院中扫视一圈,终于满意了些,抻了个懒腰,听正房里叽叽喳喳的鸟叫没完没了,估计是白泽正絮絮叨叨的同他主子叙这三百年来的情,他索性一转身出了门,朝着无为观而去。
无为观今儿可是真热闹。
原本丞相殿本就是香火最旺的地方,今日可以想象的,整个无为观里善男信女挤挤挨挨,青铜鼎里未烧完的香插的一层一层,香烟缭绕,宛如仙境。丞相飞升便是在不远处的天珩山,怎么也算同无为观有些联系,故而每次丞相的法会办的都格外隆重。
莫无来无为观是来找人的,因着人太多挤不过去,干脆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此时丞相殿殿门大开,殿外摆着一个台子,昨日刚刚见过的虚云道长正站在台上朗声介绍着那位丞相仙君。
“仙君出生时霞光万丈,注定将来要位列仙班,他饱读诗书,一心修道,而后飞升时万仙来贺...“
“仙君经天纬地之才,仙魔大战之后,正是丞相大人日理万机,以雷霆之势将混乱的天庭拨乱反正,还三界一个安稳太平,丞相居功甚伟,实为仙中翘楚...”
这些白泽都絮絮叨叨的同莫无说过。传说那位丞相大人才华横溢,当年仙魔大战之时三界一片混乱,正是这位丞相大人稳坐后方,保证了天庭的稳妥有序、给战事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也正是这位丞相,在战后一片衰败里以最快的速度将天庭治理恢复成一片祥和,赢得无数赞叹。如今丞相大人一仙之下万仙之上,无数仙人望其项背,求一席清谈而不能得。
莫无耳朵里听着虚云道长抑扬顿挫的溢美之词,目光看向大殿里仙君的塑像。工匠手巧,那雕像雕的十分传神。只见仙君一身白衣,右手持笔,左手握剑,周身带着浓厚而温润的书卷气,又带着并不逼人的英气。往脸上细看,面如冠玉,朗眉星目,嘴角微微弯着,带着三分温柔笑意,仿佛四月春风拂面,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如此风华,同真身比起来,却还是差着一大截。
“说到丞相,就不得不说说天界最负盛名的另一位仙君...”虚云道长缓了口气,继续道:“另一位仙君乃是上古战神,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仙魔大战正是他带领天兵天将将魔族打的丢盔弃甲望风而逃,战神同丞相一文一武,号称天界双壁...“
“啧,可惜这双壁深仇大恨,曾经将天庭闹的鸡犬不宁,仙魔大战之前便已有几百年没说过话了。”一个声音在莫无耳边响起,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道士站在自己身边,唇上两撇花白胡子,手中一把秃毛浮尘,与其说是仙风道骨的道士,还不如说是庙会里坑蒙拐骗的神棍,还是拉着小姑娘的手非要给人看手相的那种。
莫无指指他怀里,“酒壶露出来了。”
道观忌酒,那人闻言赶紧把酒壶往怀里塞了塞,细长的眼睛一抬,垂下来的眉毛晃了晃:“找我有事?”
莫无“嗯”了一声。
此人道号不二,看着虽然不靠谱,却是位装成凡人赖在凡间不走的真神仙,莫无的一身家伙事都是来自他这。
神仙不二对于名字十分有自己独特的追求和见地,这一点除了体现在他死乞白赖求来的道号上,还可以从他那把名为‘友谊长存’的秃毛浮尘上看出来,起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也就算了,还要没事就拿出来说说。
莫无也不懂为什么,三百年前第一次和不二相遇,这位神仙醉的走起路来神龙摆尾,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眼神晴明,一本正经的走到他面前,将手中浮尘一举,沉声道:“出家人万事皆是身外物,这把浮尘是贫道最重要的东西,贫道将他取名为‘友谊长存’,来纪念和提醒同一位友人的深厚情义。”
若不是紧接着这神仙甩给他一堆宝贝,莫无怕是能把他扭到医馆瞧瞧脑子。
“他们有仇?”莫无眼睛瞧着殿里那座儒雅温润的雕像,心道什么人能同这样的人物有仇?八成是脑子有病。
“大仇。”不二“啧”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解不开的那种。”
顿了顿,看向莫无道:“脑子有病是吧?”
莫无点头。不二也点头,看着莫无一脸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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