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眼皮微抬,眉间若霜,眸底含冰,在心里毫不犹豫地将秦长陌与麻烦二字划上等号。
“什么!你不记得了?”陈琉儿震惊地合不拢嘴,满心想着自己算盘落空,焦灼地向沈清嘉求助,“陆大夫,现在怎么办呀。”
全忘记了肯定就不记得原先身份了,她没见过有人来晋江村找过他,那等他想起自己身份还不知道等到何时。
沈清嘉眉头稍皱,无言半晌,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真不记得了?”
他死遁是两年前的事儿,之后五年时间内,秦长陌遭遇了哪些事碰到哪些人,没向外提起过,沈清嘉也并不清楚。
秦长陌迟疑了下才点头。
沈清嘉看着秦长陌反应极慢的回答,仿佛听别人说话要思考很久才明白话里的意思,整颗心顿时沉入谷底,或许最糟糕的还不是他失忆。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沈清嘉伸出两根指头在秦长陌眼前比了比,另一只手还按压在他的脉搏处替他把脉。
她总有种自己两世医名要败在秦长陌手里的感觉,现在是巴不得秦长陌赶紧痊愈。
秦长陌不舍的将视线从沈清嘉脸上移到指尖,盯着如葱根白皙细腻的指尖,又看了眼沈清嘉略带期望的眼眸,最终缓缓摇头。
沈清嘉垂眸,不言不语地收回手。
陈琉儿满头雾水,不知二人再打什么哑谜,凑到沈清嘉面前,关切的问道:“陆大夫,他怎么样了?”
沈清嘉看了眼秦长陌顿了下,仿佛在沉思,陈琉儿心猛地提起来,怕听到更加不好的消息,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伤到脑子,反应迟钝加上失忆,有可能这辈子只能在痴傻过活。”
沈清嘉声音清列,清晰的砸在陈琉儿心头,她下意识往秦长陌身上往去,他对她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不应该说他没反应,而是他压根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乖巧得不成样子。
陈琉儿摇头,娇嫩的脸上全然不相信沈清嘉所说,大声地反驳道:“怎么会痴傻呢,除了失忆和反应慢了些,他看起来很正常啊,而且刚刚他还说自己不记得了。”
沈清嘉早习惯了陈琉儿咋咋呼呼,面无表情听她的质疑,倒是秦长陌在愣神,被陈琉儿吓了跳,无辜抬眼望向沈清嘉,见她不搭理自己,默默地抱着被子往床角挪去。
“反应慢不代表没有思维能力,失忆不代表全都不记得,痴傻不一定时刻痴傻,孩子都有闹腾和安静的时候。”沈清嘉淡淡地说着。
不是解释,而是话必须说清楚。
如果陈琉儿再要胡搅蛮缠就不由她管了。
秦长陌病情和前世他出现时表现得有所出入,但至少凭借她的医术看出来是这样。
即便前世秦长陌出现后与常人无异,此时此刻沈清嘉也不能笃定他能痊愈。毕竟世事无常,她的出现就是意外,只要没到最后一刻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先前沈清嘉说的话可能陈琉儿还会相信,但她经过先前试探性问秦长陌何时苏醒,沈清嘉回答错误后,现在认定她们二人目地一样,自然死赖着不走,硬是要沈清嘉想出解决的法子,“有没有办法?”
“没有。”
沈清嘉平静得让人害怕,语气也是冷漠疏离,就好像自己医治的不是人而是死物。其实她比谁都希望秦长陌好,救他一命已属不易,沈清嘉不想招惹麻烦。
若让秦长陌在她身边待上三四年,沈清嘉万万接受不了,别说朝夕相对,就算是远远望着,她都做不到对秦长陌平静以对。
这般无关紧要的态度激怒陈琉儿,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沈清嘉,亏她还以为陆大夫是好人,原来不过如此。
陈琉儿越想心中越气,站在沈清嘉面前咄咄逼人地质问,“你是大夫呀,治病救人责无旁贷,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我能救他一命已经算是极限了。”还是强忍着想弄死他的心救下的人,要不是她正在积德行善她根本不会搭理,谁爱管闲事谁管。
沈清嘉站在窗台边,斜对着院门方向,有人进医馆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院门处却看不见厢房里,“陈姑娘如今还愿意照顾吗?”
“我……”陈琉儿看了看秦长陌,又看了看沈清嘉,迟疑着不出声。犹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好面子又不肯承认。
她就像看不到陈琉儿的为难,继续逼问道:“先前陈姑娘不是说想照顾他?陈姑娘在医馆前后跑不停,很是让我触动。陈姑娘好意善心,我过多阻拦显得我没有人情味儿了,要不然他就留给陈姑娘照顾吧。”
沈清嘉神色认真,不像在玩笑。
她真懒得管秦长陌想找人接手,至于陈琉儿先前百般阻挠她接近秦长陌,非得亲自动手料理他事宜,交给她正合适。
秦长陌无措地看着面若冷霜的沈清嘉,即便听不懂她们的谈话,可似乎隐隐约约知道她不欢迎他,暗自握紧手中被褥。
陈琉儿未来得及说话,厢房外就传来妇人似责备又似宠溺的声音,“你怎么又在打搅陆大夫。”
陈琉儿侧身见到来人,委屈不开心都要溢出来了,“娘?你怎么来了?”
陈夫人体态丰盈,着一袭栗褐色衣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二人站在一处,很容易看出陈琉儿容貌随了她娘陈夫人周氏。
她见沈清嘉没阻拦在门口,抬脚踏入房间,侧头看向陈琉儿时,视线正好落在秦长陌,目光微凝,嘴角的笑意都有些停滞了。
“陆大夫,琉儿年纪尚小不懂事,还请您多多担待。”嘴上说着让沈清嘉多担待,但却没给沈清嘉时间让她答应,而是不由分说地拉着陈琉儿,准备将她带回去,“走,跟娘回家。”
刚刚沈清嘉说话声音不小,恰好让陈夫人听清楚,她不可能同意让琉儿留在碧水医馆做事的。
原本这是很好的台阶,可陈琉儿偏耍性子,站着不动,“我不。”
陈琉儿姑娘家力气小,但周氏在过的陈家日子养尊处优的,无需干活劳动,整日还有奴仆伺候,力气与年轻又有活力的陈琉儿比还是差了点。
陈夫人嗔怒地看了眼陈琉儿,笑着跟沈清嘉赔不是,“这丫头正跟我闹矛盾呢,让陆大夫见笑了。”只要是人都有头疼脑热的时候,没人愿意得罪个医术高明的地方。
沈清嘉将目光落在陈琉儿身上,淡淡地道:“不碍事,只是还得多学点规矩,对姑娘家日后也好。毕竟知书达理,懂规矩的姑娘,人人艳羡。”
晋江村不算富饶,可跟贫苦也沾不上边,大多数人家日子都能过下去。村长家如今还是晋江村唯一有高墙红瓦的人家,看法和思想和普通村民还是不一样,所以沈清嘉才敢把话说得直白明了,换做其他人恐怖会以为她在讽刺人。
“陆大夫说得在理。”陈夫人煞有其事地点头。
她不乐意琉儿总往碧水医馆跑,就因为陆大夫为人跟她替人看病相似,一针见血直戳要害,偏生人家说得对。
“咱们家不像别家需要姑娘干活,但你不能无所事事,好歹也得多认认字,做做女红学点规矩,整日往外头跑像什么样子。”陈夫人说话点到为止。
她即便再生气,也从不当着外人面骂儿女,孩子年纪大了他们也懂得要脸面,说得太过反而让他们产生逆反心理。
陈琉儿转头看了看秦长陌,结果秦长陌垂首不知在想什么,对她视而不见。
“是不是我说不动你,得你爹出面才行?”
听她将她爹搬出来,陈琉儿顿时泄气,“回去回去吧。”到时候再想办法。
陈夫人满意地看了眼陈琉儿,转而笑着同沈清嘉辞行:“孩子不省心,麻烦陆大夫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夫人语气又温和知礼,半分没有因为陈琉儿是她女儿就袒护。
沈清嘉不好多计较,摇摇头表示无事。
出了医馆院门,陈夫人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声音肃然了不少,“以后没事少来医馆。”
陈琉儿知晓自家娘生气了,而且似乎这股气还不小,抱着她的胳膊小声撒娇,“娘~陆大夫人很好。”为了还有机会来碧水医馆,只能心口不一的夸沈清嘉。
她心里对秦长陌恢复抱有一丝希望,虽然打消了准备跟着他的念头,但并不想放过和他交好的机会。
陈夫人戳了戳陈琉儿脑门,对她所说,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承认那个看着温和似水,实则一身傲骨的姑娘很好。
因为太好,所以和才遥不可及。
琉儿有些小聪明,但性子被宠得娇纵,有时候家里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外人?人家现在宽和不计较,不代表能一直容忍下去。
“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陈夫人安抚着陈琉儿,暗自打算让家中下人将人盯紧点,别有事没事往碧水医馆跑,得罪人还不知道信。
“可是……能够接近犹若谪仙般的人物,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娘为什么不答应?”陈琉儿在陈夫人面前谈起秦长陌脸颊酡红,说没有动心肯定是假的,即便知道对方可能会痴傻一辈子,但单凭他那张脸与气度,并不妨碍她幻想有那恢复的可能。
陈夫人瞥了眼陈琉儿,心中顾虑更甚,姑娘家的心态她不是没有过,情窦初开的年纪容易烦糊涂。
“没有可是,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自己听家中下人说了琉儿救人的事,方才见到的那人容貌出类拔萃,俊逸无双。她是不知道其中还有没有隐情,可明白一件事,那不是琉儿所能把控的人。
陈夫人和陈琉儿离开后,厢房内只剩下沈清嘉和秦长陌两人。人多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独处时沈清嘉开始微微不自在了,只是面上不显。
她面色如常地瞥了眼秦长陌,早就猜到他会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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