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纸鹞

    祁有望跟一群几岁的孩童混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孩童们灿烂纯真的笑容也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暖阳洒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便慢慢地印在了旁人的心房上。

    陈见娇朝祁有望奔去,她见地上还躺着一只大纸鹞,眼中顿时冒出星光来。祁有望看见有个陌生的少女跑来了,还以为是附近村子里的,秉着一视同仁的原则,她将手中的纸鹞递了出去:“要不要一起放纸鹞?”

    陈见娇看着祁有望,犹豫了片刻才接过纸鹞,她轻声道:“多谢。”

    “你会放吗?”祁有望又问。

    陈见娇摇头:“我不会,但是我见过别人放。”

    祁有望拉来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我让他教你!”

    陈见娇也不在意为何不是她教,她对纸鹞的兴趣比较大,便也跟着一群孩子,融入到了放纸鹞的乐趣当中。

    祁有望撇下他们,跑去找周纾。

    她刚才便看见周纾了,奈何陈见娇与她说着话,她还不至于恣意到忽视对方这么没礼貌的地步,而等她打发了陈见娇,周纾便也来到几米开外的地方了。

    “周小娘子,你也是过来放纸鹞的?”祁有望问。

    周纾不答反问:“祁四郎挺有闲情逸致的,这些纸鹞都是哪儿来的呢?”

    “前几日我看见几个孩子正在削竹片和找纸,好不容易扎了一只纸鹞,结果还飞不起来,他们可伤心了。所以我让人做了好多纸鹞,带他们来放。”

    周纾倒不曾想她还有如此善心的一面,不过看她玩得也挺开心的,想来不全是为了这些孩子,而是她自己也想玩。

    “那你的那只纸鹞呢?”周纾说着,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

    “在那儿呢!我的纸鹞,自然是要最大,最后才隆重登场的呀!”祁有望理所当然道,还有些迫不及待地朝周纾招手,让她跟自己来。

    周纾很给面子,不疾不徐地跟着过去,才看见地上躺着的几米长,由一个个圆形纸鹞组成的蜈蚣形状纸鹞。纸鹞上被涂抹了多种颜色,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早已没有蜈蚣那么可怕的外形。

    有个孩子童言无忌地道:“这个千足虫不像千足虫!”

    祁有望也不生气,道:“纸鹞要那么像千足虫干嘛?若只是为了千足虫的外形更加逼真,那我为何不去抓千足虫?”

    那孩子并不觉得这是歪理,但是脑子还是有些迷迷糊糊地:“对哦,为何不抓千足虫呢?”

    另一个孩子则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是怕千足虫!”

    祁有望这回生气了,双手叉腰,问他:“你不怕千足虫吗?”

    那孩子想了想,又败下阵来:“我也怕,但是二宝的爹说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怕那些玩意儿的!”

    “所以他爹被千足虫毒死了。”

    孩子们恍然大悟:“所以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怕千足虫的!”

    周纾:“……”

    她看着祁有望凭借着自己的一套歪理愣是改变了孩子们对“男子汉”的认知,心想这人之所以能牙尖嘴利地对付黄掌柜、徐掌柜,只怕都是忽悠小孩子给锻炼出来的。

    不过她饶有兴致地问祁有望:“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怕千足虫?”

    “理应让他们从小就对自然存有敬畏之心。否则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去抓千足虫怎么办?二宝他爹以前是专门抓千足虫泡药酒的,但是有一次失手被咬了。过了些日子,就死了。”

    周纾听了有些惋惜,也想象的到没了爹的二宝日子会多艰苦,然而毕竟是一个陌生人,她也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放在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身上。

    这时,风起了,祁有望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纸鹞上来,她跃跃欲试:“要起风了,该轮到我的纸鹞出马了!”

    祁家的仆役纷纷过去帮她将纸鹞放飞,一开始纸鹞在风中还有些不稳,然而祁有望不停地调整,最终所有纸鹞在没有人为的帮扶下慢慢地飞了起来,空中又多了一条五彩斑斓的纸鹞。

    周纾望着那纸鹞陷入了沉思中,直到祁有望回到她的身边,将缠着线的木线轴塞到了她的手里:“周小娘子,你来试一试!”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线轴,只是心中没有丝毫准备,险些便被风筝挣脱了。惊吓之余,她紧紧地拽住了线轴,手忙脚乱地稳住了空中的纸鹞。

    祁有望见状,便知道她是第一次放纸鹞,只是她也没提这事,而是轻轻握着对方的手,道:“放轻松一些,它不会掉下来的。”

    周纾的注意力仍在纸鹞上,从线那端传来的拉扯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对待天上的纸鹞。祁有望的声音很轻,又自然,像水一般慢慢地流进心里,让她自然而然地顺着对方的话放松了些。

    过了好会儿,周纾感觉到了手背上传来的温度,才猛然惊觉祁有望居然握着她的手。她又惊又羞又怒,迅速将手抽出,又退后两步与祁有望保持距离,同时还十分警惕地盯着她看。

    在她做出如此大动作的时候,线轴便脱了手,然后纸鹞以极快的速度被风吹走,祁家仆役追都没追回来。

    祁有望微微惊讶,看向纸鹞的目光有些惋惜,但是她并没有动怒,而是道:“不错,送走了一年的霉运,福气要来了。”

    世人放纸鹞,便有割线放飞的习惯,为的也是那背后蕴含的吉祥寓意。

    周纾心中愠怒,不仅用衣袖盖住了手背,脑海中还盘算着如何找这登徒浪子算账。

    ——

    陈见娇留意到那只大纸鹞飞走了,便来到了祁有望跟周纾身边,她好奇地看着两人,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阿姊,怎么了?”

    周纾铁青着脸,沉声道:“没事。”

    她又看向祁有望,而后者眨巴着眼睛,显然也不知道周纾在生气什么。

    “你认识我阿姊?”陈见娇问祁有望。

    “你阿姊?”祁有望算是弄明白她跟周纾的关系了,“认识啊,我在这儿养猪,你阿姊家的茶园在边上。”

    “养猪?”陈见娇绕着祁有望转了几下,“你不像是养猪的哎!”

    祁有望问:“怎么样才像是养猪的?”

    陈见娇想了一下:“浑身横肉的。”

    “那是屠夫,屠夫卖猪肉不一样养猪。”

    “可是我们村子里养猪的人,也都不是这样的啊!”

    祁有望摸了摸下巴:“那大概是我长得好看吧,你们村子里的人都没我好看!”

    她这份自信也算是绝无仅有的了,陈见娇被她逗乐了,“噗嗤”一声笑,随后看着她那张脸,又不得不承认:“兴许真是这样!”

    被冷落的周纾没有怒火中烧地甩袖而去,反倒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首先她不能将此事闹大,否则丢了名声事小,往后她在许多事上失去了主动权才严重。

    其次,她回想起刚才手被握着的感觉,并没有她想象中男子该有的粗糙,反而非常嫩滑。

    若说祁有望是因为娇生惯养,所以双手十分嫩滑这也就罢了,可她发现这双手还很修长纤细,没有男子的手掌的宽厚。

    想到这儿,她心中的抵触感也降低了许多——主要是她似乎也不讨厌那双手。

    尽管如此,她也不打算原谅祁有望的无礼。她瞥了正在聊天的二人,转身便走了。

    陈见娇尽管跟祁有望聊得很开心,但还是跟上了自家阿姊的步伐,还一边回头跟祁有望挥手道别。

    ——

    祁有望瞟了一眼正在草丛中小解的“生机闲园”里的雇工,突然就明白过来周纾为什么生气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一脸郁结地回别庄了。

    朱老嬷看见她高兴地出门去,却败兴而归,不免问她:“怎么了春哥儿,不是在外头放纸鹞的吗,玩得不高兴?”

    祁有望哼唧了一下,在朱老嬷身边坐下,郁结道:“老嬷,我为何总是忘记自己如今是男儿身呢?”

    朱老嬷连忙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在周围,这才松了一口气。她道:“春哥儿不是从不去想这些事的吗?今日为何忽然想起这事?”

    “我惹人生气了,她如今怕是误会我是登徒浪子、无礼之徒了。”

    朱老嬷一琢磨便知道祁有望口里的“她”是个女子了,她听了也有些头疼,毕竟祁有望自幼除了方氏与她,鲜少与人有亲近的举动,更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别是否会引起误会。

    如今她忽然介意起这事,又为此而闷闷不乐,那想来对方在她心里,至少是颇有份量的。

    若非她知晓祁有望的是女儿之身,而对方又是女子,她怕是会以为祁有望这是害相思了——因为在乎对方对自己的看法,所以才会开始关注自身是否存在不足。

    以为祁有望好不容易找到个知心好友了,朱老嬷问:“那是哪家的小娘子?”

    “老嬷有办法吗?”祁有望不答反问。

    朱老嬷沉吟片刻,道:“也不敢说管用,只是最好的办法便是赔礼道歉。但是春哥儿的身份有些不便,那此事就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免得连累她的清白。”

    祁有望颇为赞同地点头,道:“而且周小娘子在外行走,最重要的便是名声,所以此事不能往外传!但是又必须让她消气。”

    朱老嬷道:“容老身想想,不过春哥儿不必担心,一定能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的,只要她的气消了,你也无需为此而闷闷不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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