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秋, 清晨的风就愈发清凉起来。
陆淞找了个杯子，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
季宸趴在桌子上, 手臂下面压着一叠试卷, 有些因为被撩起一边，还被压了明显的折痕。
陆淞伸出一只手，把季宸一侧的头发扒拉起来, 露出发根, 用纸杯碰了碰他的脸，“喝水吗？温的，我刚刚倒的。”
季宸的声音闷闷的, “不喝, 你自己喝吧。”
“我喝什么？”陆淞继续扒拉他的头发, “最近天干物燥，你看的你嘴唇干的, 都起皮了。”
“哎, 你别转头啊, 对着我对着我”, 陆淞按住了季宸想要转向另外一边的脑袋, “喝点水，起来。”
季宸从课桌坐起来, 头发被陆淞抓得乱蓬蓬的, 顾明辉捧着一袋子饼干，转过头来看他俩的时候差点笑得噎到，“季宸, 你干嘛呢？你看你这头发跟鸡窝一样。”
陆淞顺着季宸的脑袋帮他顺了顺头发，发丝在手指尖游走得十分顺滑，他把水杯放在季宸面前，把试卷弯起来的一角抚平了，“这是流行，你不懂。”
季宸懒得理他俩，捏着纸杯喝了一口。
班长从后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卷子，她把最上面的两张卷子一抽，放在了陆淞和季宸俩的座位上，“喏，昨天的试卷，你俩的。”
她说着说着靠上了季宸的桌子，“季宸怎么了？今天怎么？心情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脸上睡出红印子了。你摸摸，侧脸。”
陆淞坐在左边，倒是没有看见，他从座位旁边绕了过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季宸脸上压出来的红痕，他伸手摸了一下，“一会就好了，没事。”
季宸把他的胳膊拉了下来，喝完水，把纸杯往桌角一放，又躺下了。
这会也不对着一边睡，直接把后脑勺对着天，只露出来两只白生生的耳朵。
顾明辉把递饼干的手收了回来，和班长面面相觑。
班长对着陆淞比口型，“怎，么，了？”
陆淞低头看了一下他，在他的一侧耳朵摸了摸，叹了口气，“班长，你先去发试卷吧。”
班长站着没动，“他跟你生气了？”
陆淞摇了摇头，用手背碰了一下季宸的头发。
季宸一动不动。
——
季礼言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陆淞在自己的窗户边站着，卷了一下窗帘。
季宸妈妈的车已经开走了，季礼言不知道为什么，在下面沉默地站了一会，直到有个附近的人偶然从这边楼下经过，跟季礼言打了个招呼，他这才上来。
季宸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个茶杯，正在愣愣地盯着静止不动的水波看。
陆淞从窗户边退了回来，把季宸的书包放在了床上，一只手拉着椅背把椅子拖了过来。
家里的门没关，能清楚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但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陆淞走道自己卧室的门口去听。
爷爷也醒了，这会正跟奶奶俩人坐在客厅里。
客厅灯火通明。
季礼言来的时候，脸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问，“老师，宸宸在里面吗？”
奶奶回答道，“小宸在松树房间里，孩子情绪挺不好的，怎么见面就哭了？他母亲来了？”
季礼言叹了口气，扶了一下从鼻梁滑下来的眼镜，“刚刚在楼下，现在走了，她今天来也没通知，直接就来了，我也不知道。”
爷爷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坐在沙发上听，奶奶叹息一声，“礼言呐，孩子还小，你去说说，啥事情都要是说清楚啊。”
剩下的话声音更小了，“你爱人呢？”
季礼言轻声道，“让她先回家了，没告诉她什么事。”
“别说了，让她好好养胎，让小宸在我家住一晚，让松树和小宸住一起。”
剩下的交谈声音，陆淞没听清，他把门关上了，走到季宸前面的椅子坐下，“宸宸？”
季宸低着头，衣服上的金属拉链垂落下来，在安静的空气里摇摇晃晃。
陆淞摸了一下他的下巴，“季叔叔来了，我先把门关着了，一会敲门我再开，行不行？”
陆淞把选择权交给他。
陆淞其实不太明白季宸家里的事情，只知道季宸爸爸和妈妈当年因为理念不合离了婚，后来季礼言搬了家，才二婚。
季宸的抚养权，应该是在季叔叔这里的。当年季宸妈妈并没有要。
季宸把手放在陆淞的手腕上，把他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拉了下来，声音因为哭有些混沌，“没事。”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从床上起来，“我这就回家。”
“哎——”，陆淞伸手拦住了他，“今天不回家，刚才我偷听，说是要你在我家住，别急着走——”
季宸用指关节碰了一下鼻子，挺直的鼻尖有些发红，他被陆淞抓住了，一时间也没挣脱。
季礼言一推开门就愣住了。
陆淞回过头看见季礼言，立马松开了捏着季宸胳膊的手，冲着门边走了过去，顺便对着季礼言点了个头。
陆淞把门给他俩关上了。
季宸抬头看了他一眼，用衣袖蹭了一下脸，又重新在陆淞的床上坐着了。
季礼言站在门口，也不往季宸身边站。
季宸哑着嗓子道，“你看见她了？”
季礼言“嗯”了一声，“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季宸用右手的手指捏自己左手的食指，知道透明的指甲后面都泛起红来，“就说了下个星期走。”
季礼言良久没说话。
空气沉寂了一会后，季礼言才开口，“你想去送她吗？下星期四。”
“有课。”季宸不抬头。
季礼言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道，“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在两个老师家里住一晚，刚刚说好了。”
季礼言打开门想转身往外走。
季宸忽然叫住了他，“爸爸。”
季礼言回头。
季宸下眼睑红通通的，瞳仁里全是细小的红色血丝，连睫毛都是湿润的。
“爸爸，你希望我走吗？”
季礼言愣住了。
良久他才道，“你是我的儿子，季宸。爸爸一直想你能留在身边。”
季宸又低下了头，眼睛看着陆淞房间里的木板，因为是简约派装修，木板上的花纹十分简单，“我会做个好哥哥的。”
季礼言站了一会，低低回应道，“好。爸爸等你。”
随即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一天的课上的也挺快，季宸一整天都蔫蔫的了，偶尔说两句话，连回答问题的时候都跟丢了魂一样。
陆淞把自己的几本书塞进抽屉里，两只胳膊一用力，就把桌子抬了起来。
交换的时间早就到了，原本班里的几个人都已经搬了东西回去。
陆淞用肩膀撞了一下季宸的胳膊，季宸看了他一眼，一抬手拎起了陆淞的椅子。
他们俩背着书包往外面走，陆淞一边走一边道，“还难受么？难受我们去喝酒？”
季宸一只手拍向了陆淞的背，“不喝。回家。”
“那我们去网吧打游戏？”
“不去。”
陆淞把自己的桌子放在原本的座位上，接过季宸手里的板凳，抬头看他，“晚上直接回家吗？”
季宸停住了，他皱了一下眉头，像是没想到比这更好的方法。
“去唱歌吧去唱歌。晚上去不去唱歌？”
闵越一下子从后面窜过来，压住了季宸的肩膀，笑出一口小白牙，“去不去唱歌？现在搞活动，打折。”
季宸回头看了看他，把自己卫衣上的带子从闵越手里扯了回来。
陆淞笑着看着他，眼睛弯弯的，一字一句说，“唱，歌？”
“是的啊”，闵越听见陆淞回应他，高兴起来了，“新开的一家，现在去唱歌打折。”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卡，眼睛发亮，“看，我还有会员卡。”
陆淞站了起来，把闵越的手从季宸的肩膀上拨了下去，接着笑，“我，们，三个，人？”
闵越：“......。”
闵越果断把卡上交，“我不去，我爸的表姐的姑娘的妹妹生病了，我今天跟我爸妈一起去看看她。”
陆淞满意地接了卡。
季宸把会员卡从陆淞的手里抽出来了，放在了闵越的手心，“算了，不想去。我想回家睡觉。”
陆淞从自己的座位上穿出来，一把搂住了季宸的脖子，“亲爱的，你可别睡了，你今天是不是一天都在睡觉？晚上还睡得着吗？”
闵越走在他俩旁边，大呼小叫，“季宸怎么了，睡一天觉？昨天晚上干嘛了？”
陆淞把两根手指捏在一起，对着闵越做了一个拉缝的动作，让他闭嘴，然后用手捏了捏季宸的后颈，“难过了？要不然我给你一个香吻？你不难过了行不行？”
闵越没看懂他的暗示，在旁边不识趣笑他，“陆哥，你香吻不值钱，卖一百个能卖一块钱吗？”
陆淞：“...”
陆淞直接亲到了季宸的头发上。
并且转头对闵越道，“来，跟我念，g，wen，gun，滚，第二声，听清楚了吗？”
这会他们已经走出学校外面，他们几个因为搬桌子走的晚，外面已经没有很多学生了。
季宸把手插在口袋里，感觉陆淞在他的头发上轻轻蹭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下他，见陆淞冲着他笑，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