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在河岸边躺尸了多久, 太宰治忽然感觉到脸颊上蓦地多出了一点凉意。
下雨了么?
他睁开眼睛,鸢色的眸盯着忽然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看,像是要透过这层人皮, 将对方的里里外外都看透。
“站得起来吗?”
那个长相普通到丢进人群里就照不出来的男子半蹲在他身边,温和的询问,手里还撑着一把透明的伞, 向鸢眸少年这边倾斜着遮挡住了的脑袋,自己则大半个肩膀露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被好心人搭救,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庆幸, 然后是感激。但太宰治不能与正常人等同, 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然后是怀疑。
本以为会是驻守横滨市的死神来魂葬他,却没想到来的只是个人类。
太宰治表现得如同正常的流浪儿一样, 被这位好心人邀请着去吃了一顿饭后, 黯然拒绝了对方帮助他找家人或者送他去福利院的建议, 带着对方送给自己的那把伞离开了那家饭店。
随后,太宰治一直跟踪这个人到了他的家,然后蹲守着观察了对方几天, 还特意去调查购买了这个人的个人信息。
所有证据都显示,对方确确实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充其量爱心泛滥了一点。
但是这些证据越是充足,太宰治就越是怀疑。
哪怕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追根究底是因为自己无法正确处理自身与他人的关系。
太宰治不相信别人的好心,即使自己身上并没有值得图谋的地方, 即使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善意, 但是他直觉的、本能的认为这个好心人不会单纯的只是个好心人。
于是他选择铤而走险,找了个时机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
大晚上撑着雨伞的少年显得而又天真无害:“佐藤先生, 还记得我吗?”
刚下班回家的那人看到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孩子,愣了一下,神色不似作伪,疑惑的问:“你是?”
少年流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先生,我认错人了。”和脸皮薄的少年少女们一样,认错人道歉后他就匆忙的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那人站在原地。
转身后,太宰治目光灼灼,兴味盎然。
果然,那天搭救他的,不是真正的佐藤。
有人在冒用佐藤的身份。
这个人是谁?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太宰治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他,那么就一定会再次找上门来。
如同幽魂一般的继续在这个城市里游荡,太宰治选择了守株待兔。
不知前路,回头亦是绝路,偶尔发生一些意外事件也会令他觉得有趣。
这样的生活,才不仅仅是生活,不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钓鱼的过程很是无聊,尤其是鱼饵是自己的时候。
晃荡了几天还是没能钓到鱼的太宰治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还有什么刺激的事情没做过。
想到了!
还差一个嫖.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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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少年那方面已经勉强可以了。
对女人,太宰治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当然对男人也没有兴趣。
想到就立即行动,去暗街找流莺,不是因为他喜欢或者想要这么做,而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所以想要试试看。
这种少年人的好奇很好理解,对不对?
凭借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还是有很多见惯了老男人的流莺买太宰治的账的,不收钱也愿意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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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拒绝白嫖的太宰治坚持付钱。
有意无意的,选择人选的时候,他避开了那些黑色头发的女性工作者,最后在一叠做流莺工作的人员照片中,选中了一个烫了酒红色卷发、翠绿色眼瞳、相貌妩媚自带风流韵味的成熟女人。
照片上的女人笑起来很好看,丝毫没有她众多同事的风尘气,拿着一枝玫瑰花叼在嘴里,唇红齿白,斜着眼看过来,眼角一抹飞红也不让人觉得轻挑。
就她了。
约定在了一个承包多种业务的贫民窟某地,准时赴约的红发女子开朗得和他说说笑笑,时不时调侃一句说要带他见见大人的世界。
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或许是职业道德,她自来熟的牵过他的手。
成熟女人的手保养得很好,纤细、白皙、滑嫩。未曾劳作的双手没有一点茧子。熟练的挑.逗着,染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划过少年的掌心,带起一阵暧昧的战栗。
他能闻到这个女人身上那股香味浓郁的玫瑰香水的味道。她应该不喜欢,但因这是情夫送的高级货,她接待有权有势或者自己看得顺眼的客人时会喷上一点。
拥有一头迷人的酒红色卷发的女人脱下了自己身上穿得并不多的衣物,仿佛一朵玫瑰在褪色,随风落去了它的花瓣。
电影版的画面中,她的动作像是按了慢放键,每一个动作都在抓紧观众的视线。
不知真实姓名的女人悠闲随意地走近在少年的面前。
碍于为少年服务的小麻烦,她温顺的跪坐了下来,酒红色的长发慵懒地垂在胸前,像一只正在给幼豹哺乳的、皮毛鲜亮而富有光泽的母豹,温柔的敞开了柔软白皙的肚皮。
犹如心有所爱却心甘情愿被献祭的神女。
她的眼睛里有未经过雕琢的翡翠,散发着天然的、兽性的光辉。
那浓郁的香水气息被女性的体温冲淡,渐渐的杂糅成了一种神圣的芬芳。
太宰治的视线被那片柔软的雪白侵占,却忽然看到了、那隐没在她酒红色发间的、发根处的一抹黑色。
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惶恐和身体发出的警告,促使他猛地一下子推开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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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枪响。
这一推拯救了他的命,却没能拯救她的。
来不及尖叫或者痛苦,翠色的瞳眸和红唇边的笑意甚至还来不及褪去,女人的胸前绽放出鲜红的血花,犹如在深夜蓦然炸开的烟花般触目惊心。
温热的鲜血淋了他一脸,模糊了视线,鸢色的眼眸顷刻间被殷红占据。
直到永远比警.察先到的死神来到这个房间,太宰治才堪堪从那种情绪中脱离。
他沉溺于人性之恶中,却也在黑暗中行走,找寻着复杂的人性中微不可见的闪光,可惜还没等他挖掘看看那到底是什么,这点闪光就熄灭了。
“奇怪,明明显示是在这边”
腰间佩戴着斩魄刀的少女死神肩上停着一只地狱蝶,有些苦难的看着眼前的案发现场,却没有看到女性死者的灵魂离体。
“鬼束小姐。”
一身是血的棕黑发色少年拿起了手帕擦了擦自己同样满是血的脸,才睁开了那双睫上还凝着血痂的眸子,见到一个活人被枪杀在自己面前时候的态度冷静得不可思议。
“你认识平姬吗?就是那位黑色长发、经常扎着马尾,和你穿一样工作服、手臂上带着水仙花臂章的成年女性。”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死神这种生物的,只是死后的世界对人类来说太过神秘,太宰治没见过多少死神,但正巧眼前的少女就是他见过的其中一个。
他偶然听见过这个少女死神的同伴叫她“鬼束”,每次有大型的人类死亡现场,都有这位死神在场指挥行动。
“平清彻副队长?”
听到鸢眸少年的描述,前来支援十三番队行动的鬼束岚下意识的回答,随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不是,你能看到我?你是灭却师?”
几年前,血统不纯正的灭却师因为不明原因都失去了自己的力量,除了灵力高能看到死神,已经没有别的能力了。她猜测多半是这个原因。
发梢还滴着血的少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然的摆出了贵族子弟的架势,微扬着下巴,态度十分倨傲,衬着他还残留着不少血的苍白脸色,倒是显得有些瘆人了,“我想问一下,平姬现在在哪里。”
以前在那个冰冷的家里和彻一起平静温馨的生活的时候,贵族制度的刻板,和对这种一成不变的腐朽生活的厌弃,让他深恨生为贵族的自己。
他认为这是他的原罪。
但现在,置身于黑暗与血腥之中,他反而感受到了久违且短暂的宁静。
这种感觉和彻带给他的归属感是不同的。
既然眼前大概是大家族出身的灭却师少年和平清彻副队长认识,鬼束岚也就不顾忌那么多了,直言道:“平清彻副队长回尸魂界复命之后就回了现世,听她说好像是要找一个人类的孩子,现在具体在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里,鬼束岚多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人管束的少年人,精神和心理情况是最危险的。
这个孩子,不会就是平清彻副队长要找的那个孩子吧?
这样的想法稍纵即逝,鬼束岚摇摇头。平清彻副队长教养出来的孩子,应该不会是对面这个一身是血的少年这副苍白病态的模样。
“多谢告知。”
太宰治眸光微闪,道了声谢就从窗户离开了。
被警方怀疑成杀人犯会让他很苦恼的,先离开再说。不过还得多谢这位不幸死去的流莺小姐替他引来死神了。
可惜他的嫖.娼计划并不顺利,看中的这个相对干净的流莺,还没能完成事先约定好的引导工作,就被她的情夫枪杀了。
至于怎么推理出是情杀,就不必多说了。
太宰治在安全屋清洗着自己身上的血迹。毕竟树敌良多,这一路上,他有很小心谨慎地避开他人的耳目。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死时的样子,觉得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因为好奇去找什么流莺了。
那个即使做着最底层的工作,翠绿色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希望微光的女人,最后那茫然的神情,他想自己永远也忘不了了。
她的灵魂是去找杀死她的爱人了吗?即使那个人杀死了她?
向后一躺把自己摔进了简陋的床里,太宰治有一点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因为知道即使不是自己在场,也会有其他人在场,那个女人的所爱依然会选择扣动扳机。所以他并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女人。
但不可否认,“如果自己没有选择那个女人,她是不是就可以多活一会儿了”,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却没有一闪而逝。
惊心动魄了一整天,浓浓地疲倦向他袭来。
明天还要继续钓鱼,十三岁的少年没有多大抗拒的闭上了眼睛休息,湿漉漉的棕黑色微卷发丝在雪白的床单上晕染开一片水渍。
放纵的生活亦然是用自己尖锐的刺对抗这个无解的世界的方式。可潜意识中,这个少年却仍不愿意让正义侧的黑发死神对自己彻底失望,所以平日里行事看似肆意妄为,实则处处都留有余地。
他现在还不知道,举出的刀一直克制着不去对准他人,最后便只能对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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