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沉睡着贝壳的金色沙滩，幽蓝静谧的大海，在海面上空捕食的海鸟, 以及倒影在海水之中的、那轮散发着光和热的旭日。

    一只翅膀强健的白色海鸟在海面上盘旋，忽然发现了目标，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海里, 又倏忽从另一个地方冒出了头再度冲上天空，双爪间多了一条肥美的小鱼。

    没等这只刚捕获猎物的海鸟飞到安全的地方进食，被风吹起一层波涛的海面就激起了巨大的浪花。一道幽蓝的身影从海面腾空而起, 在半空中掠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继而重重砸进了海水里, 浪花四溅。

    这片海域的顶级掠食者的出现，让海面上捕食的飞鸟惊飞, 海里的各种鱼类纷纷逃命般四散开来。

    “它”的上半身露在海面之上, 雪白纤细的双臂上长着尖锐的鱼鳍, 积雪一般的银色长发掩住了拥有女性特征的曼妙身躯，在海藻似的漂浮在湛蓝的水面。下身几乎与海水融为一色，隐没在海水中看不真切, 唯独能从“它”身后不自觉翘起、露出水面的一点覆盖着幽蓝鳞片的尾鳍分辨出“它”在人类认知中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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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之下，海面波光粼粼。

    清澈手里抓着那只运气不怎么好的海鸟, 因为适应人鱼的身体需要时间，她对这具马甲力量的控制还差了点，再次不小心捏断了试验品的骨头。

    是的，她这次的马甲是一条银发金眸、幽蓝鱼尾的雌性人鱼。

    剧本灵感来自于太宰治。

    左手里手拎着半死不活的海鸟, 清澈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放在唇上吹了声口哨, 人鱼的气息绵长，清脆的口哨声透过空气和海波穿播了很远。

    不一会儿, 被训练得十分乖巧的一条鲨鱼闻讯而来，它只有一个人类成年男子的大小，在鲨鱼中还只是个宝宝。

    似乎是知道自己来的速度有点慢，小鲨鱼根据以往的经验围着人鱼卖萌似的游来游去转圈圈，试图逃避一顿毒打。

    作为这片海域的无冕之王，人鱼伸手抓住分量不轻的小鲨鱼竖着露出水面的鱼鳍，把整条鱼拖了过来，喉咙间发出了海族才能听懂的声波，这声音婉转动听，人类再精妙的乐器也无法模仿。

    整条鱼连动都不敢动的小鲨鱼长满尖牙的嘴里被熟练的塞进了一只海鸟，人鱼看似柔软的雪白小臂刮擦在鲨鱼锋利的牙齿上，连条红印都没能在她的皮肤上留下。

    拍拍小鲨鱼的小脑袋瓜示意它可以走了，清澈将从未修剪过、有些遮挡视线的发丝拨弄到耳侧尖尖的鱼鳍之后，露出了颚骨边上一道藏在银发下面的细鳃。

    因为嫌弃指甲太长妨碍手指的灵活，她在石头上把人鱼能撕裂鲨鱼皮的重要狩猎武器磨短到了人类审美范围内的正常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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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身那条代替人类双腿的、貌似脆弱柔软的鱼尾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尾巴上的鳞片闪闪发亮，没有控制力量微微的翘了起来拍打了一下水面，顷刻间海浪肆起。这力道足以拍碎最坚固的岩石。

    没有去管自己的尾巴，清澈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装一个天真可爱从未见过人类的小傻子。

    *

    金盆洗手脱离了杀手行业、如今在港口黑手党底层讨生活的织田作之助，被以前那些暗杀目标的亲属雇人追杀，被逼跳海逃生。

    不知自己失去意识后在海里漂了多久，织田作之助醒来时发现他已经上了岸，就躺在一座小岛的沙滩上。

    “看来要在这个岛上生存一段时间了。”

    四处看了看，判断出这座草木茂盛得恍若原始森林的孤岛上没有人烟，织田作之助摇头苦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沙粒。低头时看到了沙滩上留下的疑似鱼尾尾鳍的痕迹让他心生疑惑，却没有过分在意。

    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海水浸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红发青年正要把风衣脱下来，一种类似被什么大型的掠食动物盯上的强烈危机感，让他身体反应比脑子转得还要快的拔出了藏在衣服下面的双枪。

    被海水浸泡过的枪支其实已经不能用了，开枪极有可能会炸膛。他这般举动，不过是下意识的自保罢了。

    织田作之助睁大了眼睛。

    赤.裸着上身的少女昳丽的容貌逆着光有些看不清楚，她趴在一块光华的石头上，披在身后的银色长发几乎遮住了她所有异于人类的的地方。她的眼瞳是类似蛇类的金色竖曈。阳光映照在她澄澈见底的眼眸里，晕开一片柔软的光泽。

    绝不会令人看错的，是少女纤细的腰肢下、那条曲线优雅、折射出碎钻般幽蓝反光的鱼尾。如此耀眼夺目，每一片鳞片都犹如最华美的蓝宝石一般闪闪发亮，温顺的披在鱼尾上，似乎有生命一般轻轻翕合着。

    织田作之助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可眼前的生物还是让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无论是日本本土的八百比丘尼的传说，还是西方的海的女儿、或者用美貌以及歌声迷惑过往的船夫的海妖塞壬，亦或是中国织水为绡的鲛人，无一例外的证明她是一种珍贵而稀有的生物。

    极有可能的，是这条人鱼救了他，因为她不知道人类能不能在海底呼吸，把他拖上岸只是为了吃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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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十九岁的织田作之助，刚刚遇到十四岁的太宰治的织田作。

    见这个梦境的主人一醒来，就拿枪对准了自己。清澈装作被突然诈尸的猎物吓了一跳，手臂上收拢的鱼鳍瞬间敞开，倏忽间从石头上滑入了海水中，躲在大石头后面偷偷的看他，眸中带着天真的好奇。

    涉世未深的人鱼怎么会知道他手中那块形状怪异的黑色石头是什么，又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危害。

    躲在石头后面的银发人鱼无意识的用尾鳍划着水，偶尔带起略大的水花，在温暖的阳光下折射出了美丽光彩。

    天.衣无缝并未再次触发，织田作之助看着那条并不知道自己反光的幽蓝鱼尾已经出卖了她的位置的人鱼，收起了手里失去作用的枪.支，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动作。

    担心好不容易拖到岸边的猎物逃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活了过来，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当着自己的面蜕皮。银发人鱼歪了歪头，潜入了海中。

    以为也懂得男女之别的少女模样的人鱼离开了，织田作之助将滴着水的风衣晾在树上，刚解了领带脱了身上的衬衫，就感觉到有一阵带着海腥味的风向自己的后脑勺袭来。

    歪头躲过“暗.器”的袭击，织田作之助看到前方砸到一棵树上“啪叽”一下掉进灌木丛的那条海鱼，转身有些无奈的看向暗中伤人的罪魁祸首。

    从海里捉了一条鱼，砸过去试探他是死是活的人鱼少女双手撑着地趴在沙滩上看着他，披散着的长发遮住了白皙的裸背，前面雪白的肌肤却完全暴露在人类男性的面前。

    她看着他笑，没什么血色的唇间露出了编贝一般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肉食系动物才具有的犬齿看上去就锋利无比，可以轻易咬碎猎物的骨头，若仔细看，还能看到人鱼犬齿上一道垂直的血槽。

    血槽的作用，则和狮子老虎一样，能在避免咬住猎物的时候滑脱的同时，也更能让猎物的血液从这个凹槽顺势流出。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提高了人鱼的危险性。

    似乎没有继续狩猎意思的银发人鱼看着他走近自己，丝毫没有害怕和警惕，身后那由幽蓝色渐变为湛蓝色然后再转为淡蓝色的尾鳍微微翘起，末梢宛如水晶的半透明，似乎有点高兴。

    忽然，感觉到上身多了什么。意识到对方把他褪下的“皮”给了自己，可能这在人鱼的种族文化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一直小动作不断的人鱼少女安静了下来。

    给对方披上自己的衬衫、裸着上身的红发青年半跪在她面前，帮她穿好了上衣，正闭着眼睛给她扣扣子，无意间触碰到那片柔软时微微一顿，“抱歉是你救了我吗？”

    即使对方只是一条人鱼，那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听不懂呢，我现在只是一条鱼而已。

    清澈朝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待在他身边，就这么貌似好奇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实则在打量他还有水珠顺着匀称线条往下滴落的、保持得很好的腹肌。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因为在海上漂了几天没时间打理，脸上长出了细碎胡茬的红发青年略显狼狈和颓废，眼神却很温柔，“不会说话吗？”

    织田作之助站了起来，看了看风平浪静的海面、和海面上的那轮温暖太阳，又低头看着人鱼暖金色的眼眸：“朝凪。怎么样？”

    “朝凪的意思是，早上陆风和海风移动之时、风偶然静止的那段时间，两种风交汇产生的特别的力量、使风暂时静止不动的状态。”

    幽蓝鱼尾的银发人鱼笑着，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单纯的以为他在和她玩耍，潜入海中掬了一捧水撒了他一身。

    织田作之助想着该教这条人鱼学说人类的语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