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
漆黑的密林里安静的都听得到风吹落叶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安静中,不远处有吵杂的声音涌动。
“他们在这里——”
“快过来——”
……
随后一行打着火把的人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的围了起来,当先一人指着他们道:“刚才就是他们。”
有一人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火光将他温润的面容照的有些明暗不明, 赤焰在看见他的时候惊叫了一声:“九歌?”
“九歌!”他开心的就要跑过去,被兰陵一把拽住了, 赤焰回头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仍然激动的喊道:“九歌怎么是你啊。”
九歌也认出他们来了,他眸光从纪无尘身上略过,停留在了赤焰身上, 勾着唇笑了一下, “原来是你们?”
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过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守卫们说有人擅闯青山城,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呢,就带着人过来看了看。”
赤焰巴拉巴拉的就说了起来:“我们本来是来找你的, 可是守卫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想从后山走的。”
“原来是这样。”九歌挥了挥手, 让人先退下了,自己则走了过来:“走吧, 我带你们进城。”
赤焰点了点头,人还没跟着走呢,突然身后异动, 原本被知了精抱在怀里,好端端趴在这里多少年了,突然跟着沾染了泪水的尸体突然暴走,一下子从知了精的怀里冲了出来,整个就往九歌身上撞了过去。
“小心——”纪无尘的话还未说完呢,一道明火从九歌的手里打了出来,那干枯的骨头还没碰到他呢就在半空中着了火,很快就化成了灰烬摔了下来。
知了精惊叫了一声扑了过去,抓住地上的灰尘就嗷嗷大哭:“啊你杀了孙长老。”
九歌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趴在地上跟发了神经病似的恶灵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孙长老?”
知了精哭道:“你自己的师父,你不记得了吗?”
赤焰要说话,被兰陵拉住了手用力地拽了一下,他难得的没有出声。
纪无尘和时卿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口。
九歌觉得这真的是一个笑话了:“你这妖灵可真是好玩,还是师父让我过来查看一番的,怎么这随便一根骨头就是我师父了?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是我师父的?”
知了精哭道:“你胡说,这真的是孙长老……”
九歌却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对着纪无尘他们拱了拱手:“家师若是知道你们过来了一定会欢喜的,各位,请随我来。”
纪无尘点了点头,一行人跟着他往青山城走,这有了人带路,自然不需要再这样在后山上摸索了,九歌带着他们绕了一点路,直接就到了城内。
路上,纪无尘表面上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偷偷的给江霄传了音:“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江霄:“嗯,他太安静了。”
纪无尘:“而且特别的镇定。”
破邪和纪无尘是连在一起的,纪无尘和江霄说了些什么,他是能听到的,但是江霄回复了什么,他却是听不到的,这让他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满意。
破邪不满意了,那肯定……大家都别想满意。
破邪在原地小小的转了一个圈,突然脑海里就闪现了一个咒语,它跟纪无尘道:“主人,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跟着我念一遍。”
纪无尘:“???”
破邪认真道:“快点啦主人,这真的是很重要的。”
破邪还很少这样慎重的和他说话,纪无尘不由得上了心,破邪念着的时候他也就跟着念了,其实并不复杂,听上去好像也就是两三句话,纪无尘一边念着,一边在心里想着九歌的不对劲之处。
倒不能怪他这会儿怀疑九歌,毕竟任谁看见一个明明还活着好好的人暴毙在外面的尸体都会起疑心的,而九歌刚才过来的时候竟然么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听人说这是自家师父的尸体的时候,他的表现也过于平静了一些,纪无尘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破邪在他念完了之后尾巴悄悄地一点,在他和江霄的两个人的手指上同时化了一个小口子,变成一股绳子将两个人的手指绑在了一起,伤口对着伤口,鲜血融合的时候,江霄还在暗中观察着九歌,就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换成江霄呢,如果江霄看到了我的尸体,会是什么反应?”
纪无尘的脑子嗡的一下子,无数个画面闯了进来。
荒芜的草地上,一个踉跄的身影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人,不远处,天一门的人也全都赶了过来,又全都被他赶在了外面,他看见邵华在外面拼命的要闯进来,看见无数个天一门的人叫嚣着要他将他的尸体换回去,也看见,江霄脸上的惶恐和不安,那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脆弱。
那些……
那些尘封在了江霄记忆最深处的,最痛苦的事情,像是被扒光了外壳的鸡蛋,一下子涌入了纪无尘的脑海之中,无处遁形。
他带着他的尸骨回去,跪在九霄宫宫主跟前求着他,他一遍一遍的,试图将他复活,他抱着他的尸体躺在九霄宫中,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他确定他是真的走了之后,他亲手将他埋在么院子前的桂花树下,他去了一趟天一门,将鸭子带了回来,然后闭关锁门,将自己埋在了藏书阁上,一本一本的翻着,试图寻找着招魂的办法,终于,找到了一种禁术,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方法。
每日一滴心头血,滴灌在尸体埋藏着的地方……日复一日,便能将魂魄召回。
纪无尘的心都在疼了,这算什么方法?
怎么可能有这种方法?
这都什么破书?讲的都是什么烂方法,这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可是涌入脑海中的画面却由不得他抗拒,画面不断地变化着,是每一天的取血,那又细又长的针从胸口扎了进去,滚热的鲜血顺着针躺了下来,再滴落在了地上,那该有多疼。
纪无尘刚苏醒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心连心的感应,是这整整四十九年的心头血浇灌出来的。
整整四十九年,他没有一晚上是睡得好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盘桓着的都是师父的影子,四十九年,他飘飘零零,无处可寻,而他,绝望的在九霄宫里一遍一遍的试着,便是没有希望都不肯放弃,他怎么舍得放弃,最深爱着的人离开了,要他怎么接受,怎么都没办法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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