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破碎

    顾言和左晴赶到医院二楼的时候, 左纪刚好从抽血科室出来,手肘窝的血止住了,他便拿开棉签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看着一晚没见, 脸色明显苍白许多的左纪,顾言鼻尖一下子就泛酸了。

    “左纪。”他哽咽的喊了声, 一时迈不动步,站在原地,隔着几米远看他。

    左纪扔完垃圾, 忽然听到顾言的声音,蓦地抬头。见顾言眼眶泛红,他鼻尖也一下子酸了,眼睛有些发热, 不过心里很软, 软成了一汪水, 抬手对顾言一招,嘴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言言, 过来。”

    顾言吸了吸鼻子, 咬着下嘴唇,一步步走近他,距离三步之遥, 左纪跨前一步, 一把将他拉到怀里,珍重又疼惜的抱住他,左手环着他的背, 右手盖在他的后脑勺上,“言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周围有很多其他病人,都在看着他们,坐在一边休息椅的左爷爷也站了起来,和左晴一起望着他们,但顾言觉得无所谓,也不害羞,紧紧的回抱住左纪,将脸颊在他脖颈间蹭了蹭:“你没事就好。医生有说什么吗?”

    之前的电话里左爷爷就跟他们说过了,陈舒给左纪用了迷药,左老爷子怕陈舒极端起来,乱用药,拦下左纪他们后,他就先带着左纪来医院做检查了。

    “还没,刚抽完血,要等个一小时才拿结果。”左纪用唇轻轻的碰触了下顾言柔软的头发,不舍得放开他,反而抱得更紧了几分:“别担心,我觉得身体挺好的,应该没问题,就是爷爷不放心,非要我来检查一下。”

    “当然要检查,这又不是儿戏。”顾言想到什么,推开左纪:“除了抽血,还要检查别的吗?”

    左纪眼中浮上几分无奈:“还要,爷爷让我做个全身体检。”

    正说到老爷子,他就走过来了,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又不是要生离死别了,至于抱成这样吗?”

    “就是嘛,哥,你都不抱我。”左晴早就哭了,眼睛比顾言还红。

    左纪揉了揉她的脑袋,“哭什么,丑死了。”

    嘴里嫌弃着,还是抱了下妹妹。

    左晴憋回去的眼泪,再次倾泻而下,揪着左纪的衣服,哭得压抑又痛苦。

    这些眼泪,左纪知道不止是因为他,还有那个已经离开的母亲。

    被老爷子拦下后,陈舒就自己开着车离开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电话也打不通。

    左爷爷心疼的看着两个孩子,侧过身,抬手抹了抹泪。

    顾言默默递了张纸给左爷爷。

    陪着左纪做完全身检查,他们就回左家老宅了,等结果出来,会有医生给他们打电话。

    老宅的位置要偏远一些,离晨高比较远,是没陈舒的别墅地理位置好,但左爷爷完全不敢让两个孩子回去,只能接到自己的老宅里。

    三个孩子都急出了汗,左爷爷赶他们去洗个热水澡,去掉一身乏,然后吩咐厨师弄点清淡爽口的饭菜。

    顾言没有衣服,左纪拿了件自己的给他穿,要偏大一些,不过T恤大一点没有关系。

    从浴室出来,顾言看到在客房洗完澡的左纪已经坐在沙发上,头发没有吹,也没有擦干,就那么任由它湿着,疲倦的仰靠着,走近了,发现他没有睡觉,而是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

    顾言拿下擦头发的毛巾,坐到左纪身边:“左纪,你头发不擦干容易感冒,我帮你擦一下吧。”

    左纪听到他的声音,脖子缓慢的转向他,浅色的子瞳如深夜下的大海,深邃浩瀚,叫人看不透,猜不着。

    顾言知道他心情低落,不在乎他不回答,又柔声说:“我帮你擦一下吧,很快的。”

    上手抓住左纪的手腕,微微用力拉了下。

    这一拉,还真的拉动了。

    左纪很听话的坐直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不说话。

    顾言被看得有些脸红,不过见他不排斥,就先跪坐起来给他擦头发,前不久左纪剪过头发,没有之前那么长了,随便擦几下,已然半干。

    毛巾擦了两个人的头发,已经湿透,再擦下去,效果不大,顾言刚要说可以了,腰一下子被左纪抱住,越抱越紧,脸也埋进他的颈窝,任性的用气息灼烧他的脖子。

    左纪很少有这么无精打采的时候,他总是吊儿郎当,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即使在刚才回来的路上,他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伤心脆弱。

    可现在的他,却在他的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像动物一样,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露给他看,只露给他看。

    顾言的心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扎向他,一开始不怎么疼,越是品味越是疼得厉害。

    将毛巾搭在沙发上,顾言轻轻抚上左纪的头发后背,温柔细心耐心的给他顺着毛。

    没有声音,却一点不觉得尴尬,只有缓缓流淌而出的岁月静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左晴在外面喊:“哥,小老师,爷爷叫你们下楼吃饭了。”

    怀里的左纪终于动了,他应了声,“知道了。”

    “快一点啊,不然菜都凉了。”左晴又说了声才转身下楼。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左纪缓缓从顾言怀里起来,看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的笑道:“言言,谢谢你。”

    顾言脸有些红:“没什么,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宣泄的,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憋着。”

    “不怕被我当垃圾桶?”左纪挑眉问道。

    顾言看他精神好了些,故意耸了耸肩,无奈的说:“谁叫我是你男朋友呢,听另一半抱怨,也是职责范围之内吧。”

    一句男朋友,让左纪落寞的情绪又消散几分,他将顾言推到沙发上抵着,低头紧紧锁着他:“言言,我喜欢听你说男朋友,再说一次。”

    “有什么好说的。”顾言心跳加速,睫毛颤了两下,眼珠子转到一边,不敢对上左纪幽邃的目光。

    “再说一次嘛,说我是你男朋友。”左纪仗着脸皮厚又在撒娇。

    顾言被他臊得不自在,但又想到他经历的事情,还是为他妥协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你是我的男朋友,纪哥哥。”

    附赠的三个字,把左纪喊愣了,不过很快涌来的便是感动。

    他当然知道顾言在哄他。也知道为何在哄他。

    言言啊……

    左纪轻轻啄了下顾言发红的耳朵:“言言,谢谢你。”

    顾言耳朵彻底红透。

    饭桌上,大家都吃得很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吃完了,左爷爷将他们叫到书房,“我知道你们好奇阿舒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坐下吧,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原来是左家的家事,顾言拘谨道:“我先出去吧。”

    刚要转身走,左纪一把拉住他:“都是一家人了,你不用走。”

    “什么一家人。”顾言很不好意思的低嗔了左纪一句,左纪睁着眼,十分认真的说:“当然是一家人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言言,你不会是想着拿我当跳板,以后把我踹了吧。”

    “你说些什么呢。”左纪的宣言,顾言听在心里当然高兴,可是这还有左爷爷和左晴在呢,哪里是说这种情话的时候。

    左爷爷爽朗的笑了两声,“好了,小言你坐下吧,你跟小纪在恋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是很支持小纪的,也很喜欢你,你们两个谈恋爱不用有负担。”

    左爷爷这么说了,顾言只好被左纪拉着手坐下。

    以往这时候,左晴一定会惊喜的跳起来,开心的打趣左纪和顾言,但现在她一言不发,双手互相抠着,神色凝重。

    顾言和左纪也不再闹,安静的坐着听左爷爷娓娓道来。

    陈舒和左纪他爸是大学同学,同系同班,两人当年一个美一个帅,算是他们财经管理系有名的班级情侣。

    两人感情也很好,一边读书,一边谈恋爱,毕业后,两人直接领了证。

    那时候左爷爷的公司濒临破产,是左纪他爸和陈舒两人一起救活的,尤其是陈舒,她有很敏锐的市场洞悉力,总能走在市场前端,提前占据市场份额。

    特别是前几年公司上升期的时候,她最是辛苦。

    左纪他爸是个一杯倒,不管怎么练,酒量都不行。可国内的生意场,那绝对是少不了劝酒文化的,你一喝就倒,这生意还谈不谈?还怎么谈得愉快?

    无奈,铁娘子陈舒只能顶上,每晚每晚应酬不断,有一次还把胃喝出血送进了医院。

    那时候,陈舒真的辛苦啊,左老爷子都心疼得不得了。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加之陈舒很有能力,他非常欣赏她,所以完全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

    要是儿子和陈舒发生矛盾吵架,他绝对是站陈舒那边。

    终于,公司熬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年,慢慢步入正轨,陈舒没那么忙了,考虑着和左纪他爸要个孩子。

    然而,生活总是那么不如意,那么狗血。

    都说夫妻能共患难,却不能同享福,还真是不错,明明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左纪他爸却发生了第一次出轨。

    那一次,闹得最大,陈舒是个有个性的女人,哪里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出轨,本来想要离婚,左纪他爸却跪下求陈舒原谅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犯。

    多年感情终究让女人心软了,陈舒给了他一次,然后更多的悲剧便找上了她。

    生下左纪的第三个月,左纪他爸第二次出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可是陈舒看着怀里不会说话,嗷嗷着要喝奶的孩子,再次心软了。

    没离成。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概就是形容那时候陈舒的心态,后面左纪他爸屡次出轨,她被伤得遍体鳞伤,依然没有离成婚。

    一是心里堵着一口气,二是她怀了左晴。

    怀第二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左纪他爸忽然变好了,天天都不会晚归,伺候陈舒还伺候得非常好。

    陈舒以为左纪他爸是改邪归正,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可虚假的泡沫终有戳破的那一天。

    那天好像是左晴刚满月,左纪他爸突然回家说,他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刚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要离婚,他要和那个女人共度余生。

    那一刻,陈舒才恍然大悟,左纪他爸伺候她,不过是拿她练手,练好了去照顾另一个也怀着孕的女人。

    奇耻大辱,滔天愤怒笼罩陈舒,她疯了样的踢打左纪他爸,后面也找了那个女人好几次麻烦。

    但常年出轨的男人,好像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命定天女一样,变好了,折磨完她后,竟然特么的变好了,可笑吗?太可笑了。

    陈舒恶心左纪他爸,恶心坏了,她说若要离婚,就净身出户,一分钱都不得带走。

    对于习惯灯红酒绿,习惯珠光宝器的男人来说,没有钱,就是要他的命。

    陈舒以为左纪他爸不会同意,但没想到,他同意了。

    他好像真的很爱很爱那个女人,为了和她在一起,不要地位不要钱财也无所谓。

    这说出去有人信吗?

    这种小说里总裁为了一个贫穷女放弃身家的故事有人信吗?

    不信,陈舒亲自经历了也不信。

    因为太不可思议了,那个男人把她折磨得像个疯子后,转身却和其他女人岁月静好去了。

    这是在她的心上捅刀,在践踏她的尊严骄傲啊!

    离婚后,陈舒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左爷爷知道她精神出了问题,需要看心理医生。

    可陈舒不肯看,一到医生面前,她会变得比谁都正常,比谁都冷静、思维敏捷。

    但私下里,她却经常大吼大叫,乱砸东西。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在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陈舒彻底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让人看不出端倪。

    她开始当个‘好妈妈’,开始上班。

    左纪大了后,她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开始做一个每天赏花打牌做SPA的贵妇人,精致的过着有钱人该有的生活。

    左爷爷以为真是这样,直到他观察到左纪和左晴的性子跋扈不讲理、目中无人后,他知道陈舒把对左纪他爸所有的恨都转嫁到了孩子身上。

    她要用养废左纪和左晴来报复左纪他爸。

    所谓的走出来,从来都没存在过,陈舒只是把她的心理问题变成了一个魔鬼,藏在心里,阴测测的算计着自己的孩子。

    发现事情真相后,左爷爷去找陈舒谈话,这也就是左纪偷听的那一天。

    那天陈舒和左爷爷去左纪房里找人的时候,左爷爷其实发现了吊在窗户外的左纪。

    他不动声色的引导陈舒跟他回书房,以继续谈话之名,让左纪跑出家里。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去找左纪坦白,是左爷爷发现左纪在偷偷读书,既是努力读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那么就表明左纪在自己的前途和妈妈之间,仍然是选择了妈妈。

    在听到陈舒要养废他,动过杀他的心思后,他依然爱他的妈妈,左爷爷长叹一声,终归是选择了默默支持孙子。

    但左晴的教育问题,左爷爷却是不肯放任陈舒再教下去了。

    这也是为何左爷爷只给左晴请家教老师,不给左纪请的原因。

    故事很长,左纪左晴顾言三人却听得很认真,谁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直到讲完,左晴吸了吸鼻子,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哗哗往下掉,左纪也红了眼眶,一滴泪从他的右眼落下。

    原来妈妈也爱过他。

    只是妈妈病了,这么多年,从未好过。

    左纪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爷爷,我要去找我妈。”

    “我也要去。”左晴跟着站起,顾言也站起来。

    左爷爷回忆完过去,人都像是老了一大头,布满皱纹的眼睛满是疲惫伤痛,“去吧,让司机带你们去,把你们妈妈带回来,她这么多年太累了。”

    -

    偌大的城市,找一个刻意躲藏的人,何其难?

    陈舒不见了,打电话不接,家里的别墅不回,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三个孩子一直在外面游荡,他们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小巷,去了曾经从未去过的地方,可是哪哪都没有陈舒。

    左晴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左纪作为哥哥,作为家里唯一的年轻男丁,倒还算冷静,但眉间的沟壑却也是越皱越深,抿直的嘴角再也没放松过。

    顾言心疼他们两兄妹,但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只能陪在他们身边,帮他们一条街一天街的找下去。

    左爷爷早就打电话来让他们先回家,回来休息会儿,可左纪不听,左晴也不听。

    他们怕晚一秒,放弃一下,看到的陈舒就会变成不会呼吸的身体。

    陈舒被刺激了,精神不稳定,这时候她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找累了,三人在车里休息,顾言自责的开口:“当初要是我不提那个要求就好了,左纪,对不起。”

    左纪蓦地抓紧顾言纤细的手腕,疲倦的眼睛严肃的看着他:“言言,你别这样说,我从不后悔,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对我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她受了刺激,要怪也是怪我。”

    “左纪,你才是别这样说,这事根源取决于我,是我……”顾言想揽责,这时,左纪的电话响了。

    不是手机铃声,而是微信视频通话的声音。

    左纪拿起一看,没想到竟然是关机的陈舒在给他们拨视频通话。

    “是妈,是妈打过来的。”左纪激动的喊,手指颤抖的解锁,按下接收键。

    副驾的左晴蓦地从中间窜过来,和顾言一起看向左纪的手机。

    一接通,那边镜头不稳,晃了几下,加之网速也不够好,画面卡了一小会儿,继而才慢慢露出陈舒的脸。

    左纪和左晴齐齐激动的喊妈,问她现在在哪里,他们去找她。

    然而脸色苍白的陈舒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自顾自把镜头往下移动,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手腕,再往下走,是保养得宜的修长手指。

    以及手指中间夹着的一把锋利小刀。

    左纪和左晴瞬间脸色煞白,刚要说什么,陈舒那边先开了口:“小纪,你不听妈妈的话,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才会听我的话?”

    “不……不是的……妈……妈你冷静点。”左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妈,你别冲动,我都听你的,我以后全听你的,你别冲动,你先把刀放下,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小纪,你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陈舒似乎听不到他们这边的声音,自言自语:“我对你的要求过分吗?我只是希望你玩得好,吃得好,睡得好,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这样子过分吗?为什么你不听话,为什么你一定要有梦想?”

    “不不,我听话,我以后不学习了,妈,你别吓我,你先把刀放下。”左纪完全慌了,左晴也吓得不行,哭喊着让她妈妈别做傻事。

    可惜,他们的恐慌、害怕、担心全然没感动到陈舒,她好像还很高兴,哈哈笑了两声,“你们害怕了,你们怕我死是吗?如果我死了,你们是不是一辈子都心怀愧疚,一辈子都会活在我的阴影下?哈哈哈,这样好像挺好的,我这么痛苦,你们作为我的孩子,当然要跟我一样痛苦了。”

    镜头晃了几下,她似乎把手机放在了一个地方靠着,然后把手腕举在镜头前,用刀一点一点的划上去,鲜艳的血珠瞬间从破开的肌肤上喷涌而出。

    左纪和左晴彻底崩溃了,不停的嘶吼让她住手,让她停下,可越喊,那边的笑声越大,越恐怖,她享受被自己孩子看着自杀的画面。

    顾言也被吓得不轻,但到底他算是外人,没有左纪和左晴他们崩溃得厉害,所以他眼尖的发现了镜头角落有几个红字。

    那是……酒店的名字!

    “左纪,你妈妈在云峰大酒店,快,司机,快去云峰大酒店。”

    一边喊,顾言一边拿出手机搜索云峰大酒店的客服电话。

    左纪被顾言这一喊,瞬间回神,顾言尽量冷静的告诉他:“左纪,打120,让救护车直接去云峰大酒店。”

    救母亲的危机感让左纪恢复理智,左晴是彻底崩溃了,抱着左纪手机不停的喊妈妈停下,左纪从左晴荷包里摸出手机,开始打120。

    顾言那边打通了酒店客服电话,他用最快最有条理的话告诉了酒店工作人员,涉及人命,酒店人员不敢怠慢,立即核查。

    冲到客房的浴室,看到满浴缸的血水,酒店工作人员当即晕倒了一个。

    -

    急救室外,漫长的等待,那是左纪一生中最煎熬的时间,顾言一直握着他的手,给他勇气,给他鼓励。

    左爷爷早已晕倒,住进了另一间病房。

    左晴歪靠在墙上,两眼无神,只有眼泪不停的掉落,提醒着人她还活着。

    终于,急救室的灯关了,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左纪顾言左晴立马围上前,紧张恐惧的看着他。

    好在医生对他们笑了下:“别担心,病人救回来了,要是晚一点,怕是回天乏术了。”

    左晴膝盖一软,两眼一翻,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为了方便照顾,一间特大的VIP房,住了陈舒,住了晕倒的左爷爷和左晴,左纪一个人撑着身体在照顾他们。

    顾言全程陪着左纪,无声的帮他的忙。

    两人各自已经超过三四十个小时没闭过眼了,红血丝充斥在眼球里,疲倦不已,随时都能晕过去,可他们不能,左纪是家里的顶梁柱,而顾言是左纪的精神支柱,他们谁都不能倒。

    忙完,两人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左纪沙哑着声开了一句口:“言言,我想跟你说件事。”

    此话一出,早有预料的顾言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左纪瞥到,便迅速挪开了眼,完全不敢多看,声音哑得厉害,似乎在艰难的忍耐着什么,“言言,对不起……”

    五个字结束,顾言听到了左纪的哽咽。

    他知道他红了眼睛。

    他也红了眼眶。

    这句话什么意思,聪明的他如何不懂。

    “言言,我对不起你。剩下的话,你来说好不好?”左纪继续说。

    顾言喉咙一哽,胸腔憋闷得难受,每呼吸一口,都像是踩在刀刃上,疼得撕心裂肺。

    “……你真要我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仿佛已经用完了余生力气。

    左纪缓缓看向顾言:“你来说吧,是我对不起你。”

    顾言将指甲用力抠进掌心,蚀骨的疼,他慢慢转动脖子,和左纪浅色的子瞳对上。

    眼前,闪过一幕幕他们的曾经,起初的互看不上,到悸动羞涩,又到那个夜晚藏不住内心的激吻,再是大树下互表心意的怦然。

    并不是多么的轰轰烈烈,只是对于他们来说,那是他们走过的青春,是他们最初最纯净的心动。

    他们以为这份心动至少会延续到毕业,延续到大学,然后从校服走到婚礼,最后或许他们会在婚后的一次次吵架中,分离。

    又或者没走到婚礼,而是在未来的路上被其他诱/-惑勾走,从而好聚好散。

    那么多的梦,他们还没有一起做过,然而就已经要走到这一步了。

    顾言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那句话:“左纪,我们分手吧。”

    过了很久,久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顾言听到左纪说:“……好。”

    眼泪,同时从他们眼中落下,砸在手背上,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车祸、失忆、十年后……………………才怪!明天正文大结局,激动激动,终于快要写完一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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