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嗯
你房子要没了。
再不起来就真没了哦。
突然在睡梦中听到凌九的声音时, 纪衍还有些迷糊，等搞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火光若隐若现。
“快起来”纪衍用力推了推身边的知青们, “醒醒，着火了”
“啥着火今天没打雷啊”最先睁眼的男知青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被纪衍掰着脸看向窗外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穿起裤子就往外跑。
“赶紧把人叫醒周平, 记得把刘教授带出去, 我去通知隔壁屋。”房间里已经有几个知青清醒了过来, 纪衍反复叮嘱了几句, 见周平点头回应了, 才跑到对面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快起来着火了”
敲了十几下之后，里面逐渐有了动静。刚披上衣服的女知青将门打开一条缝, 对纪衍道了谢, “知道了, 我马上就把她们都叫醒”
“嗯, 尽量快点。”
提醒完两边的人后，纪衍走到院子里，几个男知青已经开始洒水灭火了。
“院子里储存的水不够啊”
纪衍的脚步还没踏出去, 听到这句话, 立马跑去屋子里找装水的工具。刘教授和男知青们都已经被叫醒了, 纪衍拿起架子上的脸盆, 撂下一句话就往外跑。
“水不够赶紧把锅碗瓢盆拿出来去河边舀水”
距离知青站最近的小河也有五百米, 来回起码两分钟，不，回程的路上还得避免水跑泼，这样一来时间更长了。
要是房子烧没了，村里可不会有人给他们借宿。为了在剩下的日子里不挨冻，纪衍拿出了自己最高的时速。
可回程时，他还是得顾忌着盆里的水放慢速度。其他知青们已经拿着各式工具跑过来了。瓷杯、汤盆、靴子、水瓶、零食罐甚至，有几个女知青把自己心爱的毛衣也拿了出来。
“小心别撞”
当几个拿着小物件的知青从他身边路过往回跑的时候，纪衍开始后悔拿脸盆出来了，他怎么就没拿个有盖的水杯呢
不过还好，虽然路上慢点，但脸盆的容量够大，一趟来回也差不多能赶上人家三趟了。
在大伙儿的努力之下，大火终于被浇灭了。知青站也没有倒塌，就是墙砖被熏得有些发黑。
“这到底谁干的缺德事啊”知识分子被逼急了也是会说脏话的，尤其是看到自个儿辛苦劈好的柴火被人到处乱扔还差点烧了房子的时候。
大伙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谁会特意半夜过来烧房子。其中，当初几个揍过虎子的男知青，则互相对了对眼，有了怀疑对象。
刘教授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对劲，“周平，你们知道是谁”
“不知道，就是有点怀疑，没证据，但我觉得这事九成是他干的”
“谁”
“虎子。”
“那个姓赵的小痞子”
“嗯。”
“说吧，你们怎么和他犯冲了”
“还不是”
“我来说吧，”纪衍拉下周平，走过去扶住了刘教授，“先进屋吧，外面风大。”
“事情就是这样了，”纪衍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是略过了自己被打的部分，“原先他就警告过我们，但没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事来。”
听完他的话后，屋里的知青们都有些忿忿不平。
“他喜欢方秀兰就去追啊，烧我们房子算怎么回事”
“下次那个方秀兰再来的时候，就把这事告诉她让她自己解决去”
“别吧，人姑娘也没做错什么，她之前送的药确实帮了大忙。”
“我要是方秀兰，也不会喜欢这种蛮子”几个女知青恨道，“心肠还坏”
“小衍啊，”刘教授微微叹了口气，嘱咐道，“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方同志的为人我不了解，不便予以评价。我只感激她之前送药过来，仅此而已。”
“那下次方同志再过来的时候，你就把话摊开来讲清楚吧，让她断了心思。送药之恩，等我们回城以后再报答。”
“好。”
知青站失火这件事，谁都没有说出去，因为就算他们房子烧塌了，排外的村民肯定也只会嘴头批评虎子几句，更别说房子还被及时抢救了回来。
虽然不想闹大，但几个愤懑的男知青还是逮住虎子揍了一顿。虎子心知理亏，被人问到时也没吭声，只是心里对臭老九们的恨意更深了。
而方秀兰再一次偷跑去知青站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挡在了门外。看到几个知青坚定回绝的表情后，她即使脑子再笨，也知道不对劲了。
“纪衍，那位方同志来了，你出去和她说清楚吧。”
“好，就来。”纪衍放下手里的东西，出门便看到了僵在门口的几人。
“纪同志”看到纪衍后，方秀兰眼睛一亮，开心地泛起笑容。
几个女知青躲在窗口瞧着，那股气头过去后，她们竟有些佩服方秀兰了。
“要是换成我，怕是没有这般勇气的。”
“确实难得，毕竟村里人都对我们避而远之呢。”
“可惜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和纪同志是没有可能的，有缘无分啊。”
“这话就不对了，放在平时，她也不可能见到纪同志。他们俩之间相差的太多了，你们拍着良心说，那方同志配得上纪同志吗”
“倒也是，依纪同志的条件，城里看上他的女同志应该不在少数。”
抱着这种想法，她们再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后，都摇了摇头。
纪同志虽然穿着最简单不过的蓝衣黑裤，但站在那儿，让人看着就舒服，在村里呆了这么久也没怎么晒黑，白净斯文，又是大学老师，年轻有为。而方同志呢，学历就不行，长相倒是可以，但城里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
“纪同志，我今天给你们带了点萝卜过来，喏。”
“方秀兰同志，请收回去吧。这些食物我们真的不需要，你以后别送了。”
“啊，可，最近天不好，喝点萝卜汤也能暖暖身子，这都是新鲜的。”
“方秀兰同志，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纪衍清清嗓子，郑重地说道，“我们知青站不欢迎你了，明白吗”
听到一向温和的纪衍说出这种话，屋里关注着这边情况的知青们都很惊讶，方秀兰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不可能啊，上一次见他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恍惚间，方秀兰看到了纪衍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忍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咬紧嘴唇，知青回城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要是不能勾搭上纪衍，她还怎么好日子到底是谁在搅和呢
村里知道她和这边来往的人应该就只有虎子和林志强。林志强的性格她多少了解一点，不会做出直接惹怒知青的事来，那应该就是虎子了。
上辈子就是被他坏了名声，这辈子又来搅她好事，方秀兰越想越气，扔下萝卜转身走了。
“哎，纪衍，你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吧”身后几个男知青围上来，面带同情地看着方秀兰“落寞”的背影。
“我说，你哪怕编个有未婚妻的说法，都比这样好啊。”
“要不你把这萝卜去还给人家，顺便道个歉”
“纪同志，这样确实有点伤人，你就说早前有过婚约吧，女孩子听到这种话都会明白的。”几个女知青也探头应和道。
在众人的劝说下，纪衍拿起地上的萝卜，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朝方秀兰离开的位置走去。
“纪衍，用跑的，说完赶紧回来，小心别被人看见。”
“方同志”
方秀兰正气呼呼地往回走呢，听到这声喊也没在意，等纪衍喊第二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惊喜地转过头。
“纪同志”
“方同志，你的萝卜忘记拿了。”纪衍将萝卜往前一递，叹了口气，“刚才我话说得重了些，你别放心上。我们的身份尴尬，你常来被村里人看到不好。”
“我知道，纪同志，你们都是好人，村里人会明白的。”方秀兰笑着推回了萝卜，“这个你就收着吧，给老人家暖暖胃。”
“方同志，我们很感谢你做的一切，但以后你还是别来了。另外，”纪衍弯腰将萝卜放在她脚边，“如果方便的话，请替我们转告那位赵同志，下次不要再玩火了，很危险。”
直起身后，纪衍对方秀兰笑了笑，随即跑了回去。
而明白纪衍话里意思之后的方秀兰，更生气了，果然是虎子干的好事
赵家离方家不远，方秀兰将萝卜扔回家里后，直接拐道去了赵家。正巧，虎子站在外面院子里，看到秀兰跟他挥手，立马屁颠颠地出来了。
“秀兰，找我啥事”
“你是不是去找知青们的麻烦了”
“那个臭老九竟然跟你告状”秀兰的一句话，让虎子原本高兴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骂道，“算他命大看老子下次不”
“啪”秀兰收回手甩了甩，一字一句地说道，“虎子，如果你还想我对你有好脸色的话，就别去招惹他们。”
“秀兰，你为了臭老九打我”虎子摸着火辣辣的脸蛋，鼻孔睁得溜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明明一看到他们就嫌恶心是不是那臭老九给你下药了”
“虎子，人是会变的你知道吗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喜欢你，你省省力气吧，别整天净想着惹事。”
“他到底哪里好”虎子梗着脖子说道，“秀兰，哪怕你喜欢林志强那怂货，我都认他起码有个村长爹。可那个被下放到村里改造的臭老九，啥都没有，我不服”
“反正不关你的事，我乐意”秀兰哼了一声，“虎子，说真的，再让我知道你去惹他们的话，我们可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说到做到”
好，我不招惹他们，我让别人招惹去虎子想起之前林志强跟他说过的话，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朝村长家走去。
自从那天纪衍回了方秀兰以后，知青们确实没再见过她了，但偶尔还是会在门口发现一些东西。
这天下工，纪衍和几个知青正往回走呢，方秀兰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吓了几个男知青一大跳。
“纪同志”
见周围没人，男知青们才松了口气，周平凑近纪衍小声说道，“你上次没说清楚吗”
“说清楚了啊。”
“唉，这姑娘也是痴儿。纪衍，要不你就直接说你看不上她吧，省得麻烦。”
“行。”
“哎哎现在别说”几个男知青见纪衍原地准备喊出来的样子，连忙制止道，“你好歹也给姑娘家留点面子，等我们离远些再说。”
几个男知青离开后，方秀兰扭捏着走上前来，“纪同志，这应该是你们知青的吧”
看到她拿出的东西，纪衍挑了挑眉，水杯果然到了她手里。凌九提醒的时候，他就知道虎子不会无缘无故偷一个水杯，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是我的，你捡到的”
“嗯。”方秀兰点点头，将水杯递给了纪衍，村里人出去干活根本不会用水杯，这肯定是知青的。本来她只是想顺便找个搭话的机会，没想到正好是纪衍的水杯太好了“我在麦场那捡的。”
“谢谢。”纪衍收起水杯，看了会儿方秀兰的头发。
“纪同志”被纪衍盯着的方秀兰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露出了还算光滑的后脖颈。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她慢慢抬起头，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一阵风刮过，纪衍跑了
方秀兰眨眨眼睛，有点奇怪，刚才还聊得好好地，怎么突然她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郁闷地朝家走。
回到家后，方秀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三人，周身的气氛无比沉重。还没等她问，方母甩过来的一句话就将她定在了原地，“死蹄子，你怎么和臭老九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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